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他就将这些杂念抛在脑后了,他得全心全意地去想怎么营救安德烈。
塞巴斯蒂安的计划大体上是没有问题的。他以自己对伊万的了解,为对方量身定做了一套声东击西的方案——说起来有些讽刺,伊万就是靠这套策略成功与艾玛里应外合,劫走了安德烈。
塞巴斯蒂安派去的敢死队会先秦离他们一步抵达仓库周围,诱使伊万出仓库,给秦离争取从后面绕进仓库的时间。用塞巴斯蒂安的原话来说,“伊万没有见到我,是不会对安德烈下手的。他会成功上钩干掉所有的‘苍蝇’,因为每杀一个人,就是对巴蒙德家多一分的报复。”
说实在的,当秦离听到这番话时只觉得全身不舒服。
如此草菅人命的言论,简直是把安德烈的命建筑在无辜的血肉之躯上。
秦离已经没了说“不”的机会,只能接受这套方案。因为如果真按塞巴斯蒂安所说,伊万自大且对巴蒙德家恨之入骨,这样的方案确实可行。
他唯一能使这套方案没那么残忍的法子是动作尽量要快,避免更多的无畏的牺牲。
在和塞缪尔抵达接应点以后,秦离便独自下车,按照通讯器上的地图指引,抄小路绕到仓库后方去。
他全身上下除了一把自动手枪外,还备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的行动速度非常快,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路边的树林中。等摸到仓库附近的时候,便按计划安排的那样,用通讯器给敢死队的头领发了个“1”过去,意为行动开始。
他隐在原地的灌木林里,等了约莫五分钟,便听到仓库的前方传来枪声——敢死队行动了。
秦离能勉强看到几个移动的人影,在确定视线当中出现了一名装束陌生、体型高大的Alpha以后便立即奔往仓库的后门。
在进去以前,他偷摸瞄了一眼仓库内的情形。古怪的是伊万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同伙,除了枪声以外,整个仓库静悄悄得可怕。他甚至能从这一头的窗户看到那一头窗户外的伊万正穷追不舍地追击突然出现的敢死队。
伊万的枪法快狠准。
秦离的心沉了沉,他必须动作更快些,才能成功赶在伊万消灭掉整支敢死队以前,救出安德烈。
秦离一个利落翻窗,进了仓库内部。从始至终,他都猫腰贴着墙壁走,很快就在角落里找到了瑟缩成一团的小孩儿。
小孩儿的脸色苍白,一副恹恹的神情。在见到秦离以后,眼睛里好不易有了一点神采,“我见过你。”
秦离“嘘”了一声,让他不要说话,尔后动作迅速地将小孩儿扛在自己的肩上,从窗户又翻回到外面去。
事情顺利得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然而就在秦离以为计划就要轻松成功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枪口。
秦离的肾上腺素飙升,实在厌恶这种被人拿枪指着额头的感觉。
而眼前拿着枪指着他的人正是方才还在和敢死队纠缠的伊万。
操!
秦离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句脏话。这个Alpha究竟是什么怪物?!不仅武力惊人,就连移动速度也快得让人咂舌。
塞巴斯蒂安安排的这一着棋不仅是让敢死队送死,也是让他送死!
然而就在秦离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他突然听到Alpha低低地道了一句:“竟然是你?”他的语气既惊讶又震惊,紧接着下一秒,对准秦离的黑色枪口便不见了。
秦离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伊万改变了主意。
这个高大的Alpha眉头紧蹙,说道:“把孩子给我,我可以留你的性命。”
安德烈还被扛在秦离的肩上,不过小孩儿的脑袋朝后,并看不见伊万和秦离对峙的模样。
秦离另一只空着的手暗戳戳地摸到配枪上,但伊万先一步用枪瞄准了他的手,“你们亚盟佬不该插手这里的事。我再说一遍,把孩子给我,你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秦离的额角已经沁出冷汗来了,但还是努力保持镇静,“我可以问为什么吗?”他打算先用言语拖延时间,与此同时在脑海里思索对策。
“杀了你对我没有好处。我见识过你们亚盟佬的厉害。”
“是吗?我们见过?”
伊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骗你来这里,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上他的当,但他确实赌对了一点,我不会杀你。”
伊万的话越来越让人迷糊,而他接下来的举动也在秦离的意料之中——
秦离作为一个救人的人,被伊万绑起来,连同小安德烈一起成了等人来救的人。
这也确实是秦离在如此困境下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但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
伊万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完整记忆的秦离还是图样图森破
以及大家新春快乐!!!!!
