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林机玄生出点兴趣,又问,“她是不是总爱打把红色的油纸伞?”
“对对对,阴天晴天都打,学艺术的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艺术行为。”孙蒙嘀咕道。
“行,”林机玄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晚上几点?我去。”
第10章 人皮骨伞(二)
他们晚上约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酒吧,今天正好是个周五,人挺多,要不是孙蒙提前预约了,肯定没地方坐。
请来的驻唱乐团正唱着激昂的摇滚,人声嘈杂,林机玄挤在人群里,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孙蒙在前面给他们引路,身后跟着几个妆容精致的美女,几人最后停在一个大卡座旁,还没靠近就看到沙发靠背上露出几个后脑勺,显然这个位置被别人抢占了。
“美女们别急,我去问问情况。”孙蒙忙说。
他过去一看,见是郑轩带了几个足球队的在玩骰子,愣了一下,脾气顿时冲了上来:“郑轩,这个位置我们预约了,你抢座不好吧?”
“我们都坐这儿玩了这么久了,你说你预约了?”这几个足球队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又知道郑轩和他们不对盘,不等郑轩开口就挑衅道,“你怎么不说整个酒吧被你包圆了,是吧,轩哥?”
郑轩天带人出来玩纯粹是为了庆祝劫后余生,想尽情嗨一把忘了之前的不痛快,但没想到碰上了孙蒙,想到这人跟林机玄交情不错想避让一下,又不好扫了兄弟们的兴致,落了脸面,犹豫间往孙蒙背后看,只看到几个漂亮妹子,没看到林机玄,底气足了,“是啊,这儿也没挂你名字,你说预约就预约了?”
“我预没预约问下老板不就知道了?”孙蒙知道这群人想耍无赖,立马回头喊老板过来。
林机玄站在队伍末尾,一左一右缠上来两个人一直在问他兴趣爱好,把他问烦了,从人堆里挤到最前面,问孙蒙:“人呢?”
郑轩一听这声音手就哆嗦了一下,再抬头看到人时杯子都没端住,抖着声音说:“林……林林林哥。”
“你怎么在这儿?”林机玄完全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郑轩却觉着这语气是在质问,回头一背书包,说:“临时找个地方坐坐,既然这是林哥你们预约的地方,我们立马就走。”他带着一头雾水的几个人匆匆忙忙地走了,走前还冲林机玄直陪笑,态度恭敬得不得了。
孙蒙看懵了,摸着后脑勺说:“怎么回事啊……?这人吃错药了?”
林机玄不关心这些事情,问道:“夏冉呢?”
几个都对林机玄有好感的妹子听了顿时明白过来,其中一个冷淡地说:“她性格挺孤僻的,这次能来我们也很意外,可能临时鸽了吧?”
“有可能,平时很少看她参加这种活动,这次要不是露露要带她来,她未必肯过来。”
“行了,她答应我会来的,你们就别再说了。”人群里最漂亮那个,也是艺术系的系花徐露笑着解释,“夏冉是我继母带过来的妹妹,她平时不太爱跟人相处,我想借这个机会让她多跟人往来往来。”
“她一直这样?”林机玄看着她。
“坐下聊吧,我刚问了下,她说晚点过来。”徐露招手让服务员把郑轩他们留下来的烂摊子收拾好,大大方方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对她很感兴趣?”徐露问得很直接。
“有点。”林机玄的回答也很直接。
徐露一怔,又笑着说:“她是很漂亮。我父亲和她母亲是年初结婚的,我大概是……”她垂眸回忆了一下,“今年三月份第一次见她,夏阿姨把她带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着实被吓了一跳,说实在话,我头一回看到这么阴沉的女孩子,夏冉她话很少,也不爱笑,眼睛黢黑,望着你的时候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害怕。”她顿了顿,像是意识到什么,忙说,“对不起,我没有说她坏话的意思……”
“没关系,你继续。”
“她那时候还在念高三,不过已经被A大录取了,每天不上课也没关系,常常在家里画油画,我有时候周末回家,想找她说说话,就看到她一层一层地画着那把油纸伞,只用红色的颜料。”
气氛陡然变得古怪起来,众人脑海里浮现出了红裙少女面无表情地描画油纸伞的样子,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怎么被我说得这么奇怪,其实还是很美的,她皮肤白,红色很衬她,”徐露活跃下气氛,又说:“不过,我好奇地问过这把油纸伞是做什么用的,是不是有什么独特的纪念意义。”
听到这儿,林机玄屏住了呼吸,认真听徐露讲。
徐露说:“她说那是她父亲留给她的遗物,她父亲的祖上原本是制伞的大户,后来没落了,只剩下这把油纸伞,传统手工艺品,挺珍贵的。”
“别说手工制作的油纸伞,就是普通的油纸伞都很少有人打了吧?”孙蒙察觉气氛古怪,哈哈笑了两声,开了瓶酒,“今天来是为了彼此认识认识,美女们,来聊点你们的事吧,先做个自我介绍?”
