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冥尊的人说,观这两人出手,似乎是春秋书院的人。”丰泽答。
“春秋书院。”平安若有所思道。
“那两名修真者修为并不高,若想刺杀您,无异于天方夜谭。他们虽不肯招供,但一定有同伙。而且春秋书院的人来了,太清观和般若寺的人怎么可能不来。”
平安想了想,说:“让冥尊把这二人送过来吧。”
让冥尊放人是不可能的,而让冥尊把人送过来,则名正言顺。这两人在他手中,也免受折磨。
“是,君上。”丰泽恭敬地说。
“若是抓到了其他三大门派的修真者,也送到魔天宫来。”平安想说的,其实是若抓到了太清观的修真者,一定要送到魔天宫来。虽然太清观未必会派纪雅正前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丰泽说:“是。”
“你可以下去了。”平安挥手道。
丰泽想起了一件事,说:“君上,您的即位大典……”
平安打断了丰泽的话,说:“以前怎么办,现在就怎么办,无需太过铺张。”
“是,谨遵您的吩咐。”丰泽弯下了腰。
平安继续练起了剑,剑风扫到一盆植物,植物瞬间枯萎。
丰泽连抬头都不敢,低着头下去了。
第17章
萧雪禅在城中买了副魔界地图,然后往欲城去了。一路上,他留下了约好的标记,这样其他人若是看到,就能找到他。
当他到达欲城之时,吃了一惊。
欲城之雄伟壮观,远非寻常城镇可比。远远看去,犹如沉眠的巨兽一般。便是在人界,这样的巨城,也十分罕见。
萧雪禅往下拉了拉兜帽,进了欲城。
欲城中人更多,街道也更加宽敞,足足可容纳五辆马车同行。街道的两边是许多店铺,挂着各色旗帜,有魔族在店前招徕客人,高声叫卖。若不是建筑风格和众人相貌与人界不同,几乎与人间无异了。
萧雪禅走了一会,忽然看到街上有两名魔族正在打斗。
这两名魔族没打多久,就分出了胜负。而失败者的代价,是丢了性命。
卫兵把死了的魔族的尸体拖了下去,另一名卫兵往地上倒了一桶水。那名死去的魔族留下的血,并没有被冲刷干净,不过很快就有魔族走在了带有血迹的路上,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萧雪禅心想,魔族民风,果然十分彪悍。
他又走了一会,找到了一间客栈。
他先是在客栈的墙上偷偷做了个记号,才走了进去,“可有房间?”
跑堂伙计说:“有!”
萧雪禅跟着这位伙计上了楼,进了一间房。
伙计问:“您看这间房您是否满意?”
萧雪禅对住的地方没有太多要求,只要干净即可。他看房间十分整洁,点了点头。然后他拿出一块灵石,递给了伙计。
伙计收下灵石,“您也是来观看即位大典的吧,这几天欲城来了很多魔族,都是来看即位大典的。您来我们客栈可来对了,其他几家客栈都住满人了,就我们客栈还剩下这么一间房。”
萧雪禅确实是打算在客栈中待几天,一直等到魔君即位大殿。他喜静,嫌这伙计聒噪,淡淡说:“你可以下去了,没事不要打扰。”
“好嘞。”伙计出了房间,还顺手关上了门。
……
魔天宫。
平安站在一面镜子前,正在试衣服。这是他在即位大殿上要穿的衣服,黑红二色,上绣龙纹,不过这龙并不像人间之龙,而是一头狰狞的恶龙,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布上飞出,择人而噬。这套繁复的衣物,还配有沉重的黄金头冠,饰以珠宝。尤其是金冠上那两颗硕大的明珠,十分夺人眼目。
忽然,敲门声响起。
“进来。”平安把头冠摘了下来,放在一边。
丰泽走了进来,“君上,梦尊亲自抓到了纪雅正,已将人送到魔天宫。”
平安心中一惊,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人在哪里?”
