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津,还记得为夫今日进门接你时许诺你的话吗?”寒烨道,“为夫说,为夫在便护着你,为夫若是不在了……只得你自己护着自己了。”
寒烨的手轻轻拂过津津耳根的发丝,细声道:“答应我,逃出去。”
神情坚毅,显然心中已经有了决意。
江津的心“咯噔”一下,拽住寒烨的衣袖,紧张道:“七郎你要作甚么?”虽说他知道,今日两人怕是都离不开这洞府了,可真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刻,江津不舍了。
“上辈子,我是个玩火的,这辈子还是个玩火的。”
寒烨对着江津最后一笑,如此诀别。他双眼缓缓合上,似是睡着了那般平静,倒入了江津的怀中,只那一刹,寒烨的眉心钻出一道纯白火焰,以雷霆之势窜向石棺,欲从裂缝中钻入石棺中。
寒烨把自己的三魂七魄炼成了魂火,如今没了魂,只剩火。
“寒烨,你这混蛋!”江津撕心裂肺对着那纯白魂火嚎啕。
可魂火已经飞了出去,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范不啻察觉到不妥,回头正好看到魂火从寒烨的眉心凝聚而成,心中一惊,道了一句:“失算了”,紧接着不顾一切要去阻挡那团魂火。
人是寒烨,可他的三魂七魄,也确确实实是炎神的魂魄。
炎神祭献魂魄炼制成的魂火,岂会等闲。
范不啻挡在石棺前,倾尽全力设下屏障,要护着棺内龙魂。
“十万年前,你将泷儿从我身边夺走,这一次,你休想!”
范不啻终于化作自己的本体,那是一头类似蜥蜴般的上古凶兽,头颅硕大,上头长了九只眼睛。
魂火焚魂,带着魂主本身的意志。
纵是范不啻拼尽了全力,也未能挡住魂火,只见魂火穿破屏障,穿过范不啻的本体,直指石棺。
白色焰火从裂缝钻了进去,与黑色邪气缠在一起。
“吼——”凶兽仰天长嚎。
石棺陡然震动,里头传出一声龙吟惨叫,而后便再无动静,也再无邪气渗出。
范不啻重新变回人身,白袍染血,双目失了神。
“我的泷儿,我的泷儿……”声音颤颤。
再看角落那男婴,没了龙魂,便若睡着了一般,恐怕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范不啻抱着石棺,江津抱着寒烨尸身。
无言。
沉寂。
“动手罢。”
“我岂会让你好死?”
江津闭目,两行清泪流下,他现在不怕死,想死。
“寒烨,我护不了自己周全。”江津哽咽自语,“你能不能回来?能不能……”
对面的范不啻起身了,眼中满是恨意,道:“我要将他的尸身冻入玄冰之中,让他死也不得安宁,将他悬挂在你身边,让你日夜相对,却永世不得,我不仅要让你活着,且活得长长久久……”
他要折磨江津。
“你恐怕没这个机会了。”一道神识从洞府之外传来。
“轰隆隆”整座山被拔起,洞府裸露出来,江津抬头一看,半空中来了一群天界的天兵天将,不知是何人报的信。
只是略略晃过那么一眼,江津忽发现领头的那道身影有些熟悉,仔细一看,那人穿了金色铠甲,气宇轩昂,长了一副与寒烨一般的面容。
范不啻也发现了他,近乎癫狂,指着炎神道:“你祭献了魂魄,既然没有湮灭……不可能,这不可能!”
泷儿没了,炎神却安好,范不啻如何能接受?
“本神是火,连魂都曾是火,自然不会湮灭。”炎神应道,“范不啻,你和你的傀儡都将被制裁,束手就擒罢。”
谁都不曾想到,寒烨献祭了魂魄,灭了龙魂,还顺带回归神位了。
“哈哈哈……”范不啻狂笑,咬牙切齿道,“你们,都要陪葬。”
言罢,欲引爆自己。
炎神早有打算,将那元神爆炸束缚在了结境中,可范不啻的元神太过强大,尚有波及,眼看就要震到江津。
炎神一个遁身,护在了江津身前。
……
待一切都平定下来,江津看着眼前的“寒烨”,有些陌生。
“你是寒烨?”
