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但实际上,严玉骨真正的生意,并不是单买殡仪用品,而是替人捉鬼消灾。和林避这个三脚猫天师不同,严玉骨那是真真正正的天师,每天找他办事的人络绎不绝。他抓到的鬼魂,凡是是孤魂野鬼,那就召阴差压阴曹地府受审,若是凶煞厉鬼,那就是要被封纸扎人里,镇压个十年二十年,等这煞气怨气,全散了以后,才可放出重新轮回做人。
说得好听是在感化这些恶鬼厉鬼,但林避觉得,这人不过是在找免费保镖,真当自己家里精贵。
林避严重的怀疑,严玉骨家极有可能丢了那么一具纸人。
第四章 ·美人师兄
收了钱财,自然要为陈姐办事。恶犬没能超度,反倒是超度了一只婴灵。林避良心有些过意不去,决定第二天找严玉骨问个清楚,他家里到底有没有丢了纸人。
第二天一早,林避就踏上出门寻严玉骨的道路。严玉骨住在A市的郊外别墅区,财大气粗的整了个四合院,自个住。噢不,应该是和四位纸扎人一起住。
林避早早去到,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早到。是两个衣着不菲的中年男子外加一个穿着黑裙的女人,林避认得那个女人,是怀秋路二中的校长,登上过报纸好几次,听说教育手段狠得厉害。
她来找严玉骨干嘛?
也不知道这三人来了多久,见有生人到店里,便止住了话头,转口道:“严天师,麻烦您一一定要帮帮我们……”
都说越有能力的人,脾气越古怪。严玉骨也是如此,他做生意不看钱,看眼缘。林避是发现了,所谓的“眼缘”就是看客人身上的“气”。
有的人做了亏心事遭东西,身上定会泛起黑气,有的人做好事积德厚,身上泛着瑞气。听闻这女校长没少捐款资助穷学生,看来也不假,她慈眉善目的,身上环绕着淡淡的白色瑞气。严玉骨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二中三位领导得了应允,留下一个电话号码,便匆匆离开了四合院。
“怎么回事?”林避难得的一见面不掐严玉骨,“怎么学校里的校长找上门了?”
严玉骨收拾着桌面上用过的茶杯,又重新翻开一个新的,放在林避面前,“学校里死人了。”
林避自个倒茶自给自足:“听说这几年考题难得很,学校学习力度加大了,学生跳楼每年都要发生一次……”
“有个班主任在上晚自习的时间里自己把自己淹死了。”严玉骨打断他。
林避立刻住了嘴,张大了嘴巴,眨了眨眼睛道:“自、自己把、把……自己淹死了?”
这死法……可真是太有创意了……
“嗯。”严玉骨抿了口茶水,淡淡道:“死男厕的洗手池里,自己放满了水,活生生把自己憋死了。”
“……太奇怪了。”林避撑着下巴,皱着眉毛去看严玉骨,“人都是有求生欲的,自己把自己憋死,不可能,肯定是人干的。”
“也有可能是鬼干的。”严玉骨道,“最奇怪的是,他班上有位女学生,在晚自习下课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忽然老死。”
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花白,面孔衰老,尸检结果显示,脑死亡。
“巧合的是,那位女学生中途也去上了一次厕所。”
林避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说实话,他从事天师这一行业三四年,从未遇到过什么太过古怪的事情,从前和严玉骨不对付,自己也鲜少问他捉鬼这方面的故事,今天正巧碰见他接待客人,便多嘴问了一句,听完后,心里像生了只奶猫似的,疯狂挠抓起来。
“你什么时候去调查?”林避十分难得的用软绵绵的口气对严玉骨说道:“我保证我不添乱。”
“今晚。”严玉骨道,然后话题一转,“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我有什么事?”
林避便把昨晚在陈姐的黑狗惨死丢失魂魄一事给说了。严玉骨听后摇了摇头,“我的纸人没丢,好好的。”
严玉骨家一共镇压了四条厉鬼在纸人里,被他放在四合院的小偏房内。林避不信,他便领着林避去看,四只纸扎人,一女一男外加一对童男童女,仿若人高的纸扎人,面带微笑的坐卧在小偏方内,表情各异。女的娇美无比,男的英勇帅气,一对童男童女娇俏可爱,纸人的做工那是做得那是栩栩如生,若不是脸白得厉害,嘴唇和两颊红得诡异,还真看不出是纸扎人。
这四只厉鬼本是一家人,被人用咒术害死化为厉鬼,还没来得及染血害人,就被严玉骨捉进了纸扎人里,遭了封印。
四只纸扎人,一只也没少,看来不关严玉骨的事。林避没得到有用的信息,刚想走人,严玉骨忽然捉住了他:“听林伯伯说你很久没练画符了,来都来了,不如今天就在我这练一会吧。”
林避听完脸色一变,转身想跑,严玉骨眼疾手快,拎小猫似的捏着他的衣领把人给揪了回来。林避手脚并用,可怜兮兮的抱住一旁的柱子,嘶声力竭:“我不!我不!我不要画符!”