林机玄看了下时间,不耐烦地问:“她什么时候过来?”
徐露没想到这样林机玄还会对她这么感兴趣,为难地说:“可能还要二十分钟。”
其他姑娘泛酸,抱怨道:“真不守时……”
“是呀!迟到这么久!咱们都在等她呢!”
林机玄想都没想:“她电话给我,我去接她。”
徐露:“……”
徐露微微瞪大了眼睛,轻轻咬了下下唇,勉强笑着点头,把夏冉的手机号给了林机玄。
林机玄存好后,站起来便走,徐露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梗住,咬紧下唇。
“对了,”林机玄脚步忽然一停,回头对徐露说:“你跟她,长得还挺像。”
徐露:“……”
徐露带来的几个女孩听了后不爽地说:“哪里像啦!他什么意思呀?!这人怎么这样!?”
“露露明显比夏冉漂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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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机玄找了个僻静地儿给夏冉拨去电话,接通后传来低沉的沙哑嗓音:“喂?”
林机玄没想到会是这虚弱的声音,缓了下,说:“你好,夏冉,徐露让我来接你参加今晚的联谊,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跟她说过我不去了。”夏冉声音很小,隔着电话几乎听不清。
林机玄说:“没事,正好我也不想在那里多待,我想认识下你,方便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坐坐聊聊?”
“对不起,我已经到家了。”那边说完就急匆匆地把电话挂了。
林机玄:“……”
约女生见个面就这么难?
“嗤。”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熟悉的声音让林机玄不想回头,奈何背后那孙子直接开嘲讽,“小学弟,这么撩妹可不行啊,你这是在耍流氓,要不要学长教你撩妹?”
林机玄:“滚。”
“啧,脾气还挺大。”贺洞渊吸了口烟,吐出来的烟雾拢着他看不分明的黑眸,语气也晦涩难辨,“撩妹要张弛有度,你这张口滚,闭口滚的可撩不到。”
林机玄猛的回头,没想到贺洞渊站得这么近,一回头差点撞上他的鼻子,他愣了一下,下意识退后两步。
贺洞渊挑了挑眉:“投怀送抱?”
“你脑子坏了?死秃驴。”
贺洞渊显然被这个“粗鄙之语”惊到了,指着满头浓密的秀发不可思议地问:“……秃驴?我?”
“秃驴。”林机玄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贺洞渊冷冷看着他:“行,你这个臭算命的。”
林机玄瞥他一眼:“幼稚。”
贺洞渊怒极反笑,就在这时,有人喊了他一声:“洞渊,好了吗?你太爷爷还在等我们。”
“哦,就来。”贺洞渊把烟掐了,回头走回那人身边,皮笑肉不笑地说,“现在的学弟都挺野。”
“全校最野的不是你么?”那人无奈地说,“人家好好地走在路上还要被你找事。”
“这不看他有意思逗着玩么?没点本事还想撩妹。”
“那你呢?也没见你带个女朋友回来,上回乔家那姑娘都被你气走了。”
“行了,啰嗦。”贺洞渊嘟囔了一句,立马闭嘴,跟那人上了一辆豪车。
林机玄冲他骂了一句神经病,决定回头翻翻看有什么诅咒人的偏方子,不要人命那种,让这贺洞渊难受个十天半个月就行。
他后来又给夏冉打过去几个电话,都被挂了,最后一个直接提示他被拉黑了。
林机玄:“……”
旧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林机玄摸出手机一看,短信里多出几条订阅内容——《教你如何科学撩妹》、《撩妹一百准则》、《只要学会这些就没有你撩不到的妹》。
林机玄:“……我特么!”
他恨不得掐死这倒霉玩意,又说:“这么费劲也不给我增加点难度评级?”
手机宛如死物。
行,他还能说什么?
