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景辛眼睛骨碌一转,说道:“黄老师,我记得我在外星环境学理论上学过,不论是对于我们人类来说,还是对于动物来说,亦或是对于外星生物来说,久处的环境总是最能安心的。所以我猜想,要是能在您的饲养园里导入伊芙缇西亚星球的环境,会不会有些帮助?”
“导入模拟环境?”黄元磊怀疑地说道,“可是我给它注射的致|幻剂,具有定向诱|导幻象的效果,她肯定是已经看到了伊芙缇西亚星球的幻象了,导入模拟环境岂不是多此一举?”
宁景辛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虚心样,说道:“所以我也说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而已,我也没有试过,比起效果这么神奇的致|幻剂,导入模拟确实费钱又费事。所以对于我的这个建议,黄老师,您真的,不必放在心上。”
黄元磊心思敏感,总觉得宁景辛话里有话,便皱起眉来。他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只是自己用了这么久的致|幻剂连观察期的窗口都打不开,倒不如破罐子破摔,试试宁景辛提出的这个自己其实不屑一顾的猜想。
于是,黄元磊对阮晓竹说道:“导入伊芙缇西亚星球环境模型。”
阮晓竹一通操作后,伊芙缇西亚星球模拟环境也出现在了黄元磊工作区的饲养园里。
他们看到,像是灵魂回归了躯体一般,那个伊芙缇西亚生物慢慢“活”了过来,美丽的脸庞上,迷茫逐渐褪去,震惊和苦怆取之而代。
就在宁景辛、黄元磊和阮晓竹三人屏息细看之时,两行雪水一样的眼泪从那个伊芙缇西亚生女子眼中掉落,她悲伤的哭声填满了饲养园的每一个角落。
她那闪着寒光的眼泪落在饲养区的地上,摔碎了,就像她的心。
“吵死了。”黄元磊眉间挤成深深的一道缝,可是心里又暗喜:果然这个宁景辛还是年少轻狂啊。
然而阮晓竹一边看着满屏参数一边惊讶地说道:“可是,可是,黄老师,现在只有二十个指数不达标了!导入模拟环境这个方法好像真的起作用了!”
“什么?”黄元磊扑过去看,竟发现阮晓竹说得一点都不错。
就因为宁景辛的一个猜想,他的工作进度提高了一大截!
黄元磊难以置信地看着宁景辛,一方面为自己的工作终于有了进展而高兴,另一方面又为自己居然没比上这个年轻人而生气,哪怕只是驯化期里的小小一步。
宁景辛却一脸灿烂地笑着对黄元磊说:“祝贺黄老师的研究工作取得重大进展,我回去以后也要这么试试,看看能不能也有这么好的效果。看来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黄元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神露出怀疑之色,冷冷地说了一句:“你的思维方式,倒是和你父亲很像。”
宁景辛顿时明白了黄元磊对自己的真正态度:原来在关系不合方面,黄元磊打算走父债子偿的路线啊。
宁景辛却没有半分愠怒,而是极有风度地笑着说:“哦是吗?黄老师这么惦念我父亲,他在天之灵一定会非常,非常欣慰的。”
黄元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气氛不对,宁景辛也就不想多呆了,便简单而不失礼节地告别了。
临走前他偷偷对阮晓竹说:“晓竹,如果可以的话,说服黄老师,让黄老师给里面那个女孩子一身衣服穿。”
阮晓竹却是一脸疑惑:一个外星生物需要穿什么衣服?而且,师兄为什么给这个外星生物以人类的称呼?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真的好喜欢宁景辛这个崽崽啊,真是越写越上头,每晚睡前都想着崽崽兴奋得要睡不着(●>?<●)
这一章的崽崽有些正经,毕竟是在长辈面前=w=
让我猜猜这一章又要审几个小时才让我过,我发了才八章,已经被高审了四五次了orz...
第10章 质问
此后的两天,宁景辛在开展自己的工作之前,都去了另外两个有伊芙缇西亚人的工作区“讨教”经验。其中一个工作区由赵飞凤教授负责,她和黄元磊是同辈,风格和黄元磊并无二致,非常对得起她“蛇蝎美人”的江湖美名;而另一个,则由宁景辛的师姐沈茵负责。
“师姐好。”宁景辛一进沈茵的工作区就笑着打招呼。
宁景辛虽然是个招蜂引蝶的祸害,但好歹还有那么一点儿豆大的良心和道德,对自己的师姐沈茵,还是尊敬有加,毫不逾矩的。
而沈茵,对宁景辛的为人作风心如明镜,在认识宁景辛的十多年里一直相安无事,所以也就没什么负担。
她看到宁景辛脖子上的一个红点,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哟,看看是哪个风流书生来了?”