炎神摇头,道:“我是炎神,寒烨只是我三世中的一世,他是我,我却不是他。”
炎神指尖一动,寒烨的身躯湮灭,融入了炎神的身躯中。
江津看着地,有些失望,可终究是开心的,至少寒烨不曾离去,只是活进了原本的神体中。
“神上若无其他事,小民就先退去了。”
江津告辞道。
“道友,等等。”炎神从怀里掏出一面凰镜,正是江津与寒烨的情物。
江津以为炎神是要将此归还,以断情缘,愈发失落。
不料炎神却道:“本神欲与道友结为道侣,共赴大道,不知可否?”
江津低头未回应,揪着衣袍在犹豫。
“炎神上两世可有婚配?”
“无。”炎神应道,“我心向道,也唯有道……道友是我第三世的道。”
江津脸红了……这情话,听起来怪顺耳的。
“那我应下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主体故事到这里就完结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哦~
周末回再放几个小番外,大抵就是江津婚后生活,白叔和凌道子,苏奕和青秧……
如果大家有什么番外想看,可以评论区告诉我。
再次感谢。
第70章 番外一
番外一
龙骨山脉,巨树之上,青竹屋中。
“白叔,江公子送来一把拂尘,只说的凌道子的。”
竹屋外,灵雀青粦叩窗。
白路开了窗篾,匆匆接过拂尘,上头果真刻着“凌道子”三字。
轻抚,如获至宝。
所有的药材都备好了,灵竹生骨,葫芦生肉,盘藤生血脉。
可白路却如何也找不到凌道子的一丝残魄,玉牌里没有,头冠里没有,凌道子用过的物件中,都不曾残留有魂魄。
光准备好药材,又有何用?
白路寄希望于这把拂尘,他不肯轻易放弃。
江津就是怕见到白叔这般痴情的模样,届时伤情,才托青粦姑姑转交拂尘的。
白路见灵雀迟迟未离去。
“还有事?”
“炎神也送来了一样物件,道是从阎罗王那借来的,或许白叔能用得上。”
青粦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
是结魂灯,白路大喜。
但有魂主的一丝残魂,结魂灯就能聚齐他的三魂七魄,不管他浮游在三界的哪个角落。
白路心中又燃起了希冀。
案台上,结魂灯燃了一缕白毛。
白路屏住呼吸,等待着,直到灯火渐渐泛出一层淡青色。
白路高兴得差些蹦起来,可又怕碰到结魂灯,终还是按下了性子。
此后三百年,那结魂灯一直摆在白路的床头。
白路改去了以往轻挑、急躁的性子,如今做甚么都是轻轻的。
竟成了个安静的妖。
龙骨山脉的妖,从不敢在竹屋附近造次。
方圆百里以内,哪怕嚎叫得大声一些,都是过错。
轻则被青粦姑姑训斥一番,重则,会被白叔胖揍一顿,真是活得没妖权了。
眼看着结魂灯火焰的青色愈发浓郁,白路有些焦急了。
他很想知道,凌道子已经回来了几魂几魄。
这一夜,又是伴灯而眠。
白路喜欢收藏梦,也喜欢制造梦。
这一夜,他竟然梦到了自己造的一个梦——他还是一头白鹿的时候,与年少的凌道子在林间追逐打闹。
梦醒了。
白叔发现床边上正坐着一道虚影,手里捧着个梦瓶子。
是他等了三百多年的凌道子,他的魂魄总于让白路给召集回来了。
“我从你屋里找到了这个梦瓶子,便倒进了你的梦里,还喜欢吗?”
凌道子对白路还是那般体贴儒雅,连说话都是温柔的。
“你怎不早些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不忍心。”
白路匆匆起身,道:“我现在便马上给你再生肉躯。”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百多年。
言罢,白路已经开始摆弄那些药物了。
“白路……”
“我很快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养了三百年的安静性子,在凌道子面前,一朝就被打回原形。
白路急了。
“小白,停下罢,我不会进入这尊身躯的。”凌道子认真道,“我岂能忍心让你去经受九道天雷?”
逆天改命,是要受天谴的。
白路怔怔地望着凌道子,道:“你还要与我分开吗?”
