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是死人!”李袤暴怒,猛然上前,一把攥住少女的脖子。
他的爆发速度无与伦比,快到两人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少女终于露出惧意,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喉咙咯咯作响。
李袤心中快意非常,他非常享受生命在自己手中逝去的触感。年轻的身躯愈见无力,娇嫩的肌肤也渐渐变得树皮般苍老……
嗯?
李袤突然觉得手下触感不对,他打了个激灵,顿时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一切都变了。
少年少女好端端地站在一边,没有残肢,没有鲜血。而自己手下掐着的,赫然是——
“放、放手……”李福脸色涨得紫红,断断续续地发出音节,眼球几乎爆裂。
他急忙松手,李福剧烈咳嗽起来。
“咦,他怎么突然松手了?”少女道。
“他从咱们的幻术里逃出来了。”少年挠着脑袋,疑惑异常,“怎么会这样?不对呀,他该把那老头掐个半死再松手的。”
“因为幻术里有破绽。”元岳指点道,“你的脖子,跟他的脖子,手感差太多了,只要仔细观察,很容易就能发现。”
“不愧是隐机者,不愧是元先生!”少女高举双手,仿佛在膜拜,“一针见血,一语惊醒梦中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你留两个词给我好不好!”少年搜肠刮肚,终于想到了用来表达敬意的词语。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啊!”李袤发出一声怒吼。
少年呆呆看着他,半晌后发出一声丝毫不逊的怒吼:“都怪你! 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词,全给忘记了!”
第60章 幻术比拼
十五分钟后,祝弃恍惚地被元岳拉着走出了包厢。李福与李袤的手下依然守在门外,却如泥塑木偶般呆立不动,对走出门的四个大活人视而不见。
包厢内一片狼藉,可祝弃甚至已经没心思去关注李福的反应。尽管他已经见识到元岳的诸多神奇手段,方才发生的一切仍再次超出了他的认知。
“李袤怎么突然就疯了?”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李袤是压在他心头已久的一座大山,是足以让他午夜惊醒的噩梦,强悍而不可撼动。
可元岳甚至没有出手,两个小跟班就轻而易举地把他收拾掉了!
祝弃心中陡然升起一团火,一些原本不敢奢望的事,正悄然重燃希望。如果元岳出手,他的愿望会不会有实现的一天?
元岳正耿耿于怀地盯着方才被李袤碰过的地方,用手帮他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祝弃的腰特别怕痒,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带喘的轻笑。元岳出神了片刻,听到祝弃再次发问,才“哦”了声。
“他身陷自身幻觉,猛然惊醒后受了刺激,估计要神智混乱一段时间。”元岳道,“至于那个‘李爷’,他醒来之后,不会记得我们来过。”
“元先生这一招真是高妙!”少年恭维道,“在那个老头看来,就是那个家伙突然发疯攻击,跟咱们一点关系没有。我跟姐姐虽然能欺骗他们的感官,却不能欺骗他人的记忆,哪里比得上元先生如此举重若轻、潇洒自如。”
“对呀对呀。”少女连连点头,“我看那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此一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元先生不仅本领高强,更深谙人心,洞察世事,实在不得不叫人佩服!”
祝弃听得目瞪口呆。这两个家伙,马屁拍得好像有点过分啊。
“对了,差点忘了件事。”在震天响的马屁面前,元岳泰然自若,板起脸对那对少年少女道,“你们还没成年,不能随便对普通人使用法术,除自保之外,也不能用法术致人受伤。今天的事,你们两个,嗯,一个人写五百字检查给我。”
少年少女双双睁大了眼睛,祝弃也不由扯了扯元岳的衣袖,朝他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元岳看着祝弃。
“人家是在帮忙。”祝弃无奈道,“还写检查……这招你从哪里学的?”
“我今天早上用手机查到的,教育高中生就该这样做。”元岳理直气壮,“正因为他们是好心,我才只让他们写五百字,不然要写五千字来着。”
祝弃虽然不太懂法术界的事,也不是特别清楚“隐机者”意味着什么,但他此时对元岳的实力有了全新的认识。
因为换了哪怕稍微弱一点的人,此时绝对会被揍得很惨。
他目光瞟向那对少年少女,想看看他们作何反应。
让祝弃大跌眼镜的是,少年却是一脸真挚的赞叹:“不愧是元先生!连让人写检查的模样都充满了睿智!”