严玉骨不为所动,这人长得漂亮但力气却大得很,轻轻松松的单手揪着林避,另一只手还特别残酷的一根根掰开了林避的手指,“别叫了,这里是郊区,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的。”
林避面无血色的被拖进一旁的房间里,看着严玉骨从书柜里掏出朱砂、毛笔和黄符,一脸绝望的求饶道:“师兄……我、我画十张!不!我画个二十张行不行?”
严玉骨十分冷酷道:“不行,给我老老实实画到中午。”
这画符是门技术活,首先要一笔连成一张符纸,中间不能出错,其次一定要聚精会神,把自己的精力注入符箓中,才能使得符箓蕴含力量。
光画一张符,林避都要花费一两个小时,而且中间还不知要画坏多少张符箓,才能画出一张好的。所以林避懒得很,在家很少练画符,偶尔画画,也是潦潦草草的画上那么一张。现在好了,现世现报,整个人被严玉骨按压着在书桌前一路画到了中午,两只手已经酸痛发胀得抬不起来,到最后吃午饭,都是严玉骨亲手喂饭。
王八蛋!狗东西!林避含着泪在心里翻来覆去的骂严玉骨,嘴里香喷喷的美食好歹抚慰了他受伤的心灵。
酒足饭饱过后,折腾了一早上的林避便打起了哈哈,一点也不见外,直奔严玉骨的卧室踢掉鞋就想爬上床睡觉。严玉骨捉住了他,皱眉道:“洗个澡。”
“大中午的洗什么澡啊。”林避小声嘀咕,闻闻自己,还挺臭的,估计自己做梦都会被熏醒。于是乖乖的到浴室,像个病患似的,任由严玉骨给他脱衣服搓澡。
严玉骨手法很好,他的手掌很软,没有老茧,一边给林避搓澡一边给他揉肌肉放松。两个人难得一天没有针锋相对,气氛很好。林避舒舒服服的被伺候着,不一会就睡着了。也许是太累的缘故,跟个小猪似的,打起了小呼噜。
严玉骨嘴角翘了一下,低声道:“小猫样儿。”
他把林避搓了个干净,全身泛红,才捞出水里。视线触及林避大腿根处时,眼神一沉。林避大腿根处有一个图腾烙印般的胎记。小时候没张开,这胎记还挺大的,林避长大后,这胎记淡了不少,也小了不少,但还是很明显。
严玉骨用手轻轻的点了点那个烙印,在心里道:“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记起来。”
林避美美的睡了一觉,梦里回到了小时候跟严玉骨在山上学方术的日子,林母当年被邪祟冲撞了身体,提早生下了林避,就去世了。作为早产儿的林避,身体比普通孩子差,且八字轻得很,从小没少遭东西。林父一咬牙就把他送到了严玉骨家,跟着学方术,不求降魔除妖,但好歹遇上东西还能自保。
也就是那时候起,林避才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
严玉骨比他大上那么几个月,小时候五官没展开,看起来雌雄莫辨的漂亮,且因住山里的缘故,严伯伯从未给他剃过头发,直接给严玉骨蓄了一头漂亮的黑发。林避当时还美滋滋的,暗自窃喜自己打小就成了人生赢家。他和严玉骨两人还过上了一阵“和和睦睦”的日子,虽然每天练习方术,背咒语,画符箓痛苦得很,但一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再苦也是值得的。
结果一年夏暑,严伯伯难得放假批准他俩去玩,林避高兴极了,缠着严玉骨去河边游泳。到了河边,两人赤诚相见,林避晴天霹雳,只见“未婚妻”掏出来还比他大。深受打击的林避抓起衣服哭着跑走了。
初恋是个男人!再漂亮也是个男人!正所谓爱得愈深,恨得愈深。深感被骗的林避自从以后对待严玉骨的态度,那是像寒冬一样无情。不过严玉骨不慎在意,依旧拿以前的态度去对林避,不冷不热的,一点都不受他影响。
一觉睡到天黑,林避醒来时,身上换了一件衣服,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清香,有点长,不合身,一看就是严玉骨的。
“醒了?”严玉骨正好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盏油灯,他不爱用电器,依旧保留着当年在山上的习惯,“吃完饭,我们就该出发了。”
“噢。”林避刚醒的时候呆呆的,眼睛湿漉漉的好似小动物一般,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严玉骨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油灯,走过去给他穿鞋。
鞋子穿好了,严玉骨就听见林避傻乎乎地喊了他一声:“师兄。”
“怎么了?”
