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太上宗主么?”众人理所当然,纷纷看向胥礼的方向。
当时阮枫的所有注意力几乎全在名为牧挽的少年身上,当半截缠龙须惊动全场,胥礼出来收场,那时候唯一一个在灵堂内的人,不声不响地解决了堂内两重隐患。
太上宗主有那个实力短时间内一击必杀,除了太上宗主以外,还有什么存在能仅凭一把火弄死那条更长的缠龙须?
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那个嘴毒又跳脱的少年,其真实身份可能就是那个都说死去了的人物。
阮枫意识到那个人的身份,无法不去想他的企图,如果不是为了掩饰什么,他又为何烧毁首善城的尸体,做好事,难道不是为了给什么人收拾残局么。
然后他坚持要查那东西,果然不出所料,缠龙须里有蝠族陈血残留,与这些天他探听到的消息,姜袅是蝠族,不谋而合。
“当时出手的另有其人,并非太上宗主。”阮枫一字一顿地道:“我亲眼看见了,有人想毁尸灭迹,而那个人就在我们之中。”
牧远歌眼皮一跳,为何都会认为是胥礼,胥礼又不能聚气成火,不对,月阙的剑芯,难道胥礼触及了第四境?
全场悚然,问:“谁!?”
“不是太上宗主还能有谁,你看到谁了?”
步峣喝止道:“阮枫,休要胡言乱语!你还不懂事……”
阮枫道:“我爹在世前,您哪一次不是说我懂事有大才?是世道变了,还是我不如以前了。”
他这话说的,看似自省,听的人感觉很显然就是步峣变了。
“既然看到了,你说出来,你别怕,大胆说,我等保证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半分。”如果真有,元老们当然要揪出奸细,只是很奇怪为何没听到胥礼太上宗主提及此事。
阮枫道:“你们说姜袅没那个本事杀我爹,但如果有人跟他合谋呢。那个人伙同姜袅,利用首善城城主扳倒傅琢师弟,甚至试图抹杀他,来搅乱长生剑宗,让我们自乱,或许还想借姜袅的手,掌控长生剑宗也不一定。因为他真和长生剑宗有无法化解的大仇。”
“这话可不能乱说的,空口无凭,什么人这么大能耐。”原本就不太向着他的人,听到这里都觉得太过危言耸听。
阮枫抬手一指:“就是他。”
众人往那方向看去,全都眼皮一跳,你指着太上宗主几个意思!
胥礼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牧远歌身前。步峣浑身紧绷,脸都僵了,也单手叉腰手肘张开,挡住了后面的人,让你别惹你还硬要惹!
“牧挽,出来吧,”阮枫道,“或者说,应该称呼你另一个名字。”
“牧、远、歌。”
堂上顿时炸开了锅,是太上宗主带回来的那个小弟子,是跟姜袅合谋的,和长生剑宗有深仇血恨,还不声不响除掉了缠龙须,那个上课睡觉,练剑软绵绵不成气候的学员?
牧远歌!?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今晚存稿希望明天能够搞出大章来,比心心心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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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是你们的锅
几乎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名字刚被提起, 在场各位元老恨不得直接拂袖走人。
原先觉得阮枫与这件事毫无关系的人, 不禁审视起他的肚量和头脑来。
空口说白话也要有个限度, 能拉下一个姜袅就算不错了, 现在说牧远歌的不是, 且不说被拿命相救的太上宗主忍不忍得了, 那长生剑宗这些年鼓吹承天府君高风亮节,打着牧远歌乃祖师弟子的名义广纳门徒都成什么了!
别的事情推给牧远歌也就罢了, 这人的死也推给牧远歌, 然后又是死无对证?不了了之?
也不想想这些年和牧远歌扯上关系的人,哪一个不是飞黄腾达, 哪一方势力,不是如日中天的。
现在又来个籍籍无名的小弟子, 你说他就是牧远歌本人,你咋不说你是你爹呢!
如果这小弟子真有点能耐,尤其是剑道方面有所建树, 跟府君沾边的倒还好掰扯,关键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废材,就算他相貌上和年轻的牧远歌有那么点相似,说话不中听而已,就硬往牧远歌身上扯, 传出去岂不让邪道、让全天下人笑话!
