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贺盛细细感受了一下，很快感受到了房间内无处不在、时刻流动的法力，这些法力几乎融入空气，若非维拉德提出来，贺盛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
而现在，仿佛是为了印证维拉德所说的话一般，这些原本还平静的法力顿时掀起阵阵涟漪，又马上恢复平静。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跟你说？
贺盛不解，然而既然褚胤对此并没有意见，他便直接回答：“具体是多少年前……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他笑笑：“时间相隔太远了。”
然而，他对那时候的事情还是有着相当深刻的印象的。
“那年我刚考上秀才，十八岁，偶然遇到了褚胤……哦，那时候他还不叫这个名字……”
维拉德皱起眉头：“他那时候叫什么？”
然而，听到这里的贺盛脸色一僵。“叫……叫什么？”他神色茫然：“叫什么？我好像也想不起来了……”
维拉德神色莫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你继续。”
“我们当时聊得来，就一起上路，一次下雨路过一间庙，那座庙供奉的是当地人的信仰，好像是一条龙吧，我们两个决定暂时在这儿歇息一个晚上，结果运气不好……”
贺盛苦笑：“撞到鬼了。”
是真的撞到鬼了。
那时候的贺盛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碰到这样诡异的事情，登时就吓得魂飞魄散，倒是褚胤，他表现得淡定得很，甚至还一点不不怕事地带着贺盛躲到了庙里供奉的那条龙的雕像底下。
维拉德思考半晌，问他：“那条龙……你还记得是什么龙吗？”
这个贺盛倒是记得很清楚，那条龙的模样实在太奇怪，以至于那么多年来，他都难以忘记。
“人脸舍身，通体红色，”贺盛相当肯定地告诉他：“后来我们去问了当地的村民，他们告诉我这是烛龙，烛九阴。”
烛九阴……
维拉德埋着头想了一会儿，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褚胤直播间的名字吗？！
有关Z国的龙，在维拉德贫瘠的，关于Z国的知识里，也只能找出来一个青龙。他犹豫着又问贺盛：“那……烛龙，到底是什么龙？”
关于这些，贺盛就不那么清楚了。
维拉德倒也没有失望，他从贺盛这里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现在也基本能够猜得出褚胤的身份，只有一点，他不大明白：为什么当时的褚胤会没有记忆、没有法力的出现在贺盛身边？
大约能猜到这或许就是褚胤想要隐瞒的那一部分，维拉德也没有再继续去追问，倒是褚胤自己找上门来，笑眯眯地问他：“怎么样？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吗？”
维拉德白了他一眼：“我们说了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对维拉德这个态度，褚胤一点意见没有，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在他脸上戳了一下，感叹：“唉，我还记得你几个月之前来的时候还温柔绅士又礼貌呢，这才多长时间啊，好好一孩子怎么就变这样了……”
维拉德嘴角抽了抽：“那我之后尽量对你温柔绅士礼貌成不成？”
褚胤大笑，笑完了他又摸摸维拉德的脑袋：“不用了，”他说道：“之前那样假模假式的，你自己也累得慌我也累得慌，你就这样也挺好的。”
维拉德彻底怔住了。
第21章
在维拉德结束自己期中考的前一天，贺盛也差不多修养好，被褚胤送回了地狱。他离开得悄无声息，直到维拉德考完回来，感受到家里少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才猛然反应过来：“贺盛已经回去了？”
“他毕竟不适合在人间久留。”
褚胤没有否认，他见维拉德一回来就直接将书包丢在一旁，整个人直直地倒在沙发上，气若游魂：“终于考完了……”
他这副模样看得褚胤哈哈大笑：“可终于是考完了，不容易不容易，”刚好今天是周五，褚胤稍一盘算，便问他：“明天正好没事情做，带你出去玩玩，到处看看，要不要？”
然而，出乎褚胤意料的是，维拉德一翻身，拿个后脑勺对着他，声音闷闷地回答：“不要。我不想出门。好累啊。”
感情还是个死宅。
褚胤顿时哭笑不得，继续好声好气地劝他：“你到现代来后都还没去到处看过呢，你想窝在家里以后时间多了去了，干嘛纠结那么一小会儿？”
本来维拉德的心就不是很坚定，再被他那么一说，更是有些心动：“那我们是要去哪里玩啊？”他想了想：“我想玩过山车！有吗？”
那么大人了……怎么老跟个小孩儿一样。
褚胤摇摇头，脸上却不自觉地挂起笑容，相当爽快地应下了他的要求：“可以，那我们明天去？”
