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这事分明错不在我,我若知道他是这种人,当时就该看着他被云浪鬼牙烧成灰。”没想到左丘乘竟是钟离邑的徒弟,他看着手里的云浪鬼牙,后悔自己怎么手贱留了他一命。
萧子君握住他手腕:“不管错在谁,先回去。”
宣闻和叶绍蓁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方远平日里有些害怕萧子君,所以他对着萧子君总是乐呵呵的讨好,宣闻看他绷着脸对上萧子君,想必这次是真的有所不满。
他上前去:“小远,不论事情怎样,你先跟师尊回去说清楚。”
萧子君松了手,别过头去不看他,对宣闻说:“你先给他包扎。”
宣闻拿了药和纱布给方远的伤口重新包扎,这盒子里的伤药几乎全用在方远这条胳膊上了,他伤口里进了灰,割破的地方往外翻着卷,看起来有点恐怖。
给他包好,宣闻才说:“你自己注意点你这胳膊,小心留病根。”方远低着头不理他,还倔着气,宣闻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有师尊护你呢。”
方远听了抬起脸来,敷衍的点点头。
回了萧山,萧子君在前面走着,方远就在后面跟着,青须的房门紧闭,萧子君道:“在门口等我。”
萧子君推门进去,屋里除了青须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儿,面相十分和蔼,他和青须低头在讨论着什么,见到萧子君回来了,笑的眼睛弯成月牙,捋着胡子:“子君回来啦。”
萧子君躬身行礼:“华南师伯,师尊。”
青须是萧子君的师父,而华南是青须的师兄,两人师出同门性格却是截然相反,青须厉色,眼里看不惯的嘴上必要说,而华南总是很亲和,像个老爷爷一样。
“方远呢?你自己看看他干的好事。”青须把桌上的信朝萧子君一丢,那纸轻飘飘的却带着力度,萧子君伸手一抓,拿过来仔细看着里面的内容。
“哎呀,我说师弟,你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徒孙还小,当心吓着孩子,他性子皮,让子君好好教教就是了。”华南喝了口茶,赞叹道:“你这茶不错。”
青须刚要喝一口,让华南堵了一嘴,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教?我看是教不好了,在山上的时候他能跟宋简打起来,到山下他能直接砍人的胳膊,我看他以后是不是还想杀人啊?”
萧子君收了信,华南不跟他吵,笑着问道:“子君,你怎么说?”
“师尊,师伯,事情的原委和信上有些出入。”
萧子君那么懒得说话的人,还是费了半天的劲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他忽略掉今早方远又与平州城的人起冲突的事。
萧子君又补充道:“但这些过错皆不在方远。”
“平州城的人咬定说,是方远心生歹念才断了人家的右臂。”青须从鼻腔里发出不屑,“事情已经如此,我们又能怎样,我叫人将方远带到禁闭室思过了。”
萧子君忙道:“他根本无错,何须思过?”
华南将茶杯盖了盖子笑道:“别急。子君啊,你可知道最近有些异动?”
“异动?”
华南道:“就在前两日,江北城的附近发现了轻微的魔动,魔动就意味着可能有魔头要出世,平州城的人派了弟子前去探查,各个仙家门派分散较远,平州城能够得到的便是萧山。平州城来信并非全是为方远,明日他们的人要来与我们商议除魔之事,让方远去思过也是为了防止双方再起冲突,你就当是保护他罢。”
“你们这样做,岂不让方远觉得委屈。”萧子君知道他这徒弟,别看平时嘻嘻哈哈,但骨子里的性子是倔的,方远要是知道他明明没做错事还要躲着平州城的人,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呢。
“方远那个小子,滑头的不行,稍微看不住就被他溜了,让平州城的人看到他,又会生事端。”青须两眼一瞪说道。
青须强硬,萧子君更是执拗不肯放人,他说道:“我把他带走,放到我那去,不会让他与平州城的人见面。”
他说完转身就走,从青须那出来的时候,方远已经被带走了。他去禁闭室找方远,还没到跟前就听到里面鬼哭狼嚎的声音。
禁闭室外面是一层结界,从外面能看到里面,方远坐在禁闭室的门口,背靠在结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反拍着结界。
“放、我、出、去!我做错什么了?”
“你们还有人性吗?”
“没天理了吧?!”
萧子君走到门口,方远感觉身后盖过来一片阴影,他仰过头一看,看清了来人,赶紧转过身来站起来趴在结界上:“师尊!”
