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站了半天都没什么思绪,白秋伸手接过一朵被风吹下来的小冰晶,提议道:“要不你带我去一下你在天晏宗的住所?上次我差一点就进去了,结果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想起那天给他讲故事的白发老头,看样子好像和岑砚挺熟的样子,要是这次能碰到他,也许岑砚会开心点?
白秋有点苦恼,是他提出要一起来看看段弥安,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段弥安也不知道在哪,看岑砚的样子,内心也是有些沉重的吧。
岑砚:“好的。”
岑砚的住所也在第三峰划出的那块蛋糕之内,他来到天晏宗后,用了一两年就展现出自己的天赋,因此住所离中心并不算太远。
在二人都有心事,走的速度并不快的情况下,也只用了一炷香时间,就到了白秋之前去的那个小院子。
这院子和上次白秋基本上没有变化,岑砚在前走着,他站在自己住了四五年的屋前,内心有些复杂地推开了大门。
屋内的装饰非常普通,简单的家具随意摆放着,最中心放着一个暗金色的蒲团,这是整座屋内最值钱的宝贝,可以增加修士修炼的速度。
按道理来说,岑砚离开天晏宗也有三年的时间,这间屋子不可能一直空着,但……屋内的设施一点没变,蒲团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屋内干净无尘,但修士的房屋内多刻有祛尘术的阵法,干净一点很正常。
白秋自打进来后就左右看着,这过于简陋的屋子彻底浇灭了他的好奇心,唯一称得上宝物的蒲团品级也太低,根本看不上眼。
白秋小声道:“人类修士还真是过得简朴。”
“天晏宗内每个屋子都是这种样子,宗门规定可以改变家具放置,但不能随意增添,禁止骄奢淫逸,”岑砚似有一些怀念地触摸了一下窗边的书柜,“不同宗门要求不同,倒也不是每个修真者都那样简朴。”
说话间,不远处有两三人朝着这个小院走了过来,两人只是能隐形,想要进出这个屋子还是要开关门的,以防到时候出门不及被发现,岑砚还是拉着白秋出了门。
白秋老远就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心底咦了一声,拽了拽岑砚,低声道:“那边有个人,你应该认识。”
此时,那几人缓慢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就是白秋上次遇到的白发老头,身侧还跟了一个青衣的侍者。在这两人身旁,一位三十来岁的青年修士双手背在身后,眉眼总有股挥散不去的阴郁。
岑砚扫了一眼三人,此时他们和这三人距离不过二十米,还好白秋的隐形法宝不仅能隐匿身形,对声音、灵气等都具有隐藏效果。
岑砚皱了皱眉:“我认识?”
“对呀对呀,”白秋指了指白发老头,“我上次来的时候遇到这个人了,他说了好多你小时候的事情,还给我看了好多留影石,里面都是你的影像。”
了解这么深刻,还能不认识?
岑砚一顿,再次看向那白发老者,在触及那熟悉的表情和动作后,他瞳孔骤然一缩,瞬间便放出神识掠去——
师……父?
岑砚怔愣在原地,低声喃喃。
白秋连忙扯住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的岑砚,免得这一场隐匿身形的潜入终结于岑砚和白发老头的……肢体相撞。
岑砚微微冷静了一下,轻轻触了下白秋的手,示意自己不会冲动,不过,他的脸色依旧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白秋迟疑问:“他是你师父?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在白秋的感知中,那白发老人——或者说段弥安,浑身气血亏空,体内灵气稀薄,这点稀薄的灵气估计还是环境里灵气的滋润。
真要说起来,这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世俗界老人,甚至身体比某些身强力壮的老人还要弱。
不过……世俗界老人怎么可能住在这里。
在这白发老人身旁,那个青衣侍者是元婴期修为,那个阴郁修士出窍期修为,这么看来,白发老头肯定不是普通人。
但他的身体和修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没感知错,那位……确实是我的师父,”岑砚每说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寒冰一样,“师父四十岁前就晋升元婴,相貌不会再变化,他停留在分神境界百余年,这天晏宗内,除了掌门,基本上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岑砚这话与其说是在跟白秋说,倒不如是在和自己说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三年前那件事发生后,岑砚就已经被天晏宗除名,宗门明确告知他一介凡人,禁止再入天晏宗,导致他三年来连师父的一点音信都没有。