褚胤家距离B市的欢乐谷多少还是有着些距离的，不过他们不赶时间，也没有一大清早就出门，反而是等维拉德睡了个饱，才慢吞吞地驾车前往欢乐谷。
快要到欢乐谷的时候，维拉德已经能够透过车窗，看到那些耸入云霄的游乐设施了。他满目惊叹，忍不住喃喃出声：“好……好高啊！”
说完，维拉德又不免有些紧张，难得有些局促地看着褚胤：“我要是到了那上面……是不是得随时做好准备啊？万一不小心掉下来，用魔法会不会太突兀了？”
褚胤万万没想到他会在纠结这些问题，顿时哭笑不得，只得出言安慰他：“不会的，一般来说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你安心玩就行了。”
说是那么说，可维拉德到底还是一个从没感受过现代游乐设施的古代人，进了园区后，他又是紧张又是激动，第一时间就拉着褚胤去了他念念不忘心仪已久的极速飞车。
他们今天运气不错，虽然是周末，但来欢乐谷的人却并不是很多，就连排队都没有像是以前那样动辄好几个小时，短短几十分钟就排到了。
一直到坐到车上，维拉德依旧难掩自己的兴奋与激动，他坐在褚胤旁边，任由褚胤给他细心做好安全措施，又等到工作人员一一检查完毕，他才主动捏了捏褚胤的手，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好紧张啊！”
你这看起来哪里像是紧张的样子？
褚胤好笑又无奈，抬起手来在他蓬松的头发上拍了拍：“没事儿，一会你觉得害怕，直接叫出来就是了。”
说到这个，褚胤也免不了有些好奇：“你的法力不弱，就没有用法力飞到过高空吗？”
这可并非是什么稀奇的法术，不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这都是相当常见的魔法，维拉德能力那么强，不至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然而，他却没想到，维拉德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怔忪了半秒，才缓缓摇头：“没有。”
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褚胤具体的原因，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用不出那个法术来……魔力供给不足，因为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维拉德说得含糊不清，褚胤也识相地没有再继续追问，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忍不住道：“我有一个朋友，情况和你还挺像的。”
“什么朋友？”
“很多年前的了。”褚胤坦白，他把维拉德上下打量几遍：“大约和你年龄差不多吧，我和他认识的经过和认识贺盛的时候也差不多。”
不同的是，贺盛身上只有一点因为长时间相处而留下来的褚胤的气息，这个人身上，却有褚胤自己拱手送出去的那一半火精。
交谈期间，车子缓缓开动了，维拉德下意识地抓紧了前面的扶杆，过山车缓缓爬升，脚底下轰隆轰隆的声音不仅没让维拉德平静一点，反而让他更加紧张，捏着扶杆的双手更加用力了些。
过山车往上爬升了至少几十秒，才缓缓停止了向上的脚步。它在原地又停留了两秒，忽然猛地下落，这一切实在是让维拉德猝不及防，他的心脏在那一瞬间猛地落空，下意识地抓紧褚胤的手，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褚胤失笑，捏紧他的手，在他耳边大声道：“没事——！不怕——！”
维拉德见状也吼了回去：“我也不想怕——可是控制不住嘛——”
闻言，褚胤忍不住大笑出声。
过山车极速前进，呼呼的猛烈大风不断向他们袭来，维拉德原本就系得不仅的发绳顿时被吹落，他的金色长发顿时散开在，随着风四处飞舞。
维拉德心中一惊，甚至顾不上紧张，想也没想就把自己不知道藏哪儿的魔杖给拿了出来，厉声念道：“速速归来！”
马上，原本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发绳，又回到了维拉德手中。
他这才松了口气，将发绳圈在手上后，又紧紧握住了前面的扶杆，看着前面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轨道，迟疑着问褚胤：“这个……还有多远啊？”
褚胤离他坐得近，此时维拉德更是能清楚地听到他从喉咙深处里发出来的低沉的笑声：“怎么了？怕了？”
“也、也不是怕……”维拉德犹豫着回答，捏着扶杆的手却因为过分用力而有些发白。褚胤马上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笑着安慰道：“没事，就几分钟的事情。你要是真的坚持不了，我们也可以先下去……”
“不用不用，”维拉德立马摆手：“等坐完吧。”
