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又晚一步。
季予安皱眉,攥紧了拳头。
偌大的相府如今只剩下自己和另一个人,只希望能在他的身上问出点什么。
“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季予安看向眼前一身戎装的人。
沐从言有些呆滞,自己找了他这么久,终于舍得出现了吗?
“真的吗……你真的是,是季予安吗?”
季予安皱眉,沐从言的注视盯的他很不是滋味。“你认得我?”
沐从言不甘:“你不觉得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你不愿说那二人的去向便不说,说那些奇怪的话作甚。”
眼看季予安就要走,沐从言立马反应过来:“慢!我带你去,你跟着我罢。”
季予安始终跟在沐从言三步之外,眼神中满是冷漠与不信任。
“你不是人类?”沐从言贸贸然开口。
“人类如何出现在妖界。”
“那你是哪族的分支啊?”
季予安十分警戒:“与你何干。”
沐从言心里失落,季予安绝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他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前的温柔都消失不见,他的记忆里也没有了自己。
“你当真不记得我了?”沐从言继续试探。
“不记得。”
太好了!
沐从言突然站定,捂住心口,作双目失神之态。向后退一步,对着季予安大喊:“负心汉!前段日子刚说完心悦于我就翻脸说不认识,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话说完,沐从言暗自掐着自己的大腿,逼着自己留下眼泪。
季予安当场愣住,看到他流泪自己有一种莫名的疼惜。难道在那段被封住的记忆里,自己真的认识他,又是否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
沐从言继续:“我不管,还碰了我的身子,你怎么也该给我一个交代!”
大街上的人纷纷侧目而视,对着季予安指指点点。
“化的形虽然俊俏,但居然抛下别人不管。”
“真是负心汉!”
“天啊,看着还人模狗样的,居然抛妻弃子?!”
“要是我,我定打得他鼻青脸肿!”
“那么好看的妻都忍心抛弃,太过分了!”
……
沐从言一身戎装,却长着一张软嫩的脸,身材也不比季予安高大,比他矮上两寸。这也难怪行人将他当作女子。
沐从言捂住脸,拼命想压下上扬的嘴角。继续哭诉道:“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我便赖在这不走了!”
季予安无奈,他并不确定他是否真的辜负了人家,更何况自己若要寻那二人的下落也只有靠他。
走上前一把将人拉向自己,又稍稍一弯腰将人打横抱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人潇洒离开。
刚刚还在声讨的人傻了,沐从言也呆住了,任由他抱着自己离开。
季予安抱起沐从言的那一刻开始,耳朵开始发烫,面色微热,心跳加快。便突然放手,任由沐从言跌落在草丛之中,自己闪到一边。
沐从言揉着被磕到的腰椎,慢慢爬起来,嗔道:“你怎么突然就放手了。”
季予安捂住心口处,眉头紧蹙:“你给我下了什么药?解药拿来!”
“什么下药,你怎么了?”
“接触你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脏便不正常的很。”
“接触我的时候……是不是心跳似擂鼓一般?”
季予安皱眉,点了点头。
失了记忆的季予安真是太可爱了!还真是上天帮了自己大忙!
沐从言扑哧一笑,心里的喜悦快要溢出来了。“这样啊,那你以后需要与我寸步不离,只有这样才会慢慢好。”
季予安眼中还是有些警戒:“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凭什么相信你。”
沐从言慢慢贴近季予安,踮起脚来,缓缓的道:“你忘了吗,那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在季予安耳边吹了口气,一字一句的道:“我是沐、从、言啊。”
季予安站的挺拔,脑中竟填补出现了旖旎一幕,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那你现在是否能带我去找那二人?”
沐从言满心的期待瞬间落空,他本以为失去记忆的季予安能言无不尽,却不想他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
一种闷气堵塞在胸口,沐从言憋出一个“走啊”转身就走。
第34章
季予安见沐从言脸色不对,紧紧跟了上去。沐从言步子小,三两下就被季予安追上。
仅是并肩而行,二人都无话可言。
沐从言心里不爽,尚在人间时的季予安明明是个又俊朗又温柔的翩翩少年。
然失了记忆的他虽然样貌依旧秀美,却是个不解风情,不同情理的大木头。
一点都不可爱!
