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水泥沿角凸起,排满了凹凸不平上下起伏的半圆形管道状的灰色物品。
平面有上有下,最深的地方看不到底,最高处正是唐济和陈立军趴着的地方。
唐济看了眼氧气瓶显示的氧气量,估计他俩还能再往前走一点。
他回头挥手,示意陈立军跟上。
唐济双手抓着半圆形的管道,身体往下坠,调节身体浮力,稳稳地落到了下面一个平面上。
陈立军跟着他的动作,两人一起站定。
平面仅能容纳两个人大小,要想再往前走,必须躬下身体趴着走。
于是,他们头对着脚,一点点往前匍匐前进。
水下的行进十分吃力,阻力很大,而且平面也并不是真的很平,上面有许多多年累积下来的淤泥。
一些不明的浮游生物,被唐济和陈立军的身体滑过,带出了一坨坨灰蒙蒙的尘土。
越走,周围的尘土越多,水里变得浑浊不堪。
唐济看不清前方的路,用手摸到前方又出现一个新的截断面,不敢再走了。想等着水面平静一些,看清楚下面的道路再往下沉。
然而,没想到意外发生了!
“轰——”
身后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
唐济心里一惊,赶紧回头,后面的水浑浊不堪,什么也看不见。
他焦急的往前伸手,什么都没有摸到。
原本陈立军应该蹲爬在他身后的不足半米的位置上,现在那里没有人,竟然空空如也!
陈立军去哪儿了?!
水里比刚才更加浑浊,变成了棕灰色。别说一米开外,就是半米不到的距离,唐济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
唐济拼命把手电筒来回晃,一点点转身往回爬。
他的手顺着管道摸索,摸到了一根长条状坚硬的东西。
这是什么?
继而水里再一次响起“咚——”地沉闷声音。
这一次声音来源于平面的下方,唐济伸着脖子,用电筒往下照射。
当然,浑浊的水里依然什么也看不见。不过,一小戳灯光从深处传递上来。
水下面有人!
唐济将全身往前爬,电筒对准了顺着刚才摸到的长条东西,两样东西的距离在10CM之内,终于看清了那是啥玩意——
是一截蓝绿色的电线。
电线的另一端直直往下坠,唐济尝试着拉了几次,竟然拉不动。
管道顺着电线的周围,有一大块蹭出来的灰尘的痕迹。
看来陈立军刚才应该是踩到电线,滑下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超过了五分钟,即便人滑下去,仍然可以通过控制装备的压力让自己慢慢浮上来。
现在陈立军没有出现,是不是说明下面出了问题?
唐济深呼吸,将身体一点点往下放。双脚完全踩不到平面,不知道下面有多深。
他沉着身子,摸着电线下潜。
三分钟之后,他到了另一片区域。
整个地下结构像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唐济看不清它的全貌,只能知道现在自己落在了其中一个网眼之内。
陈立军手上的电筒不遗余力的闪烁着。
唐济顺着光源,很容易找到了卡在巨型交错的管道之间,脸色惨白的陈立军。
两人在水里无法说话,之前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
他们将电筒对着彼此,唐济赶紧检查陈立军的氧气瓶、呼吸管等设备,还好摔下来的时候是竖直往下走,最重要的设备没有问题。
那么陈立军为什么不游回去呢?
