而且燕南歌说去圣魔洲找人……他想找的又是谁？为什么会在圣魔洲？
　　不，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为何在这一切异变降临之前，大乘期修士的天劫会忽然增强到那种地步？
　　岐南的额上渐渐渗出冷汗。
　　天劫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在从大乘期晋升到源境的时候，天劫会降临？
　　为什么天劫会分为心魔劫和雷劫两种？
　　而到底又是什么引动了天劫？
　　岐南无比确信，皇天剑门根本没有任何一本典籍记录了天劫的来源。有关于渡劫注意事项的典籍，本就级别不高，以他客卿长老的身份已经完全能够查看了。
　　在所有的典籍中，修士们一直将“天劫的原理”当作与“源灵从何而来”、“混沌海有多大”一样的未解之谜暂且搁置，不去理会。
　　这本也是正常的事情，毕竟修士的一生本就是走在探索世界本源的路上。若事事皆了然于胸，这条路也就走到尽头了。
　　岐南原本也不想深究。
　　但此时，他忽然有种直觉。
　　归元的秘密，一定与天劫、与十二源灵有关。
　　或许只有解开了天劫与十二源灵之谜，他们才有机会……彻底灭杀归元！
　　无数思绪在岐南心底翻涌，他努力平复了些心绪，而后去从南天洲各地搜罗调集来的灵植管理处领了材料，开始按照目前公布出的最有效丹方炼制“圣女”毒液的解药。
　　在他炼制到第七炉丹药时，燕南歌回来了。
　　燕云泽将体型放大了一些，背上背着逐光剑君，而燕南歌则眉头紧锁地走到岐南身边停下。
　　岐南手上法诀变化，灵力构筑的熔炉渐渐散去。他将炼制成功的药液封入一枚丹瓶，而后转头看向燕南歌：“你都了解清楚了？”
　　燕南歌点了下头，眉头皱得更紧。
　　岐南呼出口气，看着他开口道：“虽然我知道过分探知他人的秘密不好，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一些问题。”
　　燕南歌看着他问道：“很重要？”
　　岐南认真道：“很重要，说不定能救逐光。”
　　燕南歌眨了下眼睛，偏头看向一旁躺在燕云泽背上昏迷不醒的逐光剑君，叹了口气：“那你问吧，我一定回答你。”
　　岐南当即开口问：“你去圣魔洲，是想找谁？”
　　“是我的弟子，他叫‘夜澄’。”燕南歌抬手，指尖的灵力在空中幻化出一个拥有黑发黑瞳的青年。
　　岐南瞧见这道虚影后顿时一愣。
　　无他，只因此人的相貌实在是太美了，甚至完美得有些不真实。不同于峸鸿剑君那种英气的俊美，这个青年的容貌让岐南甚至分辨不出他的性别，却又没有半分偏向女性。
　　就好像这黑发的青年并不是人类，而是钟天地万物灵秀的某种特殊存在，对一切生灵都拥有莫名的吸引力。
　　岐南疑惑道：“你还有个徒弟？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燕南歌摇头答道：“是有，而且他的天赋好得惊人，甚至两百年不到就从练气期臻至大乘期巅峰。不过在他突破源境之前，他忽然给我留下一封信，说他要回家，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两百年不到？”岐南有些错愕。
　　燕南歌看着他，问道：“你也觉得不正常，对吧？”
　　“据我所知，峸鸿剑君突破大乘期时差不多也有两百五十来岁，而突破至源境时更是已经三百四十多岁了。这种速度已经是颇为可怕了，即使减去为了夯实基础而压制修炼速度的时间，他从练气期到大乘期巅峰也至少花了三百年吧。而他这还是各种资源任用，身份高贵有前辈悉心指点……”
　　说到这里，燕南歌顿了一下，旋即不确定道：“夜澄这小子真的很奇怪，有些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懂装不懂，其实本质上是个活了很多年的老怪物。”
　　岐南蹙了下眉看着燕南歌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去圣魔洲寻他？”
　　燕南歌说：“因为他留下的信中说，他的家乡是一片与世隔绝的山城，收不到我的传讯，也让我不必去寻他。”
　　岐南闻言微挑起眉。
　　“我和阿清四处游历，倒也没特意去找，不过在遇到你之前，我们其实已经在各个洲都找过一遍了。”燕南歌皱着眉头道，“南天洲是倒数第二个洲，最后一站就是圣魔洲。夜澄说‘与世隔绝’，似乎没有比圣魔洲更符合这个说法的地方了，但……我还是没找到他。”