前往公共场合要戴好口罩!!!!!
第56章 魔鬼
塞巴斯蒂安睡了个不安宁的短觉。
他梦见在海边悬崖亲手了结伊万的那个傍晚。
就在他举枪瞄准Alpha胸膛的六个小时前,他从家庭医生那里得知自己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他没有告诉Alpha他怀孕的消息,而是难得在Alpha面前表现出温柔顺从的模样,允许Alpha用他的犬牙在自己腺体处进行短暂标记。
当伊万的信息素缓缓地进入到他的腺体里时,塞巴斯蒂安露出了餍足的表情。就是在那时候,他下定决心这是他最后一次放肆享用Alpha的信息素,往后这辈子都不会再允许脱离他掌控的事情发生——
被伊万标记是荒唐的事;迷恋上伊万的信息素也是荒唐的事。
他作为巴蒙德家的Omega,北部最有权势的唐,不该爱任何人,不管是灵还是肉都不允许受任何天性的支配。
于是在他与伊万短暂的温存亲昵过后,他找借口让伊万载他去了海边悬崖。
痴情可怜的Alpha还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Omega的认可,前一秒还将Omega的双手抱在怀里,向神明许下郑重的誓言,下一秒却发现Omega的身后突然出现了十几个“同僚”。
这些同僚脸上的神情绝非善意,让Alpha不禁起了戒心,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他相信Omega。
直到Omega从腰间掏出一把袖珍的手枪,对准了他的胸膛。
“你要杀我?”
这是五年前伊万对塞巴斯蒂安说的最后一句话,紧接着回应他的便是一声枪响。
塞巴斯蒂安冷眼看着伊万的身躯坠下悬崖,直到百米下的大海溅起一星半点的水花。
他还能感受到Alpha留在他手上的余温,但渐渐地那温度就被海风吹散了。
塞巴斯蒂安倏地从梦中惊醒,觉得记忆里的海风正在鞭笞他现如今的身躯,他觉得屋里冷得厉害,醒来后便让佣人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一些。
外面天已经黑了。出去营救安德烈的人没有回来。很显然,营救任务出了岔子。
不过这一切,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二十年的羁绊,只给了塞巴斯蒂安和伊万两条路走:要么成为灵魂契合的伴侣,要么成为无时无刻不在玩心理战且永远无法分出胜负的对手。
伊万想走前一条路,可在这段羁绊中占据上风的塞巴斯蒂安心怀鬼胎,将伊万逼上了绝路。
然而那条绝路又不是一个完全的绝路,它留给伊万一条生的希望,让他得以在五年后回来复仇。
也许,塞巴斯蒂安扶额想,那时候他不该打偏的。
只有一个彻底闭上嘴巴的死人才不会给他惹事。
塞巴斯蒂安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待神志清爽了不少以后,便去了书房。
他身边剩下的唯一一个SS级Alpha保镖肯正在书房里候着他,见他神色欠佳,说话时多少拿捏着分寸,怕触了他的霉头。
可一连发生了那么多事,哪儿那么容易净翻找些好事汇报。
肯道:“唐,塞缪尔刚刚回了消息,确定任务失败了。”
“明呢?”
“仍在客房里。”
“请他过来吧。”
“是。”
塞缪尔是明玦的人,估摸着在他给肯传消息以前就已向明玦汇报了任务失败的事情。
从秦离出发到现在,塞巴斯蒂安并未和明玦进行过充足的沟通,但塞巴斯蒂安了解他的这个盟友。
明玦没有态度坚决地阻止便表明他的默认。不过如今秦离在伊万的手中,塞巴斯蒂安拿不准明玦对此事的态度。
有时候他觉得明玦和自己是一类人,但有时候......
他拿不准。
约莫十分钟后,明玦才姗姗来迟。他和早晨见面时一样,脸上并无明显的情绪波澜,好像秦离的事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不过塞巴斯蒂安还是很谨慎,满是歉意地说道:“明,想必你已经听说了,任务失败了。我很抱歉,我会尽快想办法救出离先生。”
明玦在他的对面落座,漆黑的眼眸如同蛰伏的野兽在观察自己的猎物。
塞巴斯蒂安并不喜欢Alpha们的这种目光,但在此等压迫的目光之下,并未表现出Omega软弱的特性。
他们的目光在沉默中交锋了几个回合,彼此都隐隐嗅到建筑在两人之间的信任堡垒出了岔子,但都未挑破直说。
最后还是明玦回应了他的歉意,清冽的声音响起,道:“是失败,还是事情都照着计划中的发展?”