唐济在陈立军的引导之下,找到了他目前的困境之处。
陈立军右边的大腿,卡在了两根管道的中间。
大腿边缘的潜水服已经破损,看得到一丝血迹混在浑浊的水中,一点点渗透出来。
唐济扬头估算着高度,手一指陈立军身上的浮力调节装置。这种装置主要是通过充气和排气来调整水下的浮力。它们还有水中救生的功能。
陈立军却摆了摆手,他刚才已经试过浮力调解装置想把腿弄出来,不过失败了。
刚才的自救反而加剧了大腿的伤痛,现在腿根处强烈的撕痛伤让他脸色发白。
陈立军摊开手掌,原来不止大腿根部受伤,他的潜水手套也磨损了,手里有垂直大段的青紫斑痕。
看着伤痕再回想起刚才听到的声音,唐济便明白了他在前面开路时,陈立军位于他身后发生的事。
应该是陈立军踩到了电线脚滑,第一声轰的声音,陈立军从管道上滑落,但未完全掉下去,他应该是伸手抓住了电线,试图往上游走。
当唐济回头寻找他,摸到电线的时候,第二声轰鸣声响起,那会儿陈立军支撑不住,最终垂直往下掉落,不小心卡在两根管道之间。
唐济稳定心神,示意陈立军别着急。
紧张导致呼吸急促,会加快氧气的消耗。
他伸手按压两根管道。管道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成,直径超过了一米,又大又粗。对于唐济的施力,管道自岿然不同。
两人又尝试了一些别的方法,均是毫无用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所剩的氧气不多了。
唐济伸出手指了指上面,想表达不然他先回去找工具下来,实在不行也得再带一个氧气罐来给陈立军更换。
没想到陈立军一把抓住唐济的手,使劲摇头。
唐济想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看到陈立军从怀里拿出了一支黑黝黝的凶器——枪。
陈立军向彩蛋许愿要的工具便是枪,实在是符合他的为人作风。
彩蛋变成的物品,与常规的有一些不同,它们可以忽视物理规律。
比如西蒙的刻刀能够忽略掉刀具本身硬度的问题,扎穿一切物品。而陈立军手上这把枪,显然在水下也能使用。
不过,当陈立军演示他的枪的使用效果的时候,唐济还是觉得,他把陈立军想象得过于和平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枪,陈立军又何必向彩蛋要呢?
那把枪打出来的不是子弹,而是小型炸弹!
陈立军打开保险栓,挥手示意唐济躲远一些。
唐济朝后退了几步。
陈立军大约是担心崩裂的管道会伤到他的大腿,开枪是朝着管道更深一些的地方,瞄准了管道一个90°的拐弯处射击。
“噗噗噗——”
子弹在水中穿梭,不过一眨眼间,就与管道碰撞,产生出数声闷响。
深处的泥垢被惊醒,以喷溅的形状蔓延到陈立军和唐济周围。
水面顿时浑浊,唐济视线受限,赶紧上前抓住陈立军的胳膊。
没想到,这一枪效果竟然如此之好,陈立军的身体动了!
唐济面上一喜,使劲往外拉扯。
然而下一秒,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四周轰隆隆仿佛有什么巨兽在吼叫似的,下面错综复杂的管道开始振动。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咕噜——”
大量的气泡出现,像沸腾的热水,从根部往上冒着泡。
唐济心里一顿,虽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
陈立军跟他一样的想法,两人使劲往上面游,试图远离这片危险的水域。
不过下面的变化比他们速度更快更猛,他们才不过往上游了一米多,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往下拉。
唐济:“!!!”
再也来不及做任何动作,他最后一个动作就是紧紧抓着陈立军的胳膊,两人抱在一起,随着水流的反向向下俯冲,眼里耳里全是巨大的水花和如浪花般撞击的声音。
唐济只感觉被拉扯到一个狭小的空间,但是水流的力量使他无法分神分心,只能顺着这股力量一直跌跌撞撞往前翻滚。
他们像两件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的衣服,360°旋转跳跃,被搅得头晕目眩,耳朵嗡嗡鸣响。
最后,终于在最终的“咚——”地一声重击中,他落到了实处。
第118章 实验室
“你在担心那个叫张见山的人会对你们不利?”郭芳问。
在黑暗虚空的状态下,西蒙能找到隔离室内的郭芳,并且向她传达想法。
与此同时,郭芳也可以感受到西蒙内心的一点点东西,虽然不多,但已经足够。
这种感受让郭芳进一步相信西蒙带来的信息,也放心西蒙并没有恶意。
“如果他……真的是我的未婚夫,而且爱过我的话……”郭芳说,“他应该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
主梦人的心愿,是解梦的关键。
西蒙相信他们目前所在的实验室,主梦人正是郭芳本人。
通常,确定了主梦人是件开心的事,不过这一次,西蒙的心一直悬着。
如果郭芳不愿意配合,他们的这个梦永远解不出来。
西蒙有些紧张,问:“你的心愿?”
“别紧张。”郭芳淡淡一笑,“我想离开这里。”
西蒙:“离开实验室?”