　　岐南思索了片刻，道：“我记得逐光剑君说过，他的心魔劫提前三年降临？”
　　燕南歌闻言面色不太好看，但还是道：“对。”
　　“那你知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种情况？”
　　燕南歌轻吸了一口气，片刻后道：“我知道。”
　　“我似乎没和你说过，我与阿清正是来自于那个被封印于小世界致使没落、导致机械流炼道革新的‘落魄上古宗派’天珩剑宗。”燕南歌低声道，“而阿清就是那个借雷劫的伟力，破除了小世界封印的修士。”
　　岐南面色微变。
　　“当时，被封印了许久的小世界中灵力已经几近枯竭了。”燕南歌声音有些压抑，“阿清被迫背负起一切重任，天珩其他的修士放弃修炼，将所有灵力及资源尽归于他，最后勉强让他达到了那个能够引来天劫的门槛。”
　　“他本是个剑修，”燕南歌慢慢说着，“但是天珩剑宗甚至拿不出任何材料为他制作一柄能够让大乘期修士使用的本命长剑，于是阿清被迫长时间以灵魂为剑。”
　　燕南歌眼里流露出几分讥诮的自嘲：“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他就因为这个不得不转修魂道了。”
　　“……扯远了。”
　　燕南歌眨了下眼，呼出口气平复了心情，继续道：“后来我也不知道他在心魔劫中经历了什么，总之他沉睡了一百多年后醒过来了，而期间我也以灵药温养他的身体，让他成功拥有了源境的身体强度……”
　　岐南忽然打断他：“你是什么时候遇到的‘夜澄’？”
　　燕南歌一愣，想了想道：“似乎也就是阿清醒来前几年的事情。”
　　岐南微眯起眼：“那时候你已经突破源境了，而心魔劫未降？”
　　“是这样，”燕南歌忍不住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岐南不答，继续问：“燕云泽是在你遇到夜澄之后突破源境的吗？”
　　燕南歌越发疑惑了：“对。”
　　圣女毒液的性质、金乌之核内的特殊力量、掌握着极端强大空间法则的金乌、夜澄所说的“与世隔绝的家乡”、燕南歌遇到“夜澄”后发生的异象……
　　岐南隐隐在迷雾中摸索到了一条脉络。
　　那个“夜澄”多半有问题。
　　岐南沉默了片刻，对疑惑看着自己的燕南歌笑道：“多谢你，有些事情我还得去确认一下，等有结果了，我会立刻告知你的。”
　　他得把这些推测梳理一遍，而后说与远在大荒洲镇压灾祸的峸鸿剑君。
　　或许，祸乱了源界亿万年岁月的归元，在这个万年历间终于要揭开神秘的面纱了。
　　源界已经为此准备了太久太久，当归元选择露出爪牙，向“混沌”匍匐前行，它泄露出的一鳞半爪，却在不经意间串联起了在漫长岁月中留下的点点破绽。
　　而源界的修士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归元必败。


第108章 乱世降临的十二天
　　岐南通过铜镜联系到了一位身处大荒洲的丹修，并请求他将铜镜借给峸鸿剑君一段时间。
　　不久后, 峸鸿的面容出现在了铜镜之中。
　　那边依旧是一片璀璨的法则光芒, 而铜镜后的峸鸿剑君也未有什么变化。岐南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峸鸿剑君, 你可还好？”
　　峸鸿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用漂亮的灰眸静静凝视着他，道：“我无恙，却免不了分神想你。”
　　岐南感觉耳根一热, 咳嗽了一声开始说正事：“这铜镜还挺耗灵力的, 我就不浪费时间了。”
　　他将自己整理推测出的东西一条一条告知峸鸿剑君, 说完后顿了顿，问道：“你觉得如何？”
　　峸鸿沉默了片刻，微微蹙起眉。他缓缓开口道：“若你猜测无误……那或许就能解释一个问题了。”
　　岐南疑惑地“嗯”了一声。
　　只听峸鸿低声道：“归元是如何发展源境修士的。”
　　岐南的瞳孔骤然一缩。
　　归元的发展一直很神秘, 源界修士们从来都发现不了他们是如何获得如此多忠诚的成员的。
　　但如果问题真的出在天劫上呢？
　　那么事情就会形成一个完整的链条——一个正常的修士准备渡劫，在渡劫前，他与归元毫无关联, 但渡劫后，他就已经成为了“归元”。
　　而源境的“归元”又能利用自己身份的隐蔽性，悄无声息地扭曲中低阶修士的意志, 将他们也变为“归元”。
　　以这种方式，归元能做到悄无声息地打入所有门派内部, 而不被人察觉。
　　因为那个人, 在渡劫之前的确就是一个忠于门派、家族的正常修士, 没有人能找出他与归元接触过的痕迹。