“他是您的师父,我不敢处置,请君上示下。”丰泽低下了头。
平安想要立刻见到纪雅正,又不敢在丰泽面前露出过于急切的神情,“便和那两位春秋书院的修真者一样,关入地牢之中吧。”
丰泽说:“是。”
平安犹豫了一下,说:“等即位大殿结束之后,就把他们放走吧。”
丰泽想要劝,但最终没有开口,只说了一句“君上仁慈”。
仁慈在魔界,可不是一个好词。
平安看了丰泽一眼,说:“我想你也知道,我自小长在正道门派,与历代魔君不同。我对于征服人界,并没有什么兴趣。若你想另投他主,也可以说出来,我会允许。我不像其他魔族那般残忍嗜杀,不会杀了你的。”
“我天魔一族,历来侍奉魔君,属下也对君上忠心耿耿,并无二心。”丰泽心中惊惧,将头埋得更低。
平安看着丰泽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无奈道:“我说的话,并不是试探,你不要想得太复杂。若你没有这份心,那就算了。”
丰泽想起一件事,说:“对了,君上,梦尊还送来一物。”
“什么东西?”平安问。
丰泽拿出了一瓶药,递到平安手中,“梦尊说,此药能让贞洁烈女,变成淫|娃荡|妇,对于男子也有效。”
平安感觉握在手中的药瓶变得烫手起来,“他、他为什么要送这种东西给我?”
“属下怎知道梦尊的心思。”丰泽顿了顿,“或许是君上将要举行即位大殿,正式成为魔君。成为魔君之后,就该考虑立后之事了。他送来此物,可能是想要成全君上和魔后。”
平安想要把药瓶扔出去,但丰泽就在他面前,他若是如此做,岂不是让丰泽小看了他。于是他咳嗽一声,将药瓶放入了怀中。
“君上还有其他的吩咐吗?”丰泽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了,你可以下去了。”平安挥了挥手。
“是。”丰泽退下了。
……
当天晚上,平安就去了地牢。
纪雅正坐在床上,看着一盏灯。
灯上罩着宫纱,宫纱上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光是这一盏灯,就价值不菲。而这处牢房,像这样的奢侈之物,还有很多。
此处不像是牢房,倒像是一位贵人的房间。哪怕住个妃子娘娘,也完全足够了。
然而纪雅正身处在这个地方,心中却是十分不安。
他知道自己受到这样的优待,是因为他是平安的师父。而同样被擒的苏氏兄弟,还有其他人,不知道怎么样了。来到魔界的正道人士一共六人,只剩下三人,刺杀魔君的计划,多半要失败了。
他为此而痛苦,但是他的心中,又在质问自己。
他真的想看平安死吗?
他看着那个孩子,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稚嫩的童年,又变成翩翩的少年,再到如今的模样。他真的忍心,真的能下手,杀了平安吗?
平安来到地牢,看到的就是一幅灯下美人图。他没有饮酒,却感觉自己好像醉了一般。他看了许久,才开口道:“师父。”
纪雅正转过头,看到平安,睫毛一颤。
“对不起,让师父住在这种地方,不过这只是一时之计,等即位大殿结束,我就把师父放走。”平安打开牢房,走了进去。
纪雅正站了起来,颤声道:“你……为什么要来?”
平安走到了纪雅正的面前,他的眼睛,看着纪雅正的眼睛,“我的师父就在这里,我当然要来。”
为什么这个人即使成了魔君,仍然有一双清澈真挚的眼眸?
“我是道,你是魔,我们注定对立。哪怕你对我手软,我也不会对你心慈。”纪雅正偏过头,避开了平安的目光。
“师父上次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们是师徒,一体同心。”平安有些受伤,他用弃犬一般的眼神,注视着纪雅正。
纪雅正沉默片刻,说:“是我太天真了。”
平安看到纪雅正这个样子,心中酸涩。他往前走了一步,更加靠近纪雅正,“师父,我是平安啊。”
“你别过来!”纪雅正高声道。
“我不要。”平安又往前走了一步,神情执着。
纪雅正拔出了崇雅剑,指着平安,“你别过来。”
他的崇雅剑本来被收走了,但是又还给了他。
平安更受伤了,他将心口抵上了崇雅剑,“师父真的要这么对我吗?”