此时,那三人已经走过他们面前。
那位阴郁修士声音也诡异得很,他低着声音,嗓子像砂纸摩擦出来一样刺耳:“……有些时候,还是要识趣点好,宗门没把你赶出去,那是宗门的仁慈,你至少也得拿出点诚意出来……流火剑在你手里已经没用了,难道你还想留给你那唯一的徒弟?你和你徒弟都废了,不如上缴宗门……到时候说不定大发善心,让你们见一面……”
第25章
不管青衣侍者和段弥安听到这话什么反应,一旁的岑砚首先炸了。
岑砚瞬间拔出腰侧挂着的剑,白秋瞬间拔……扯住岑砚的衣袖。
岑砚的剑是白秋赠与的,还应本人要求,非常困难地在茫茫宝物海中取出一把比较单纯没太多稀奇古怪能力的“普通”剑,剑名聚幽。
白秋捏着岑砚的袖子布料,认真道:“你打不过。”
不是“打不过”,而是加了个主语的“你打不过”,对于白秋而言,段弥安只是一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因此他比岑砚要冷静的多。
岑砚修为金丹,而那阴郁修士已经到了分神,这两个境界之间的区别不是五行灵根或完美的经脉丹田可以弥补的,岑砚恢复修炼才一个月左右,饶是他再怎么天才,也打不过一位分神期修士。
白秋……他习惯了仙界的灵气浓度和仙界的风土人情,过去几百年都是在仙界打架,还没在人界彻底解放过自己的能力,到底打不打得过,自己也不清楚。
岑砚这一瞬间泄露出来的杀意过于浓烈,不远处的阴郁修士顿了顿,不留痕迹地四处打量一番。
好在白秋出品的隐匿身形法宝品质够高,才没被发现。
岑砚在白秋开口的时候已经尽量去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杀意和愤怒,拜幼年时寄人篱下生活所赐,他对情绪的控制还算可以:“抱歉,我有点失控。”
白秋理解人类丰富的情感,他望着段弥安几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想起来自己上次来天晏宗时,段弥安跟自己说了那么多岑砚幼年的事情,看来这对师徒关系不错。
“你打算过一会去见段弥安吗?”白秋看着阴郁修士独自离开,而段弥安和青衣侍者寻了处地方坐了下来,“你离开的时候是金丹,再见面还是金丹,嗯……还行吧。”
岑砚满心沉甸甸的情绪被白秋一句话就给冲散了。
他深深地看了眼段弥安,闭眼缓缓呼出一缕气,便将目光移开了。
白秋虽然没有直说,但岑砚明白他话外之意。
自己还是太弱了。
天晏宗虽只是个普通的小宗门,但宗门内不乏化神期乃至更高的存在,自己若真的顶着个金丹的修为贸然跑去见段弥安,恐怕下一秒就要受到那些老怪物的追杀了。
谁不好奇一个修为被毁甚至中了剧毒的人,怎么在三年内不仅重塑经脉丹田,甚至还像坐火箭一样直接飞回了金丹期?
这不是手持异宝就是有奇遇啊。
不管是因为什么,敢就这样暴露出来证明胆子不小嘛,先抓了再说呗,修真者严刑拷打的方法也多,哪怕后面做了无用功也没关系,损人不利己的关键在于损人,这样相比之下,自己不就厉害了。
岑砚脑子里一转,就把宗门大概的做事流程脑补了个七八成。
天晏宗不是个可持续发展的宗门,他在这个宗门里生活了五六年,唯一感谢的是将他带进修□□的师父,至于宗门,给他的感觉,就如同一个临时歇脚的地方。
他无钱也无权,他师父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岑砚这儿些年来没有动用过宗门一分资源,那些资源也没可能用到他身上。
毕竟从上往下那么多名门贵族,无论是世俗界的还是修真界的,这寥寥无几的资源还不够他们分的,哪里轮得到自己。
就算自己天赋展现了出来,拿到手的资源并没有太多变化,但宗门却凭借自己的名号招揽了不少有钱有权想要入修真界的凡人,又在自己修为渐高到可能威胁他们的程度时,放任那些人对自己出手。
也是难得,这样的宗门居然能存在,看来现代修真界没落到一定程度了。
白秋和岑砚本是来见段弥安的,虽然未曾见面,但看一眼这个目的是达到了,反正当面见是见不了的,阴郁修士也是打不过的,在这里蹲着还jio累,不如早点回去。
回去的路上,好巧不巧又看到了那个阴郁修士,岑砚还未展现出什么动静,白秋倒是突然兴奋了起来。
“刚才就觉得奇怪,这人天赋不过一般,到底是怎么修到化神的,”白秋指了指那人的储物袋,“这个人的宝贝挺多的。”
岑砚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人的财运挺好,放在修真界就是,特别容易找到天材地宝上古遗物神奇秘境啥的,”白秋的笑容看上去有点冷冷的,“估计是平时好东西拿多了,人就飘了,觉得自己真有那么厉害,看到什么就想伸手。”
“他一身的修为差不多都是天材地宝堆砌出来的,真打起来或许没其他化神的强,但宝物多,没事掏出一个什么上古流传下来的大宝剑,也能应付一下。”
岑砚皱了下眉头:“……财运?”