萧子君手一挥,结界就消失了,方远失去了支撑,一下往前栽了几步,直接撞在萧子君怀里,他赶紧起来:“师尊你施法也不给我说一声,没撞到你吧?”他拍拍萧子君的衣服,上下打量。
“走。”萧子君拉住他就往前走,方远怎么都觉得这跟逃狱似的?
他刹住脚步,扯着萧子君问:“去哪儿啊?”
“这两天你先住我那。”
方远一听便来气,萧子君什么时候让人睡过他的卧房?这明摆着就是变相把他关着,方远甩开萧子君拉他的手:“我不去!”
萧子君知道他满肚子委屈,叹了口气:“别闹。”
他反问道:“师尊我错了吗?我不管其他人怎么说,只要师尊你说我做错了,我立刻跟你回去,让我去哪都行。要是我没错,现在就放我下山,我去找师兄他们。”
萧子君垂了垂眼,是方远,小时候教会了他怎么哄人喝药,长大了教会他怎么哄人不闹。
他面色有些僵硬,扯谎说道:“你没错,是我。我新创了几个术法,想找你对招,不行吗?不行的话我找别人。”说完他抬腿就走。
方远吃软不吃硬,拦在他面前,将信将疑:“哎哎师尊,行行行,我去!”
第27章 寄居
平州城在信里说明日早晨到达萧山, 方远这两天就寄居在萧子君这。
萧子君的住处不大,方远来过几回, 里面收拾的很干净, 但是他每次来不是道歉就是交罚抄,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一直没怎么细看过他师尊的房间。
方远在外屋, 虽说萧子君房里没什么华丽珍贵的东西,但是小东小西的真不少, 像小鱼缸小盆栽小花瓶什么的。他正站在一盆鱼缸旁边,里面有一条黑色的鱼, 也就手掌那么大, 在缸里游来游去。
“师尊啊,你什么时候有闲情雅致养鱼了?”别说养鱼了,方远小时候, 萧子君恨不得能把他扔了, 人都养不活还养鱼。
萧子君在房里看书写字, 反正只要方远不乱跑,他也不管, 听到方远问他,思索了一会才想起来房间里哪有鱼。
他说:“那是蛟仙。”
方远手指原本抵在鱼缸上,听他这么说缩了回来, 脸趴在上面盯着看:“这怎么看也是一只黑鲤鱼啊?”
“他修龙不成,成了恶蛟,败了之后没脸见人, 变成鲤鱼了。”
方远:“……”
鱼缸旁边还有一盆植物,土黄色的一团,上面全是刺,像个被烧糊了的仙人球,方远摸了摸,那刺硬的扎人:“这仙人球是什么品种啊,怎么是这个颜色?”
“一只休眠的刺猬精,弃恶从善改行当绿植。”
“……”
“这个花瓶还挺好看的。”
“一只石头怪,被生活磨平棱角。”
“……”
师尊这屋子是精怪开大会吗?但凡是能看的东西,那都不一定是看到的那个东西。
方远晃哒了一会实在无聊,他坐在萧子君旁边看他写字,他一边磨墨一边问:“师尊,你不是说新创了术法吗?给我看看?”
萧子君笔下一颤,一张纸写坏了,他合上书:“今天乏了,使不动,明天再说。”
方远“哦”了一声,这术法什么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成熟的时候最耗体力,需要多次修改之后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师尊。”方远在屋里转了一圈,吞吞吐吐的:“我看你这里就一张床,要不然我先回去,明天一早我再过来。”
萧子君抓了他的衣服:“不行。”
他动作太过急切,方远低头一看:“怎么了吗?”
萧子君松了手:“分明有两张床的。”
他的桌前是个软座,这个软座也就一米长,平时就供萧子君写字看书用的,但软座制作很巧妙,前后两头榫眼相扣,萧子君挥了下手,软座前后各弹出来一截,加长了许多,硬是成了一张软床。
方远看的呆了,还有这种东西?
“你今晚睡这吧。”
方远觉得他师尊真的太不厚道了,自己住的地方离他又不远,不让自己回去就算了,还不让他睡在床上。
一般不都应该是客气点让客人睡在床上吗,退一万步说,师尊就算想睡在自己床上,他那床跟个双人床似的,睡两个人也不为过吧?