塞巴斯蒂安一时没有回话,但脸上的歉意已逐渐被一抹浅笑取代,“你早就看透了我的计划?”问完以后,他自己就料到了答案。
如果明玦没有看透他的计划,他是不会轻易放秦离走的。
“伊万见过他,知道他的身份。他和你还有巴蒙德家之间的恩怨只会是你们之间的恩怨,他不会牵连到他的身上,也不敢牵连到他的身上。”明玦仍是面无表情,但话语里逐渐攀染上不满,“但是塞巴,你还是在拿他的命赌。”
明玦既已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塞巴斯蒂安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明,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伊万。离背后牵扯的势力是伊万不愿沾惹的。不管他有再大的恨意,也只会对准巴蒙德家,而不是其他人。你放心,他只会将离和安迪绑在一起。”
“好让你在明天去见伊万时,后方有人接应你?”
“是。”塞巴斯蒂安答得坦荡,“我要确保安迪百分百地安全。有离在他的身边,我很放心。我想,你应该不会因这事怪罪我吧?”
明玦扯了扯嘴角,好半天才站起身,理了理衣服的衣摆,居高临下地对塞巴斯蒂安说道:“塞巴,万事都得赶尽杀绝,才能免得日后再生祸端,是吗?”
塞巴斯蒂安眯了眯眼睛,听出明玦话里有话。
*
伊万是个寡言少语的Alpha。
至少在秦离眼中看来如是。
伊万将他和小安德烈绑回到仓库以后,便一直在仓库另一头的小房间里对着全息屏一顿操作。
被绑的滋味并不好受,到了这天傍晚,小安德烈半个身子倚着秦离,抵在他手臂上的额头略微发烫——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孩儿从未受过这般折磨,现在发起了低烧,一直喃喃地叫着"Papa"。
秦离看不过去,于是朝着小房间里的伊万叫道:“小安德烈在发烧,你得给他换个舒服点的地方!”
伊万好像并不知道小安德烈是自己的孩子。他不耐烦地走到他们跟前,丢了一瓶矿泉水在地上,尔后解开了小安德烈手上的手铐。
秦离见他转身就要走,立马叫住了他,“伊万,为什么要难为一个无辜的孩子?”
伊万没有理睬他的问题。就好像是一头固执的老黄牛,全心全意都集中在自己要做的事情上,根本听不进旁人的话。
倒是小安德烈在伊万回到小房间以后,渐渐恢复了意识。他迷迷糊糊地去捡地上的矿泉水,费力地拧开瓶盖儿以后,喝了好一大口。
小孩儿脖子以上的地方一片通红。他察觉到秦离担忧的目光,将矿泉水瓶举到秦离嘴边,意思是问他要不要喝。
秦离看着这个小东西,已完全没有之前见他时的那股超出他现有年龄的成熟劲儿。
生病总是能把一个故作成熟的小大人打成原型,变回黏人、需要抚慰的孩子。
喝完了水以后的小安德烈下意识地便贴着秦离坐,恨不得将全身都挂在秦离的身上,“Papa,我好冷。”
秦离看着怀里的孩子。
这一切可比他预想的要糟糕许多。
他想通过告诉伊万真相,来激起现下伊万对孩子的怜悯;可转念又怕不了解伊万的为人,万一伊万在知道安德烈是自己的孩子以后会变得更加狠戾。
两害相权取其轻。秦离得确保在塞巴斯蒂安再派人来救他们时,小安德烈平安无事。
秦离再次朝那间小房间道:“伊万,你的目标是塞巴斯蒂安。如果你真想拿小安德烈威胁他,你得让塞巴斯蒂安看见一个健康完好的小安德烈。”
说完又想起塞巴斯蒂安说过的那句“我了解伊万,一如他了解整个巴蒙德家”。于是,秦离在末尾又追加了一句:“你应该很了解塞巴斯蒂安。”
小房间里许久没有动静。就在秦离以为这招失败的时候,房里的Alpha突然抱出了一个略显脏兮兮的毛毯。这个毛毯大概是伊万这段时间用来对付睡眠盖的。他将毛毯丢给小安德烈,眼眸里清楚地写着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