祝弃深深怀疑他想说的其实是“弱智”。
少女也不甘示弱,不失时机地表达着自己的敬佩之情:“威严中带着一丝慈祥,慈祥中又带着一丝——”
“打住。”祝弃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怕继续听下去,自己会被活生生肉麻死。
少女吐了吐舌头,笑道:“我们知道元先生是为我们好。若是父亲在这里,我们少不得要被狠狠教训一顿。”
“但为了元先生,赴汤蹈火也值了!”少年大义凛然。他高高昂起脑袋,仿佛刚刚做了一件无比值得夸耀的事,脸上的肃穆与庄严令祝弃一时间哑口无言。
这时候,四人已经来到元岳房门前。少年那庄严肃穆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了狗腿兮兮,讨好地对元岳道:“元先生,我来帮您开门!”
“不用。”元岳自己掏出房卡,将众人请入房间。
“我来给您倒茶!”少女也献起了殷勤,走向茶几上摆放的茶具。少年也赛跑一样冲了过去,两人你争我抢、忙前忙后,好像为元岳服务是什么天大的荣幸一般,弄得祝弃哭笑不得,问元岳:“这两位是?”
“我叫穆容。”少女忙放下手中的水壶,挺直腰杆自我介绍。
少年也道:“我叫穆易。”
“我们是双胞胎。”穆容得意道,“我比他大。”
“我比她小两分钟。”穆易做了个鬼脸,补充道,“我跟姐姐是济城幻术穆家第八代传人,我们家老玄太祖是大幻术师!”
“大幻术师是当时最厉害的幻术师的尊称。”元岳解释,“幻术师就是变戏法的,现在叫‘魔术师’。”
祝弃笑道:“你们比我见过的魔术师厉害多了。而且才这么小,就这样有本事,前途不可限量。”
“哪里哪里。”穆容红着脸谦虚,穆易也不好意思道:“您是元先生的朋友,我们在您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您不笑话我们就好。”
原来他们误会了。祝弃也不知元岳是如何跟他们提起自己的身份,便道:“我只是个普通人,不会法术。”
穆容穆易均大为诧异,面面相觑,片刻后才犹豫地问道:“不知您能不能告诉我们,方才您看到了什么?”
祝弃不知他们为何如此发问,想了想道:“我看到李袤——就是疯了的那个——朝你冲了过去,然后突然转了个身,一拳把桌上的果盘打烂,流出来许多西瓜汁。接着,他就又是吼、又是叫、又是笑的,把摆盘用的白萝卜凤凰举起来,扯掉了一个翅膀。最后,他就掐住李爷的脖子,差点把他掐断气。”说到这里,祝弃不禁有些惋惜。
怎么没直接掐死呢?
穆容穆易齐齐吸了口气:“怎么会这样?!”
“啊?”祝弃茫然。
“幻术对他不起作用。”元岳却像是早有预料,“不是你们学艺不精。”
祝弃比那对姐弟还要惊讶,斜着眼看他:“是不是你搞的?”
“不是我。我一开始就发现了,在我对猴子用幻术的时候,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正常来说,你应该能看到他在经历的幻象的。”元岳道,“不过,就像有些人天生不会生某种病,你天生不怕幻术,这也是很正常的。”
“一点都不正常!简直超乎寻常!”穆易喊道,“我跟姐姐见过这么多人,就没有见过有这种本事的!”
“不愧是元先生的朋友!”
穆容穆易好像把祝弃也加进了他们的“崇拜列表”。
祝弃眼见两人的表情愈发激动,俨然一副准备好要拍马屁的样子,赶紧转移话题:“呃,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不回去,家里人不担心么?”
“哦,他们现在暂时跟着我。”元岳解释,“因为他们的监护人……呃,身体有些不好。”
元岳的表情竟然有些心虚,祝弃怀疑:“不会是你搞的吧?”
“意外,都是意外。”元岳强调,“切磋么,总有意外的。”
“叔叔是自己把自己弄伤的。”穆容情绪有些低落,但很快就振奋起来,“不过医生说很好治,只是需要静养。”
“可是,元先生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穆易挠着脑袋,“昨天在医院里,叔叔还一个劲地琢磨。我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叔叔已经是我们家最厉害的人了,可连他也看不穿。”穆容叹道,“元先生怎么就这么厉害?”
元岳摸了摸鼻子。
这小子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倒是很少见他做出这种心虚的小动作。祝弃也不由被勾起了好奇,忙问道:“发生了什么?给我说说呗?”