“师姐你又取笑我。”宁景辛笑嘻嘻地回应道,“听说师姐也负责一个伊芙缇西亚人,所以过来讨教一下经验。”
沈茵并没有对宁景辛将这个伊芙缇西亚人视为人而不是单纯的“生物”感到惊讶,因为她知道宁景辛对外星生物的态度,并一直暗暗赞同。
沈茵答道:“我们相互讨教。来看看吧。”
沈茵和宁景辛走到隔离墙边,只见一个身穿朴素长裙的伊芙缇西亚女孩在饲养区里安安静静地翻看着一本画册,看上去要比黄元磊负责的那个要精神不少,健康不少。
“她叫苏思。”沈茵说道,“她刚来的时候又哭又闹,我花了很多时间才让她平静下来,并且愿意和我说话。她告诉我她喜欢画画,所以我就给她找了一本画册让她看看。”
“所以苏思已经进入亲近期了?”宁景辛问道。
“对。”沈茵说道,“苏思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明白现在处境的严峻,她活下来的欲望很强,所以很配合我的工作。”
宁景辛对沈茵的进度颇为惊讶,也十分佩服:“不愧是师姐。”
沈茵笑了一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我只是想让她过得好一些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没有办法不将她视为人。你呢,你那边怎么样?”
宁景辛答:“还在接近期,弗海特——也就是我负责的那个伊芙缇西亚人——很倔强。估计对伊芙缇西亚星球的开化给他留下太大的阴影了,所以对我,还是挺排斥的。”宁景辛说起弗海特,轻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换作是我,恐怕还不如弗海特。”
“可以的,师姐相信你,你可是最厉害的小师弟啊。”沈茵笑着看向宁景辛。
宁景辛极为聪明,十六岁就上了大学并进入了沈茵所在的课题组进行研究。
沈茵当时二十六岁,即将博士毕业。她对这个小师弟很感兴趣,不仅仅因为宁景辛是几年前自杀的著名外星生物研究学家宁皓晚的儿子,更是因为宁景辛其人与众不同,放荡不羁的言语表现。
“宁景辛,你为什么选择学习研究外星生物?”26岁的沈茵问16岁的宁景辛。
“子承父业呗。”16岁的宁景辛边翻阅着《外星生物研究年鉴》边懒洋洋地答道。他还未完全张开,脸还带着少年人的稚嫩和青涩,可是冷漠的双眼却透出他的心思,深不可测。
他说:“研究研究一下它们是如何被我们人类‘善待’的,说不定哪天我就离经叛道,像我爸那样,把它们都放了呢。”
“所以你觉得,现在我们对待外星生物的做法不对?”沈茵琢磨了一下宁景辛的话,试探着问道。
“对不对可轮不到我判断。”十六岁的宁景辛眼皮也不抬地甩了一句,接着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低沉着声音说道,“但做不做,轮得到我决定。”
后来宁景辛长大了一些,慢慢生出了一些少得可怜的对极少数人的尊重。大概是沈茵一直对他很好,很包容他古怪的性格,所以他和沈茵走得近,经常讨论学术问题。一来二去,沈茵也渐渐意识到,在宁景辛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表面下,有一颗在外星生物处理问题上极度叛逆的心。
其实沈茵也是非常不赞同且想要改变现有的外星生物管理制度,只是她性格柔弱,万万不敢挑战关系到人类存亡的绝对权威。因为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仅适用于地球,太阳系,还适用于整个宇宙。当全人类都在挣扎着要活下去绵延种族的时候,别的宇宙生物只能是人类生存道路上毫无价值和权利的祭品。
但是宁景辛不一样。
自从宁皓晚自杀后,宁景辛就变成了一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灿烂的笑容下不知藏着多少扭曲而疯狂的想法。沈茵不知道,这个心已经死掉了的宁景辛在未来会做出些什么。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十几年来,在外星生物研究领域,宁景辛一直都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循规蹈矩的,这又使得沈茵怀疑自己真的是多虑了。
这时饲养区里的苏思将目光从画册上移开,她看到了沈茵,竟微微笑了一下,美得就像刚刚绽放花苞还沾着露水的玫瑰。
“沈茵。”苏思用口型对沈茵喊道,并轻轻挥挥手打招呼。
沈茵看着她,隔着透明墙笑着喊了一声:“苏思。”
回到自己的工作区时,宁景辛看到弗海特正坐在地上看系统模拟出来的伊芙缇西亚星球秋色。
秋天的伊芙缇西亚森林很美,满山红叶,燃烧得就像怒放的生命。天空,是万里无云的晴朗。
宁景辛换上防护服后走入饲养园,坐到弗海特身边,弗海特没有异议。
“你今天怎么样?”宁景辛问道。
弗海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带着少许不满的情绪问道:“你这三天来得都很迟,你去哪里了?”