季予安仍在脑中肖想与身边人的旖旎之景,甚至有些乱了心神。心底却总是有几分希望他说的话是真的。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找到当年那人,一切就都清晰了。自己的记忆中到底有没有沐从言,也就都明了了。
“欸你……怎么不说话了。”
沐从言没好气:“你不是要离得我远远的吗,靠这么近做什么。”
季予安皱眉:“不是你说只有我离你近些,心脏的异状方能痊愈吗,难不成你骗我?”
“没有,你爱跟就跟!”
看着沐从言赌气的模样,季予安本还想追问他,二人是否真做了那事,却也没问出口,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行至密林中,沐从言才开口:“前面是渊海,鲛人的领地。什么都别说,跟着我,小心些!”
季予安只是轻微的笑笑,没有应答。
鲛人一族喜静,他们不满于只有密林阻隔,更是在渊海一方加上了禁咒,使渊海与整个妖界隔绝。
密林深处,突然一只长着鱼鳍的人影冒了出来。
那鲛人对着沐从言二人毕恭毕敬,左膝前屈,右腿后弯,头与上身向前俯倾,左手贴身,右手下垂。口称:“问二位大人安!”标标准准的行了个礼。
沐从言掏出将军玉牌以表身份:“起吧,妖神大人可是进去了?”
“禀将军,是。”
“那就劳你带我们进去了。”
“不敢当不敢当,还请二位大人随我来。”
为什么这鲛人连带着季予安一起喊大人,沐从言没多想。只当是这鲛人以为他是自己的人,顺带着一起喊罢了。
若论生存,鲛人一族本不需要水。之所以定居渊海,繁衍生息,是因为妖族的修炼只能靠水。
虽然进入渊海不难,可呼吸等行动却必须要靠自己用妖力支撑。
反观季予安,一副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样子,沐从言只觉得这小子是在几年之间妖力飞涨,实力大增。
“妖神大人正在薄渊宫议事,请二位大人跟我前去。”
季予安冷漠开口:“麻烦了。”
越接近那人一分,脑海中所涌动的东西就越强烈。
季予安心里越来越期待,那段被封住的记忆究竟是什么。自己与身边的人究竟又有怎样的缠连。
这些念头迫使着他加快脚步朝薄渊宫奔去。
沐从言本就不如季予安走得快,见他加快了步子,沐从言只能加快行路的频率,拉大步伐,紧紧跟上。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听见沐从言的小抱怨,季予安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什么了似的。
将沐从言不小心撞到自己背上的脑袋掰向自己,十分认真的问道:“我们是否真的做了那逾矩之事,嗯?”
季予安的尾音微微上翘,低沉中带着磁性,眼神中满是期待。
沐从言沉浸在眼前男人的俊颜之中,说话都断断续续的,“若是没有……你又会……如何…?”
哪知道季予安却像松了一口气般,突然放开了沐从言。冷声道:“无事,问声罢了。”
眼前人这番举动实属让沐从言寒心。季予安如释重负的表情就像是一根冰锥,狠狠地刺入沐从言心窝子里。
又寒又痛,却又精准的刺入心里最痛的地方。
难道与自己扯上关系是这么令人讨厌的一件事吗?就算自己是将军也不以为然吗?
还是说正因为自己是这妖界的将军,才会心生懊恼,怨恨至极?
思绪似大浪,一下浇灭了沐从言心底刚刚燃起的火苗。
一次两次,沐从言都可以乐观的接受。告诉自己:没关系,他可能只是失了记忆,不记得自己罢了。
可如今的事实却狠狠的打了他的脸,沐从言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他在想,自己究竟有多惹人厌烦,才使得那么温柔的一个人煞费苦心装作失了记忆也要与自己撇清关系。
沐从言就呆呆的站在那,泪水与渊海的水相融,泪滴刹那间消失不见。心像是被千万根细小的针扎了一样,有一种酸楚又压抑的感觉。
“我渊海又没有雅景给你细赏,你站在那不动做什么?”