元岳似乎不太想提,可祝弃既然发问,便老老实实道:“就是,我跟他们叔叔切磋幻术。然后……”
“然后怎么了?”
元岳这家伙说起肉麻话来一套一套,但关键时刻,却总是如此简明扼要:“然后他们叔叔输了,进了医院——嗯,是不是我说得不好?”
何止不好,简直什么都没说嘛!
“谦虚,元先生您真是太谦虚了!”穆容叹道。
“如此虚怀若谷,世上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了!”穆易也十分感慨。感慨完之后,便一脸兴奋道:“事情是这样的……”
下午,也就是祝弃正在汗流浃背地打工的时候,穆容穆易的叔叔穆术敏向元岳发起了挑战。
“叔叔并不是为了争夺‘隐机者’的名头,他只是好奇。”穆容补充,“三年前,父亲代表穆家出战,败给了元先生。所以叔叔想看看让父亲输得心服口服的隐机者究竟有何等实力。”
“所以,叔叔便提出,与元先生比拼幻术。”穆易继续道。
济城穆家钻研幻术何止百年,底蕴丰富异常。哪怕因为岁月悠长,许多压箱底的绝迹佚失在战乱之中,但本领依然远远高出其他幻术师。其中,穆家最为得意的传家本领,便是“颠倒决”。
这是一种极为精彩的幻术,蒲松龄曾经在济城看过,还将之记载在《聊斋志异》中。当时的幻术师在冬天结出了汁水饱满的鲜桃,还令被肢解的小儿复生。事实上,“颠倒决”的厉害之处远不止于此,甚至能颠倒生物,逆转时序,令死者复生。
“方才我跟姐姐就是运用了此术,只是我们学艺不精,只能切分下一部分肢体。”穆易解释,“叔叔最厉害,他可以被切成十八块,然后复原成完整的一个。”
“说白了,幻术便是一种融合了催眠与心理暗示的魔术。”穆容笑着抬了抬手腕,祝弃看到,她的腕上系着几根漂亮的手链,各种闪闪发光的小饰物正在叮铃作响。只是这声音实在过于轻微,凝神听时尚似有若无,平时基本无法察觉。
“不瞒您说,我们家都是以声音做为幻术的根基,但具体什么声音,则是因人而异。”穆易道,“姐姐的手链是一种,但我悄悄告诉您,她基本不用手链。幻术的根基,是每个人最大的秘密。”
当时的穆术敏十分自信,他已经将自家的幻术登峰造极,并且设置了一个任谁都无法察觉的“基点”——
风声。
只要有空气流动的地方,就有风声。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却又隐匿于无形。
隐机者元岳天赋惊人、潜力无限。但与之相对的,他实在太年轻了。
年轻,意味着没有经验。更何况他一直隐居深山,固然心智坚定,可尚未经历风雨、面对诱惑的“坚定”,其实尤为脆弱。
元岳的双眼平静如石潭,清澈见底。然而,只要一片落叶飘落湖面,便会泛起阵阵涟漪,不复安宁。
穆术敏便要扰乱元岳的心性。
他比元岳多在红尘中打滚几十年,什么都见过试过,什么都尝过玩过,见识远非元岳这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可比。
当然,他还是为这位隐机者留了几分颜面,只是用了再简单不过的声色诱惑。他顶多也只会让元岳小小出个丑,算是给这位年纪上的后辈、身份上的前辈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于是,数十位衣衫半褪的美女便围拢在元岳身边,或坐或卧,时颦时笑,莺歌燕语,百媚横生。
然而,面对活色生香的一幕,元岳不仅没有半分动容,甚至掏出了手机。
——掏出了手机?
穆术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只见元岳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弄了半天,还从口袋里掏出早上从草鬼婆那里没收的金蚕蛊摆弄起来。那号称“百蛊之王”的金蚕蛊被折腾得好不可怜,最后委委屈屈地蜷成一团,摆了个花的形状,元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这年头的年轻人怎么都沉迷手机呢?穆术敏心中不满,出言提醒道:“元小子,仔细了。看我的……”
元岳应声抬头,认真看了幻术中的众美女一眼,摇头道:“这个拍不下来。我也不想拍。”
谁叫你拍了!穆术敏心中暗骂。难道他费了半天工夫,就是为了让元岳给拍个照的?!这元岳面对如此美女也不动心,是不是没开过荤,还未领略过极乐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