　　岐南想起了性情大变的墨行宗宗主。
　　那个人, 也是在渡劫前就是个正常的、兢兢业业的宗主，但渡劫后忽然心性大变，甚至亲手覆灭了墨行宗。
　　如果那是因为他的确死在了天劫下，而如今住在他躯壳中的只是一名“归元”的恶魔，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岐南抬手捂住了脸，忽然感觉有一股灼烧般的痛苦在胸腔中蔓延。
　　“岐南。”
　　峸鸿剑君低沉温和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理智。
　　岐南放下手，眼神冷静得可怕：“你早有类似的猜测？”
　　“是的。”峸鸿说，“对天劫成因的探究从未停止。然此前并无证据，是以此猜测一直被搁置。”
　　岐南问：“那你方才说能证明，又是怎么回事？”
　　峸鸿停顿了一下，说：“我给你看一份记录。”
　　片刻后，一份庞大的记录被发到了岐南这边。他将这些记录翻阅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记录表明，很多源境修士在渡劫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表现得十分正常，甚至还会继续追杀归元乱党。然而在某一天，他忽然变得脾气暴躁，而后渐渐出现异状……最后证明，他们已经悄无声息变成了“归元”。
　　而此外，岐南还看到了一份特殊的记录。
　　左冥对他道侣灵霄，被转化为“归元”那段时间的观察记忆。
　　灵霄开始变得性格异常，冲动易怒，任何情绪波动都异常的放大了许多倍。
　　——这是唯一一份被精确观测到的归元转化过程记录。
　　岐南心中一动，慢慢明白了峸鸿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逐光剑君在心魔劫后昏迷，而后恢复正常了很长一段时间；而此时他再度陷入昏迷，症状与当初心魔劫后几乎一模一样。
　　这能佐证说明，心魔劫种下的恶果，是有可能会延迟发作的。
　　另外深想一下，逐光剑君的心魔劫与雷劫不是同时降临的，而几乎能确定，雷劫降临之后心魔劫才结束……这是不是意味着雷劫与心魔劫其实拥有不同的源头，而雷劫有阻碍心魔劫的能力？
　　而如今修士的雷劫忽然强盛到根本难以存活，莫非是因为心魔劫能种下的恶果也增强了，所以只得以更强的雷劫来阻止？正巧逐光剑君也的确是在近期感受到越来越强的灵魂干涉而昏迷……
　　对了，还有燕南歌。
　　这只老乌鸡突破到源境，是在遇到那个奇怪的天才“夜澄”之前的。
　　那么是什么导致他的心魔劫没有降临？
　　……是因为，他代替逐光剑君承受了雷劫吗？
　　岐南垂眼沉思了许久，抬眼看向峸鸿剑君试探道：“雷劫分为一到九道不等，这是有原因的吧。”
　　峸鸿似乎知道他在说什么，毫无停顿地接了下去：“曾渡九道雷劫者，未曾发现有归元混杂。”
　　岐南目光微闪：“感觉和金乌之核挺像。”
　　峸鸿也说：“确实。”
　　岐南立即知道峸鸿剑君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
　　金乌之核分为内外两层，外层负责封锁，而内部拥有很强侵蚀性的能量却在与之争斗，以期突破束缚。
　　而天劫也分为两种，雷劫在努力清除心魔劫留下的恶果，心魔劫却不遗余力的制造“归元”。
　　如果说，九道雷劫留下的印记，就能够完全镇封心魔劫的“恶”，那么这是否就意味着……那些没能经历过九道雷劫的修士，都有变成“归元”的嫌疑？
　　若此事为真，那么修真界一直认为“天劫是随机的，无论道心强弱都有人渡劫成功”这一点就能被否定了。
　　因为那些道心弱、没能撑到九道雷劫结束的修士，即使活了下来，也不是原本的他了。
　　岐南忽然觉得有些恶寒，未知的恐惧一点点渗透如骨髓，让他感觉头皮发麻。他一字一顿地问道：“峸鸿剑君，你说在十二洲纪元开始之前，修士突破源境需要‘渡劫’吗？”
　　峸鸿沉默了片刻，道：“并无记载。”
　　没有记载，是因为时间隔得太久了，还是其实混沌纪元时根本没有渡劫这回事？
　　岐南轻轻吸了口气，低声道：“真可怕。”
　　峸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岐南笑了一声，叹道：“好了，我得去炼丹了。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