宁景辛心里啧了一声,他没有料到弗海特会注意这件事。又有点得意,哟,这个美人是不是有点在意自己了?
“我去看你的几个同族了。”宁景辛答道。
弗海特惊讶地看向宁景辛:“我的同族?你是说我还有同族活着?”
宁景辛点点头:“对,还有三个女孩子活着,她们分别在不同的工作区里,被我的同族看着。”
弗海特的身体颤抖起来,同族的幸存仿佛在他这团苟延残喘的生命之火里又添了一把柴禾,加了一罐油剂,一下子烧得又亮又旺,甚至有些过于狂爆了。
他紧紧攥着拳头拼命克制着自己悲痛交织而又激动的情绪,攥得骨节发白,血管暴起,一身蓝纹。
“她们,怎么样了?”弗海特颤抖着从牙关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有一个是我的朋友在照顾,叫苏思,她过得很好,起码比你要开心很多。”
“是吗?”弗海特脸上闪过一丝喜悦,拳头也放松了一些。
接着宁景辛话音一转:“而另外两个,过得不是很开心。”
弗海特刚刚亮了一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哑着声音说:“怎么个不开心法?告诉我,你的同族怎么对她们的?”
“她们,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宁景辛想了想,用了最委婉的表达。
弗海特瞬间明白了宁景辛的意思,扭头就大力掐住了宁景辛的脖子吼道:“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凭什么?凭什么!”
宁景辛感受到防护服因为挤压发出了“咯吱咔喳”的轻响。饲养园防御系统被触发,几只机械手瞬间张牙舞爪地闪现弗海特的头顶。
眼看着那几只机械手就要冲下来攻击弗海特,宁景辛迅速按了一个防护服上的按钮暂停了饲养园的防御系统,那几只机械手瞬间停在了半空,闪着不怀好意的金属光泽,冷酷而肃杀。
宁景辛看着弗海特不说话,防护服的自卫系统已经开启,他根本不担心弗海特会伤到自己。
“说话啊!凭什么!”弗海特越发愤怒,狠狠地掐着宁景辛的脖子,几乎要将宁景辛提离地面了。
宁景辛扭扭脖子给自己找了个不那么难受的姿势,看着弗海特说道:“宝贝儿,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凶?”
“我不是你的什么狗屁宝贝儿!”弗海特更用力地掐着宁景辛的脖子,因为愤怒,不甘,眼里布满蓝色的血丝。“回答我的问题!”
宁景辛却是十分镇定自若,答道:“如果我长篇大论能够改变你的同族的现状,那我愿意说上三天三夜绝不停口。但是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你愤怒,你悲伤,你为自己为同族不甘,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你总是吼我,揍我,恐怕不仅是你的同族,连你自己也不会过得特别好。你确定你真的要这样对唯一一个能够保护你的人?”
弗海特狠狠瞪着宁景辛,胸膛激动地起伏着。但宁景辛的意思他听得很明白:宁景辛是唯一一个能够保护他的人,并且也有保护他的意愿。
“你很聪明,”弗海特说道,“不过你对我的想法,你的同族知道吗?”
宁景辛答:“如果我的同族知道了我的真正想法,恐怕你现在就是赤|身|裸|体地跪在这地上被鞭子抽打得遍体鳞伤了。”
弗海特怀疑地皱皱眉,眼角不自觉地缩了缩,掐着宁景辛的手也放松了一些。
只见宁景辛又恍然大悟般挑着眉毛轻佻地说道:“哦——我明白了,原来,你其实喜欢赤|身|裸|体跪在地上被鞭子抽啊?得,早知道你好受|虐这口,我就下手了,告诉你,施|虐,我特别会的。哎哟,知道了你有这方面的兴趣,我就更不愿意将你交给别人了。”
宁景辛砸吧砸吧嘴,一脸的不怀好意。
弗海特脸色一阵白一阵蓝地看着宁景辛,他真是受不了宁景辛这种死到临头还耍嘴皮子挑逗自己的流|氓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