“基本上是天生的,不过这人要是没这样的财运,说不定也不会飘成这个样子,飘太过头了,迟早有天会出问题,”白秋微微笑,“哎呀没办法,只好我出手来拯救一下他了。”
岑砚:“……”
岑砚还未明白白秋要怎么个出手“拯救”,就见白秋笑眯眯地打了个手势,这个手势没有带起任何灵气波动,却让岑砚莫名感觉有些心悸。
在白秋眼中,阴郁修士天生自带的那些许财运根本看不上眼,他都懒得去管,直接给这人下了一个自己命名为“貔貅的厌弃”的debuff。
听上去虽然有点中二风,但效果简明利落,就是说从今天起,主招财的神兽貔貅特意出手,让阴郁修士的财运从以前的高别人一大截,转眼就变成了负数。
具体负多少,得看白秋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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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郁修士只是一个天赋平平的修士,从初入修真以来,他倚赖就是玄而又玄的“运气”,他总是能找到好的宝物,总是能遇到安全又无主的秘境,总是能遇到上古大能留下来的宝贝,他积累了一个又一个储物袋的宝贝,甚至隐隐生出了些许……高于本身能力的傲慢。
宝物拿的久了,就会生出些错觉,似乎世间所有的宝物都应该是他的,他的目标就从无主的宝贝,转向了那些有主的。
他想,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修真界的原则,就是强者得之。
他抢了许多宝物,也杀了许多的人,真真切切地成为了怀璧其罪这四个字的代言人,但凡有人拥有个稍微上档次的宝物,他都觉得,这应该是我的。
这些宝贝,不过是提前放在你们这些人手里而已。
我搬空了那么多个秘境,得到了那么多珍贵的宝物,这就证明了,这些宝物本该就是我的。
所以我来拿了,如果你们不给,那就别怪我用点手段……来取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所以,在得知天晏宗段弥安手里有一把八阶宝物流火剑时,他便入宗来取了。
……
化神期寿命悠长,在往后的岁月中,他会真切体会到“貔貅的厌弃”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
他所拥有的那天生的“运气”将会在貔貅主动施下的法则中磨去所有的能力,他会发现,他再也找不到一样天材地宝,再也寻不到一处秘境,哪怕和他人一同入秘境,在广阔的秘境之中,他哪怕将脚下的土地一寸寸翻遍,也再也找不到一丝宝物的痕迹。
不仅如此,所谓的厌弃,可不是简单的无法再寻到宝物可以概括的。
他手中的那些宝物,无论是夺人之宝或过去寻到的,都会以各种方式从手中溜走,有可能是遇上过于强大的修士被抢,有可能是干脆路上遇到个小偷,方式怎么稀奇古怪怎么来,保证让他意想不到。
第26章
从天晏宗回来后,岑砚比以往更加沉默地投入了修真大业之中。
这间屋子是普通的两室两厅的格局,本身就是间精装房,到手两个卧室都已经装修好,大小差不多,岑砚当初找了间风格顺眼的当卧室,白秋来了后,也在同一间里边挤了挤。
而如今,这间卧室被岑砚拆了,哦不对,是改装了下,里边的家具一应具没,只留了中央摆着的个用于打坐的蒲团,还是白秋友情提供的。
房屋角落摆着个紫金色的炼丹炉,是岑砚在修炼之余用来钻研炼丹术所用。
然而自岑砚炸了厨房之后,白秋为了他的生命安全考虑,生怕他再炸了丹炉,掏出了一个迷你防护小阵法给……那个丹炉,毕竟还是要将炸炉遏制在摇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