实在是荒谬得让人如鲠在喉, 话到嘴边硬是不知道如何开口的地步。
若不是因为他们都知道阮枫十分反感牧远歌,甚至听到姓牧的都会没个好脸色,他们都要怀疑, 阮枫是故意这么说,好让姜袅彻底摆脱嫌疑,以此拉拢太上宗主……
谁不知道姜袅是牧远歌的人,是牧远歌护着的,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给他们提醒吧。
那人死后声望不降反增,真以为他们是看在太上宗主的份上不敢动姜袅么,太上宗主还是很深明大义的。
所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个人!他们认可了已故的那人,当然得对他的遗孀好点,否则……天下大乱了!
全场冷飕飕的,闹腾的气氛渐渐平息,原先说姜袅的也都没了别的话。
“怎么,藏头缩尾,还不打算出来么?”阮枫只觉很有必要现在立刻拉下牧远歌的面具,让这个假死祸乱天下的无上邪君、四相观观主的阴谋大白于天下。
这里是长生剑宗领地,是邪君的坟地!不容邪君染指!当年他爹枉死,无论真相如何,肯定和牧远歌脱不开关系。他爹与人为善了一辈子,也就只有牧远歌最不待见他。
阮枫道:“你救了太上宗主的命,太上宗主护着你也无可厚非,步峣师叔怎么也……步峣师叔总能让我刮目相看。”
步峣听他这温柔却很讽刺的语调,脸色无法言说的难看,还是他徒弟好啊。
啪,啪,啪。
牧远歌轻轻拍着手,从步峣身边走了出来,戏谑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掠过,一点点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步峣生怕牧远歌爆发,场面会一发不可收拾,连忙搬了把座椅,放在自己身前,笑得十分殷勤又小心。阮枫见他的样子,心里越发不屑,说什么步峣刚正不阿,其实只是个投机派。
宋元太上长老欣慰又心酸,步峣何等在乎颜面之人,竟会当众给个太上宗主搬椅子,看来徒弟此番差点陨落让他痛下决心,不惜豁出去这张脸了。
可接下来一幕,却让在场所有人更加瞠目结舌。
那消瘦的年轻弟子走了过去,一挥衣袖,竟然很自然地坐在了那张太师椅上,翘起长腿,姿势非常随意,神色自如地打量全场。
“这……你!”这不是太上宗主的位置么,你乱坐什么!
与他对上视线的瞬间,阮枫则唰地一下浑身汗毛都要立了起来,无名怒火涌上头颅,牧远歌,只有牧远歌!
可太上宗主好修养,任由弟子坐着,却也没有出言提醒的意思,他表情冷若冰霜,众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但能看出他并不想坐,任谁听了救命恩人被这样污蔑,想必也坐不下来的。
牧远歌道:“不是说我是牧远歌么,我想如果是牧远歌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想必他至少有个座。”让他站着听训,在场之人没这个资格。
阮枫斩钉截铁:“他就是牧远歌!”
牧远歌不介意身份暴露,步峣见他气定神闲,深知不论是胥礼,还是牧远歌,他们这种首座级别的人物,都很擅长控制自身情绪,所以实在不清楚牧远歌是真平静还是随时都有可能发作。
步峣觉得有必要分担一下火力,压低声音在他身后道:“你不要跟阮枫一般见识,他还只是个孩子,而且没了爹,你如果真生气,之前就该打断不让他说下去的,我觉得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放任了才会……”
牧远歌侧过脸去,笑着回他道:“为什么要打断,就让他们说啊,他们说得越多,我才能知道他们有多荒谬,多自以为聪明,多么不堪一击。”如果不是阮枫把矛头指向他,他还可以一直听下去,毕竟这线索极少却定有幕后黑手的悬案,太容易从分析之人口中了解到他的为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说实在的,他当年所做的事好像也只有一个胥礼有资格怪他,除此之外所有人,承认他也好,不承认他也罢,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说错话,自己不以为耻,难道要他为别人的狭隘而羞愧么,他笑笑就完事了。
要想让他给好处,那得按他喜欢的方式来,激将法之类的全都不管用,他死而复生后就只想尝尝纯甜的滋味。
“如果他说到你不乐意听的话……”步峣小心翼翼地道,“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也别怪他失言。”
“看情况吧,他不小了,该知道什么叫分寸。”牧远歌收敛了随意的表情,真到了那时候,他也可以选择不听。
他只想知道此事会怎么收场,他总是为长生剑宗的逆风翻盘而惊叹,他想亲眼目睹现场,哪怕有可能刺到他……他或早或晚都会反击的。
步峣提了口气,侧眸看了胥礼一眼,按理说胥礼那么护师弟的人,竟然同样闷不吭声,简直像伏蛰的巨龙。
众元老刚从牧挽惊人的举动中回过神来,道:“阮枫,休得胡言!就算你不喜承天府君,也不用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
为何都不承认,阮枫转念一想,顺势道:“那他是在伪装牧远歌么?我看见了,是他毁尸灭迹,也是他烧毁了房梁上的缠龙须,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灵堂之中,有个女子可以作证。是我见识浅薄,实在是想不到别人了。”
“那女子呢?”