但是,没有。
方远晚上睡在改良版的软座上,萧子君给还拿了床被子给他,其实软也挺软的,就是有点窄了,方远一翻身就掉下去,摔醒了,爬上去再睡,一翻身又掉了,又摔醒了。
来来回回五六次,方远抱着被看着软座,骂了句:操。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萧子君的屋里,萧子君背对着他睡着,萧子君睡觉老实多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子只占了床的三分之一,床上留了一大块地方。
方远觉得那个软座实在不舒服,他就悄悄爬到萧子君床上去了,把手里的被子弄成一个长条,竖在他和萧子君中间。
你一半我一半,绝不越线。
方远是这么想的,但是他睡着之后身体是什么样的就不受他控制了,萧子君正睡着,突然感觉什么东西搭在了自己小腹上,他只穿了里衣,薄薄的一层,猛地把他惊醒了,扭头一看,方远睡的歪歪扭扭,一条腿还蹬了过来。
夜里特别安静,静的能听到方远沉稳的呼吸声,萧子君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耳根子红的能滴血,他平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该把他从禁闭室带出来。
翻身下了床,萧子君走到外面的软座上躺着去了,他走的很慌乱,连被子都没拿,虽然关了门窗,但是夜里还是凉的,他又起身回去拿被子。
刚走到房里,看到方远整个人睡的横在床上,占据了整个床,两条被子都压在他的身下,远远的拽了两下,没有拽出来,萧子君干脆回去把外衣搭在身上,就这么凑合睡了一晚。
他内心在想,让这小子滚,马上滚。
第二天,萧子君很早就出门了,今早平州城的人到了萧山,他走的时候方远还在睡觉,本想划一道结界,但又怕方远生疑,于是留了张字条给方远:有事出去,很快回来,别乱跑。
但愿能镇得住方远。
他往萧山议事堂走,时不时的咳嗽几下,路过跟他打招呼的弟子都以为萧师伯近来又劳累了,肯定是下山除妖邪的时候受伤了,才导致他咳嗽的。
唉,萧师伯真是为萧山付出了太多。
大家都在暗自揣测,默默佩服,而萧子君其实只是昨晚着凉了。
萧子君到的时候,青须和华南都已经落座了,紧挨着青须坐在下面的那个是钟离邑,他旁边还站着左丘除和断臂的左丘乘。
见萧子君进来,钟离邑起身:“萧公子。”
“钟离门主。”
钟离邑坐下:“这次赶来萧山,就是想同各位商量魔动一事。”他从怀里拿了一块红色玉石,玉石红的发亮,“这是两百年前,祖上斩杀魔头时取的一滴血,这血经过炼化成石,能感知魔力,近来江北一带出现魔动,这血石开始有异动。”
细看血石周围确实有些隐隐的紫光。
青须自顾喝了茶:“一块玉石能代表什么?魔这种东西虽然力量强大,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钟离邑:“青须,你可别忘了,魔虽然不能这么快出世,它却能选择人,若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堕魔,也是不可忽视的。这次魔动很有可能就是合适的人选出世了!”
青须笑道:“是吗,那我们是不是应该从这几日出生的婴儿排查起来?”
“你!”
“怎么?”青须反问。
钟离邑脸色绷了一下,随即舒展开来:“合适的人选未必就是婴儿,我说的出世也并非出生的意思,青须长老岂会不知?”
须臾,钟离邑自己笑了:“长老这是故意呛我呢?还是因为昨日我与你传信的事?”
青须不搭理,喝了口茶,他是看不惯钟离邑,再加上昨日的信中他那张扬跋扈的样子,今天怎么也没法好好说上两句。
钟离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左丘乘,道:“都是小辈们的事,何须让咱们挂心?我听说那小弟子叫方远是吧?不知师承何人,这么劳长老挂念?”
钟离邑说是这么说,语气里却充着不屑,萧子君原本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突然听钟离邑说到方远,他放下茶杯不紧不慢的说:“我的徒弟,门主有什么疑问吗?”
钟离邑皱了下眉,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我说呢,一个小弟子竟有本事砍去我徒儿的半边手,原来是承了萧公子的仙风啊。只是不知道萧公子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徒弟的……”
钟离邑的话说了一半,议事堂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方远站在门口,脸上有些怒气:“我师尊怎么教徒弟还轮不到你管吧?”
方远早上起来看到萧子君给他留的字条,原本没想着出门,后来有些饿了打算去买点吃的回来吃,结果到了食堂的时候,也不知道谁传的消息说今早看到萧子君受伤了,一直咳嗽还吐血,吓得他赶忙问了情况,得知萧子君来议事堂了,所以跟着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