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过那么惊险的经历，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时候，维拉德整张脸都是惨白的，和旁边的墙壁有得一拼。褚胤扶着他，又是好笑，又是心疼：“都跟你说了坚持不了我们可以先下去……”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看他连着喝了好几口才关切地问道：“好一点没有？”
维拉德几次深呼吸，虽然脸色看起来还不是很好，但精神却明显好了很多。他一下子站起来，又将充满期待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天地双雄：“好啦！我们去坐那个吧！”
“刚刚还难受着呢……不长记性。”
褚胤失笑，也不拦着他，只是拍拍旁边的座椅：“过来，坐好。”
维拉德不明所以，还是乖乖做到椅子上，褚胤站在他身后，用手指轻轻地抓了抓他柔顺的头发，把他原本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给一一理顺了，才又把维拉德手上的发绳取下来，还按照他以前的风格，给他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看得维拉德目瞪口呆：“你居然会这个啊！”
“这有什么稀奇的，”褚胤笑：“我以前头发比你还长呢。”
闻言，维拉德盯着褚胤看了好半天，摇头：“……想象不出来。”
他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带着满腔的兴奋将园区内的项目一个接一个的玩了个遍，一直到最后，坐在摩天轮上时，鸡血了一整天的维拉德终于露出了些许疲态：“好累啊……不过好有意思啊。”
这时候天已经微微黑了，欢乐谷内的园区处处都亮起了五彩的霓虹灯，坐在摩天轮上往下看时便格外壮观。
维拉德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玻璃上，惊喜地看着下面的灯光海洋，好半天才叹道：“好漂亮啊。”他转过头来看着褚胤：“现代实在是太好了！”
褚胤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回答：“那么喜欢现代，就一直留在这里呗。干嘛老想着要回去？”
这话一出，维拉德彻底僵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他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被人看穿了，让他一瞬间又是窘迫又是羞愧。
这段时间以来褚胤给他的诸多照顾和帮助他都看在眼里，心中也不是不感动，甚至也动过要留在现代的念头，可他到底还是有更加重要、更加执念的事情必须回去完成。
他本以为自己瞒得够好了，却没想到褚胤早已将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
维拉德摇头：“不行。”他避开褚胤的眼神，轻声说道：“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肯定还想和你一起的……可是我有一定要回去完成的事情。“
“因为那个叫克莱门特的？”褚胤念了两声她的名字，又问：“这是你的姐妹还是母亲？”
迟疑了半秒，维拉德回答：“妹妹，我妹妹。”
褚胤有些心烦意乱地掏出一根烟叼着，想着维拉德的鼻炎，到底没有点燃，好半天，他才直直地看着维拉德的眼睛，问他：“你是想回到过去，改变她死去的事实？”
他问：“那要是我跟着你一起回到过去，你还会回到现代来吗？”
第22章
一直到出了摩天轮，维拉德都没有回答过褚胤的问题。
他不是不心动的，只是要让他永远脱离他的家、甚至是他的时代，他又如何做得到？
哪怕是在沉睡之前，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回到过去，他都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更何况是永远留在这个他并不熟悉、身边也没有任何亲人朋友的现代？
现代再好，在维拉德心中，终究还是比不得他自己的时代的。
褚胤似乎也是能够明白他的想法，他并没有强求他先给自己回复，反而是态度一如既往地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还帮他把外套的帽子好好整理了一下，才与他一前一后下了摩天轮。
从摩天轮上一下来，便有一股带着冷意的凉风吹来，维拉德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许多。他在刚刚的那一段时间里想了又想，进行了无数次的自我询问，最后得到答案。
“我不知道。”维拉德看着褚胤的眼睛，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不是很想离开我家……你知道的，我在自己的时代，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