林机玄决定今天消极怠工,滚蛋回家。
路过保安岗亭时,见值班的还是赵国盛,林机玄上去又问了下情况,赵国盛说:“那姑娘是回来了,不过这钥匙扣不是她的,小玄你目的有点明显。”
“没瞒过赵叔叔,”林机玄想起来就怄气,转念一想,大家都认为他喜欢夏冉的话,这事反而能光明正大地查,干脆认下,“我是对她挺有兴趣。”
“哈哈,年轻人勇敢追爱,叔叔支持你!可是方法不能用错,手段也得正派,尤其不能违法犯罪……”
眼见着赵国盛开始念叨,林机玄忙借口开溜。
站在楼下,他抬头看了一眼,他家楼上的灯暗着,可赵国盛明明说夏冉回去了,难不成睡了?九点就睡也太早了点。
林机玄正琢磨着要不要借口借东西去敲门看看,眼角余光忽然被一抹红扎了眼。
走廊灯泡坏了,光线非常微弱,在这微弱灯光的映照下,一线鲜红像是流淌在地上的涓涓细流,从楼梯上淌了下来,表层被光照得发亮,藏在暗处的却浓郁得像血。
林机玄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屏住呼吸,听清了昏黄灯光里的轻声呢喃——
你来了呀,郎君?
第11章 人皮骨伞(三)
这一声让林机玄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张画好的符纸夹在指间,一步步往楼上走。
等走得近了才发现,在缝隙里看到的绸缎一样的血流其实是夏冉手持的那把红纸伞,而夏冉不知道为什么昏倒在家门口,林机玄上前查看她的情况,发现她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把夏冉扶正,让她背靠在门板上,打完120之后,拿起夏冉的油纸伞仔细查看。
这把油纸伞做工非常精致,伞面乍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张完整的皮面崩出来的,只有在靠近灯光的时候才能看到微小的纹路,而伞柄柔韧结实,表面光滑,不知道涂了什么油料,质地细腻,摸起来滑不留手。
“这么完整的皮面……”他脸色沉着,很是难看,古人剥皮为了让皮面完整,会先在头部割开一道口子,从口子里灌入水银,最后可得一张完整的皮,被剥皮后的血肉甚至能在一瞬间保持完整,不啻于一种酷刑。从这张皮面的完整度猜测,当初就是用这种水银灌顶的方法取皮的。
还有这伞骨,打磨得如此光滑,肯定也经过无数道精细工序。
真是瘆得慌。
还有刚才莫名其妙响起的那句“你来了,郎君”,让林机玄不由想深入知道,这把油纸伞到底发生过什么。
120很快来了,急救给夏冉做了个临时检查,贫血得厉害,林机玄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医院,帮夏冉做了个住院观察的手续后,就在一旁等着夏冉清醒。
他一路都在研究这把油纸伞,甚至生出了拆了查查看的想法,但这法子太过冒险,被他按下了,反正派给他的单子只是让他查明油纸伞是怎么来的。
他上网查了下油纸伞的常规制作流程,只能找到号竹、骨架、贴纸、绘花、上熟桐油几个常规步骤,甚至挑了个视频看,也没看出什么大门道。
林机玄揉了揉发胀的眼,确认了下夏冉的状态后,出门上厕所,刚出门就迎面撞上了孙蒙。
“小玄哥?”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都很意外,孙蒙说:“徐露突然身体不舒服,我带她来挂个急诊。你呢?”
“我邻居昏倒了,今晚要住院观察。”
“哇靠!男的女的,漂亮吗?”
“精虫上脑啊你?”
“我这不是血气方刚的正常青年的正常表现吗?要人人都像你性冷淡,谁还为祖国发展增添新丁?”
“别贫了,徐露在哪儿,我去看看。”
“那边,我带你去。”
孙蒙一直在聊晚上联谊的事,暗示徐露对林机玄有想法,直到看到徐露身边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才把声音收住。
徐露看到林机玄很是意外,眸底还有压不住的狂喜,她整理了下情绪,红着脸腼腆地介绍:“这是我爸,爸,这是我同学,孙蒙和林机玄。”
“叔叔好。”两人礼貌地问了个好。
徐露相貌出众,在医院扎堆的人群里一眼就能挑出来,但她爸比她更出众,这个男人太漂亮了,漂亮得像是个假人,皮肤又白又细腻,一点不像是这个年龄的男人该有的状态。
孙蒙捅了捅林机玄,小声说:“难怪徐露看不上我们,她爸长这么好看,也就你还能一较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