纪雅正挥了一下崇雅剑,却并没有伤到平安,只是划破了他的衣襟。
从平安的衣服里,掉出来一个瓶子。这个瓶子落在地上,碎了。瓶中冒出粉色的烟雾,笼罩住了平安和纪雅正。
……
萧雪禅在客栈中住了几天,忽然一天晚上,他听见有人敲窗。
他一手握住快雪剑,另一手打开了窗户。
两个人从窗户中进来,正是空慧和悟明。他们本就在欲城中,看到了客栈上的标记,知道有同道在此。
“是你们。”萧雪禅看两人安然无恙,略微放心。
空慧肃然道:“纪雅正和苏氏兄弟被魔族擒住了。”
“怎会如此。”萧雪禅皱起了眉。
悟明忧心忡忡地说:“这下子,我们该如何是好。”
空慧在房间里中踱步,“只能放弃纪雅正和苏氏兄弟了,他们如今被关在魔天宫中,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而魔天宫戒备森严,若是我们前去相救,说不定又要折损人手。”
“只能如此了。”悟明叹息道。
萧雪禅想到纪雅正是平安的师父,平安大概不会对纪雅正下毒手。他说:“你们可听到魔君即位大典的消息了?”
空慧点了点头,“我已知道此事,我们不如就在即位大典那日,刺杀魔君。虽然即位大典上魔族高手齐聚,但反过来一想,谁也不会料到,有人敢在这个场合做出如此惊险之事。”
悟明补充道:“而且这几日我们在欲城之中收集消息,魔族对于这位魔君,也未必都一片忠心。”
“便如此吧。”萧雪禅垂下眼眸。
曾经他将那个孩子送给他人抚养,希望那个孩子一世平安。可是命运弄人,他们还是有了刀剑相向的一天。
而那个孩子,只将他看做师伯。不过这样也好,他希望那个孩子一辈子都不知道。
不知道彼此的血缘关系,这样无论是他杀了那个孩子,还是那个孩子杀了他,对于他们双方来说,都比较好。
第18章
纪雅正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都疼,特别是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他想要动,却连指头都抬不起来。
平安见纪雅正醒来,连忙倒了杯水,递到纪雅正的唇边。
纪雅正一看到平安,昨夜种种,就在脑海中浮现。他一生沉稳谨慎,没想到竟然连连在平安身上犯错,甚至与平安发生了这种事,失了元阳之身。虽然嘴唇干涩,他却没有喝水,怒视着平安。
平安在纪雅正的目光中低下了头,“师父……”
纪雅正质问道:“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平安马上供出了斛律春,“是斛律春给的,我本来想丢掉的,但是一时忘了扔。”
“斛律春。”纪雅正恨恨道。
事情已经发生,他难道能杀了自己的徒弟吗,只能恨斛律春,把平安带坏了。当初槐树村中,也是斛律春想杀平安,此人真是罪大恶极,不千刀万剐难以泄心头之恨。
平安听到纪雅正的嗓音都有些嘶哑,心中十分心疼,劝道:“师父喝点水吧。”
纪雅正看了平安一眼,终于就着他的手,将一杯水慢慢饮尽了。
平安看着纪雅正绯红的唇瓣,心中一动。昨夜的他,便饱尝了这两片唇中的甘甜。他移开视线,放下茶杯,“师父,我……”
纪雅正打断了平安的话,“今日之事,你忘了吧。”
平安听了纪雅正的话,一呆,随后鼓起勇气说:“我是真心喜欢师父的。”
纪雅正愣住了,他本以为今日之事只是一场错误,没想到平安竟然真的对他有情。
“从很早很早开始,我就喜欢上师父了。”平安低声道。
纪雅正嘴唇颤抖,良久才说出话来,“我是你师父啊……”
平安动情地说:“难道你是我的师父,就不能做我的道侣吗?”
纪雅正沉默了一会,说:“在我的心中,把你当做我的孩子一般看待。”
“你才没有我这样大的孩子,而且在我的心里,你比我的父母好得多。”说到后面,平安声音渐低。
他自从有记忆开始,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何人,是由纪雅正抚养长大。天长日久,纪雅正成了他心中最特殊的存在。也不是没有羡慕过别人,有父母的疼爱,可是如果人得到一些,就要失去一些,那么没有父母,也没什么可怜的。他只要有师父,就心满意足了。
纪雅正听了平安的话,心中触动,但他闭上眼睛又睁开,还是斩钉截铁道:“总之,我是不可能与你结为道侣的。”
平安趴在了床边,看着纪雅正,“我并不是现在就要你的答案,反正我有一辈子,我可以永远等你的回答。”
纪雅正也看向了平安,如今的平安,介乎于男孩和男人之间,但眉目间那一点熟悉的稚气,仍然让他心软。他柔声道:“你只是遇到的人太少了,等你遇到了更多更精彩的人,你就会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人值得你喜欢,也会有很多人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