沐从言攥了拳头,推开季予安,直奔薄渊宫去。季予安将手背在身后,只觉得沐从言莫名其妙。
那鲛人见沐从言已走远,只得恭敬开口道:“叔爵,请。”
季予安点头,跟随鲛人来到薄渊宫。
季予安前脚刚踏入薄渊宫中,所有鲛人纷纷行礼。
直接看向上位之人:“你果然在这里。”
沈晋熙仔仔细细地将季予安看了个遍,缓缓道:“原来是你,偷荷包的小贼。”
“我说了,我不是贼。”
沈晋熙见季予安的模样,起了兴趣:“我那次见你之时,你不过一个少年模样。为何如今我见你已有弱冠之龄?”
季予安突然变作鲛人模样。具有人类特征的耳、腿,也纷纷变成鱼鳍鱼尾。
黑发披散变作银发飘飘,最奇特的是那对异于其他鲛人的丹青色双瞳。
沐从言不屑道:“样貌不过是妖族的化形罢了,我不过是化了个与我鲛人真身相近的形,无他。”
第35章
沐从言单膝跪在沈彧前方,他很想回过头看看季予安的模样,却又咽不下心里那口气。于是将背挺得直直的,屹立不动。
久坐一旁的沈彧道:“言将军,这位是渊海叔爵,你可识得?”
“臣不过是一小卒罢了,又哪里识得渊,海,叔,爵。”几个字从牙缝之间迸出来,沐从言心里有些震惊,却又恼怒不已。
季予安表情有些阴沉,对沈晋熙道:“你该将我的记忆还给我了吧。”
第一次在人间遇见季予安时,沈晋熙的神力并未完全恢复,当时只是觉得封锁季予安记忆的力量十分熟悉。
今日被季予安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封了他记忆的正是千年前的沈熙。
“我封住你的记忆事必有因,现在大事未了,危机四伏,若是你以此威胁我,那我该如何是好。”
季予安摇头:“我自千年前立功得以封爵,便是对妖神沈熙忠心不二。更何况如今妖神沈彧也强于我,我的命都掌握在你手里,你有何惧。”
“言将军,你觉得我是否应该遂他的愿?”沈晋熙转眼望向沐从言。
“公子的决定,臣无权干涉。”纵使沐从言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在呐喊“还给他罢!”,却也抵不过那一点点的理智。
他不过是臣子,纵然与掌权之人关系再近,他也始终要听命行事。
“只是说说自己的想法罢了,无事。我许你说。”
顿时,沐从言觉得有一道炽热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
“臣认为……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公子为王,我们便始终是臣。身为臣子恪尽职守,誓死追随就是本分。”
“你的意思是……你认为他必然不会对我造成威胁?”沈晋熙偷偷的瞄了眼身边的沈彧,才发现后者一直一直地看着自己,声音才难得带上了一点笑意,“可以,不过有条件。”
季予安开始紧张起来,不曾想下一秒一柄剑就架在自己的脖颈之处。
“上古神剑栖凰……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有公子的东西?”季予安眉头紧锁。
沈晋熙攥着栖凰,一道冰蓝色光芒闪过,沈晋熙的模样也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是未长大少年的样子,而是千年前沈熙的贵公子模样。
“栖凰只认一人为主,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了。”沈彧走过,一把搂住沈晋熙的腰。“我们帮叔爵觅了良缘,你成了婚,这记忆与美人就都是你的了。”
沈晋熙二人向外走着,又道:“叔爵的婚礼交给将军全权打理,劳烦将军了!”
“臣,领命!”
沐从言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身不由己,甚至不知道沈晋熙已然离开,仍然单膝跪着,沉浸在自己的苦涩之中。
眼前突然出现一条鱼尾,顺着视线上移,满头银发的季予安就在自己前面。
银发青瞳的季予安显得格外俊美,又十分妖冶。只是脸上却有愁容:“你这么希望我成婚?”
“我……未曾想过。”
“那你为何又应下,操持我的婚礼?”
沐从言无奈的笑,道:“我不过是臣,就算君要臣死,我也心甘赴死。”
越看着他的脸,心就越压抑。这种心情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沐从言转身夺门而出,心里直骂自己窝囊。任职将军数百年,从未有像今天这般。
一连数天,沐从言没有再见过季予安。婚礼也筹备完善,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