林避摇着穿好鞋的脚说道:“我刚刚梦到了以前。”
严玉骨淡淡的“嗯”了一声就要往外走,身后的林避苦恼道:“梦里你也是这样照顾我的。唉,为什么你不是师姐呢?是师姐我们孩子现在估计都可以上幼儿园了……”
严玉骨一向冰冷寡淡的表情难得的出现碎裂,他折身回去赏了林避一个爆栗,“闭嘴!”
第五章 ·离奇死亡的学生和老师
学校出了事,领导下令全面停课两天。毫无人气的校园空荡荡的,只有保安大爷悠然自得的哼着小曲儿在值班室里听广播。二人从郊区赶到学校,时间也接近晚上九点,副校长早早就在门外等着了,一见严玉骨如见救世主般,领着二人往案发地点去。
出事的地点有些偏僻,是球场周遭的一栋独立厕所,一楼男厕,二楼女厕,小小的一栋。平时除了上体育课的学生,鲜少有人到这边上厕所。那位死去的班主任姓李,他为什么放着教学楼的厕所不上,要来这里上厕所呢?
这一点所有人都很费解。
副校长显然很怕这栋厕所,他抖着腿,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先、先生……你们看,有、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严玉骨不甚在意,长腿一跨,先进了男厕所,“先进去看看。”
厕所内挂着暗黄色的灯泡,看起来还算干净,没什么异味。两人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严玉骨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符纸,开始招魂:“一俱天惊,二俱地宁,三具魂不散,劈啪咔擦一声响,灯消火灭,奉请太上老君急速压令,千而八百伸手将魂抓回来!”
黄纸在他指尖自动燃烧了起来,燃起油绿色的光芒,灰白色的灰烬自发的往其中一间厕所飘去。林避连忙踢开那扇厕门,里头传出咕噜噜的声响,头顶上的黄色灯泡也开始一明一灭,黑洞洞的厕所口忽然亮起一双红眼睛,滴溜溜地打转,瓮声瓮气道:“是谁在喊我!”
严玉骨皱眉,“怎么招来了一只厕鬼?”
厕鬼,厕鬼,顾名思义,就是厕所里的鬼怪。具体来源不明,但它的历史可谓是“源远流长”,从庄子那个时代就有了记载,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厕鬼的故事也多种多样,对厕鬼的样貌描写也各有不同。唯一能确定的是,厕鬼这种鬼怪,没什么能耐,不能害人,最多只能吓人。它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看别人上厕所的画面,是种十分变态下流的鬼怪。
林避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其中有一个叫做红手绿手大白手,说的就是厕鬼,只是后来以讹传讹,这个故事越传越恐怖,越传越玄幻。
厕鬼听到有人嫌弃,气得直嚷嚷,它的声音又尖又利,十分刺耳:“厕鬼怎么了?我告你!你这是物种歧视!这厕所里就我一个厕鬼!你除了我还想招谁?”
林避有些懵,“怎么这厕所里就你一个鬼?”
“你不知道厕鬼现在是珍惜保护物种吗?”躲藏在下水道的红眼睛厕鬼鄙夷道,“有一个已经算是不错了,你还想要几个?”
不了……世界上的变态已经够多了,你们这个物种消失了也挺好的。林避在心里暗暗吐槽。
严玉骨也不跟他多说,直接从包里掏出一根贡香,还没开始烧,香味就飘了出来,勾得厕鬼直咽口水,严玉骨摇了摇手中的贡香道:“我问你答,老实点回答,这跟上等贡香就烧给你。”
鬼是没有实体的存在,不能吃东西,只能吸食香火为生。这厕鬼不知道饿了多久,一闻到贡香的气味,肚子里顿时发出一声雷鸣,它疯狂地吞咽着口水说道:“您问、您问……”
林避问道:“喂,红眼睛,我有话问你,昨晚这厕所里来了个老师,你知道他来这做什么吗??”
厕鬼的红眼睛滴溜溜的转,它有些得意洋洋道:“知道啊知道啊,是个戴金丝边眼镜的老师是不是?我认得我认得,看过他屁股好几百回了,老熟了!”
林避忍不住嘴角抽抽,严玉骨点了点头道:“对没错,就是那个人,他来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