“对,只是离开这里。”郭芳说。
没想到,主梦人的愿望竟然如此简单,又如此的不合情理。
西蒙:“为什么?”
郭芳出生在上个世纪80年代,前苏联境内的某个东欧小国的贫民窟。
那时候苏美竞赛,前苏联的超能实验已经开始着手实施。而郭芳,很早就被父母“卖”给了前苏联人体超能实验室,作为一个默默无名的被试。
幸运的是,上帝给了她超群的智商,她在一群被试中脱颖而出,顺理成章成长,逐渐成为了实验室的领头人。
这名年仅十六岁的少女没有童年,没有爱和亲情,她的成长环境里只有冰冷的仪器设备,枯燥的生物、化学知识。
想要不做实验体,只能拼命展现自己非同一般的才能。
即便如此,她作为霍弗林实验室的带头人之一,仍然是被监控的对象。
“这个实验室,就像一座孤岛。”郭芳向西蒙形容,“不但你们这些被试出不去,我们所有的研究员都出不去。”
食物、水的日常供给、甚至一个一个被试,全部通过巨大的“管道”送到实验室内。
外面环境如何变化,都无法影响实验室的进度。
类似的实验有好多个,即便前苏联解散,他们实验人员、被试以及器材设备、研究成果被打包封存,从东欧的其他小国被转移到了俄罗斯境内。
人体实验的秘密通过这种方式被保存下来。
西蒙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想怎么出去?”
郭芳摇头:“我们出不去。”
这里是个地下深处的实验室,若干年前曾经有过一次“塌方”,大量的地下水渗入实验室,为此实验室关闭了至少一半的区域,将地下水隔绝在实验室之外。
然而,上层空间至少有10米以上,甚至更长的路,充斥着无氧浑浊的水。
“就算破坏了这里的所有设备,甚至是传送管道——”郭芳说,“结局只能是我们把自己淹死,我们没有任何设备和办法冲破外面的囚笼。”
郭芳心里非常清楚,所有的研究员也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大家安心搞实验,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听到这里,本该是绝望的情绪却没有出现在西蒙的话语里。
他说:“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同伴。”
“哦?”郭芳对西蒙的同伴的能力没有丝毫的信任,“你的同伴呢?他们在莫斯科吗?就算在的话,也不可能找得到这里。”
西蒙非常肯定自信的说:“会的,他们会找到我。”
郭芳还想再多说几句,却被隔离间的吵闹声响拉回现实。
黑暗的虚空一闪而过,眼前便只有面罩透出的一丝光线。
隔离室的大门被撞开了。
“郭、郭博士……”一名身穿白衣的研究员慌慌张张。
“讲。”郭芳面色不善,对于被打扰表现出了极大的不爽。
正在隔离室做着实验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十万分紧急的事情,而擅自闯入隔离室,属于重大实验事故,闯入者必将受到严厉的处罚。
研究员知道这条规定,还在这时候急匆匆打开了隔离室的门,显然确实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东二区的管道……出、出大事了!”研究员老老实实说。
郭芳快速起身,放下隔离罩,顺手拿起门边的白色外罩套上,镇定道:“详细讲讲。”
管道,是他们与“上面”沟通的唯一途径。
无论是研究员们的日常生活,比如得到食物、饮用水,以及空气净化等,还是涉及到实验相关,比如各种器材更新换代、输送新的被试,或者已经废弃、死亡的被试运送出试验区,所有的动作,都与管道有关。
凡是涉及到管道的事情,都没有小事。不过,通常管道有一些故障问题,实验室内的维修工能搞定,没必要直接上报到项目领头人郭博士这里,除非,这次的事故超乎寻常。
整个试验区,分成了东南西北四个区域。
每个区域有两个项目领头人分别带各自的项目组,整个地下实验室一共八个大项目组。
中央区则是研究员们的生活区和被试集中处理区。
目前的东二区,正是郭芳项目组所在区域。
“通知维修工了吗?”郭芳边走边问,“到底什么事?”
研究员:“管道塌了,全部,而且!而且……”研究员似乎有些迷惑,不过还是把话说完了,“而且——有两个人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