“守着傅琢呢。”
“太上长老,需要叫她来吗?”
“不用。”宋元太上长老道,没必要让事情复杂化,会问他这个话的人也是这个意思,不然早就直接出门了,没必要多此一问。
但阮枫这般坚持,却还是让一些人心里有点疑惑,就算不是牧远歌本人,但这人或许有心想扮成和牧远歌相似的人,至少也是个投机派,但带他回来的太上宗主难道看不穿么?
所以阮枫表面上是在攻击此人,实则是想撼动太上宗主的威严?继而进一步瓦解姜袅的支持者?
“你们试试他,试试就知道了!”阮枫就不信不能让这人暴露,明明都已经这般明显了,“步峣师叔,你这般抬举他,难道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么!?”
步峣眼观鼻,鼻观心,道:“我是抬举他么,我是在抬举太上宗主,你这都看不出来的。”
“……要不然,就试试吧,”元老们询问坐着的那年轻弟子的意思,实则是给太上宗主面子,如果是小弟子的一面之词也就罢了,毕竟阮枫是大长老的儿子,还是下任宗主人选之一,这等身份说出来的话,他们不能完全忽视,而且确实有人证,道,“如果是冤枉,再让阮枫给你赔礼道歉?”
牧远歌不为所动地笑着说:“他道歉有什么用,你们也都道歉吧。你们说这话不是也在怀疑我么,就算是我做的,我是做了什么坏事,留着那东西祸害你们才好?”
这话说的!基本上告别拥有支持者了。
“没人觉得是你做的,如果真是你做的,你自称牧远歌儿子,我们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得解释藏拙的理由,以及你的目的。”
牧远歌不为激将法所动,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长生剑宗还是和以前一样。”
杀父仇敌在前,阮枫不能忍,道:“太上宗主,对不住了,我必须试一试,我不能让他损到长生剑宗。”阮枫握住游龙,剑芒一闪,便有道剑气蜿蜒地转向牧远歌的面门,“如果他不曾藏拙,我任凭你们处置!”
“住手!”步峣赶紧去拔手中“灵照”,牧远歌低头去取自己腰间的灰黑色新剑,拇指将剑柄挑开了一条线,其实动用“一线生机”,哪怕没剑也可以,就这一刹那,冰芒刺眼,冷风袭面而来,胥礼出手,月阙将那长蛇般的剑气劈成两半。
别人不知道牧挽的真实身份,但胥礼和步峣肯定都……阮枫盯着胥礼,红着眼睛道:“太上宗主您应该很清楚,牧远歌当年正是因为没当上宗主,才愤然离山,他叛出长生剑宗,转投邪道……”
牧远歌暗自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起身,打算就此离开,已经触及他底线了。
这里有不少年轻长老是不知道当年种种的,其实就是知道当年之事,也都认为是他年少轻狂有错在先,再加上他当初那番话,他到现在都不想回忆。
以前他在世的时候,长生剑宗除了阮慕安以外,为了和邪道和睦共处的名义,都彼此尊重不触犯逆鳞,死后一块块遮羞布扯下来。
可他刚要起身,胥礼便拽住了他的手臂,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了回去。牧远歌皱起眉头扭头怒视胥礼,连你也……
胥礼向他投去让他安心的目光,牧远歌根本安不下心,这要是当着他的面讽刺他当年的做法,把他当年说的那句话重新甩给他,他豁出去这张脸不要,也非得跟长生剑宗闹个鱼死网破不可!!
阮枫见太上宗主疑似帮着他摁住了那位,顿时露出笑容,道:“他还杀了你,太上宗主,您只记恩,不记得当年的仇了么!”
胥礼面无表情地道:“无仇。”
阮枫难以置信,道:“他缺席天下剑试大会,害您被元老训斥,您难道半点怨恨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