若是要与凌道子分离,白路甘愿吃那就到天雷。
“你若是受不住那九道天雷,我们才真真是要分开。”凌道子安慰道,“让我走罢,送我进轮回门,我们还有机会再续前缘。”
白路摇头。
“轮回之后,我怕我找不到你。”
茫茫三界,轮回之道,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凌道子指尖抚去白路眼角的泪珠,他扬了扬手中梦瓶子。
“我会带着这个梦进去,我不会忘了这个梦,你找到了这个梦,自然就找到了我。”
“我若是找不到呢?”
“你勤加修炼,自然是能找得到的。”
门外,牛头马面已经到了。
白路最后还是被凌道子说服了,选择放手。
临走了,凌道子再次扬扬手中的梦瓶子。
“小白,记住,是这个梦。”
第71章 番外二
番外二·旺夫仙君
全灵境的人都知道,荆州城药王府收了个上神当姑爷。
不是仙,是神。
这门亲事是高攀了罢?不不不,听说是上神亲自来提亲的,那阵仗动静不小。
那日,浩浩荡荡的一排天兵天将腾云下界,直奔药王府。
众人皆以为,天界是铁了心要派兵收了那“妖子”江津,药王府脱不了干系。
不料,收倒是收了。
只不过不是收进天牢,而是收进了炎神的红帐,成了炎神的道侣。
“岳父岳母,请喝茶。”
接亲时,江父江母相继颤颤巍巍接过寒烨敬上的茶盏。
这够他们吹嘘一辈子的了,毕竟灵境里,能喝上神奉上的一盏茶,自是了不得。
原本小呡一口即可,俩人愣是喝了个精光。
这可是上神敬的茶,岂能浪费?
最后端着个空茶盏,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到一对新人还在候着,才想起忘了交代话,无非是娘家人嘱咐小两口恩爱和睦。
“津儿,以后你就是上神的人了,要安守本分,伺候好上神。”
江津:“……”
敢情,亲儿子也比不了上神。
至于婚礼的规模。
寻常百姓抛铜板子当喜钱,修行者抛灵石,而上神——
抛的是灵丹妙药。
荆州城一夜之间成了灵境第一城。
身着喜服的江津被炎神牵着手,回了天界。
红帐前,红烛燃。
寒烨江津并排坐着,有些拘谨。
“以后我该叫你什么,是炎神还是寒烨?”
“我觉得应当是……夫君。”
江津:……
“我的意思是,我还不知道炎神的名字。”
这次,炎神仔细思忖了片刻。
“从今日起,我便姓寒名烨……我没有资格以其他身份娶你。”
沉默片刻。
“津津,岳父岳母交代了,让你好生伺候为夫。”寒烨笑道。
伺候?
江津面向寒烨,看到他额间的那道浅纹慢慢舒展开。
仿佛是,那家伙又回来了。
骚话连篇的那个寒烨。
“为夫还记得你我结拜兄弟的那日,你说我的宝贝都是你的,为夫一直疏于执行。”
寒烨意有所指。
“今夜,大抵是能将最后一个宝贝让津津好生见识了。”
……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一日就是一年。
江津睡醒,身子有些虚脱,纵是匆匆下界,凡间也是一年后了。
短短一年,连云宗已然成了灵境第一仙宗。
凭什么?
就凭他们宗主是炎神夫人。
江津迷迷糊糊,正准备回原来的小院,却被刘总管半路截下,将他带到了一座崭新的宫殿前。
“小宗主,给您新建的宫殿。”
江津:“???”
刘总管一路领着江津,一路介绍。
“这是‘春江水暖泉’,泉水温热怡人,水中的那张玉床,无论是何等姿势躺在上头,都是极舒适的……”
“这是‘枝头凤巢’,这凤是公的,小宗主睡此巢甚是适宜……试想,千年古树枝头,清风徐来,轻轻晃动,凤鸣其中,是不是别有一番意境?”
“这是……”
“慢着。”
没等刘总管继续说,江津打断了他的话。
江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又是“春江”又是“凤鸣”的。
“给我建的宫殿,这里头怎么还有个牢房?”
江津指着前面道。
只见里头鞭子、铐锁、麻绳……皆是齐全的。
刘总管嘿嘿一笑。
“咱也不知道上神喜欢什么样的,只好都备着些,以防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