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连忙说:“谢谢阿姨啊,我去看看。”
废弃了的,怎么可能有车路过?但是环卫阿姨好心提醒了,温久也不能浪费人家的一番心意,只得拉着行李箱往前面走去。
这一走就是十来分钟,持续不断的高温,让温久觉得自己的皮肉都要晒化了一般。
终于,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公交站牌,温久不太抱希望地走过去,从上看到下,没有,再转到背面去,没——有了!
温久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抠掉了站牌上的不粘胶纸,露出下面的字来:000路公交车,然后是一片空白,还是没有站点。
怎么回事啊?
温久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坐在行李箱上等,过了半个小时,才摇摇晃晃来了一辆银色的车,那车……有点奇怪,不,是太奇怪了,温久半张着嘴,盯着缓缓开过来的公交车,有点难以置信。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公交车,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
那车在站牌面前缓缓停了下来,温久觉得自己大概还没有那个车轮高,公交车停下来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音,仿佛抽气似的,震耳欲聋,车尾喷涌出来的热浪卷起一地的尘土落叶,霎时间弥漫开来。
这车……没问题吗?
温久正犹豫间,车门开了,从里面传来一个粗犷的嗓音:“小孩儿,上车吗?走了走了。”
小孩?叫自己吗?温久很长时间没被人这样叫过了,新奇之余,倒是觉得十分亲切,他拉着行李箱,站在车门下,犹疑着问:“请问,这车是开哪儿去的?”
那个粗犷的嗓音笑了一下:“去大荒山啊,上不上车?不上我就开走了,今天可就一趟啊,错过了就得等明天了。”
确定了终点站,温久终于稍微放下心来,虽然这车看上去还是很奇怪,但是他一咬牙,拉着行李箱爬上了车,然后四下张望,这车有些像双层巴士,但是温久估摸着,这怕是有三四层才对,怎么这车很多人坐吗?
温久拣了最后一排位置坐下,司机说:“走了啊。”
还挺负责的,温久连忙应一声,车便缓缓启动了,开得十分平稳,车厢内隔音很好,也听不见车子发动时候传来的轰鸣,这倒让温久特别舒坦。
今天起了一个大早,现在坐在软绵绵的车座上,阳光从另一侧车窗照进来,整个车厢都染成了温暖的橙黄色,车里温度适宜,不冷也不热,特别舒服,很适合睡觉。
温久的眼睛盯着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渐渐便困乏起来,反正,这车是开到终点站,他睡过去也没关系吧?
这么想着,他便靠在车座上,困意一点一点袭来,终于,温久陷入了沉睡。
车还在继续行驶着,平稳得仿佛磁悬浮列车,只是柏油马路渐渐变成了水泥路,又渐渐变成了坎坷不平的黄泥土路,最后,干脆没有路了,遇山过山,逢河过河,方向完全是随心所欲。
司机一边哼着小曲儿,一只手松松地扒拉着方向盘,一只手掰了一下后视镜,无意中扫到最后排,那个小孩儿还在睡,压根就没醒过,他不由啧了一声:“这么能睡?”
温久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了,期间起来喝了半瓶水,然后迷糊着看了一眼窗外,眼前一闪而逝的全是墨绿色的植物,看得他头晕眼花,也不知到哪儿了,最后又继续睡下了。
终于,车到了第一个站,门开了,一个矮个子的男生走了上来,问道:“司机,是去北泽地吗?”
司机点点头:“是啊,你们今天开学啊?”
男生嗯了一声,左右环顾一遍,嘴里嘀咕道:“怎么就我一个?”
司机往后指了指:“那儿还睡着一个呢,你坐好,走了啊。”
男生应了一声,拎着自己的行李往后走,果然看到了正在睡觉的温久,他盯着温久看了几眼,然后在后面的位置上坐下,也靠在车座椅背闭目养神起来。
过了很久,车子传来一阵颠簸,温久终于醒了过来,他半睁着眼睛,显然是还没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看着窗外,天瓦蓝瓦蓝的,仿佛一块琉璃似的,特别澄净,云朵也白白的,像一床棉花被子,软绵绵的,睡上去一定感觉很不错,好像伸手就能抓到一样。
伸手……就能抓到?
温久猛地坐起来,半张着嘴,盯着窗外看,狠狠地揉了一下眼睛,只见那洁白的云雾果然就在车窗玻璃外边,怎么回事?他记得他坐的好像是公交车,不是飞机吧?
见鬼了!温久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一个感觉。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终于醒了啊?”
温久应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同他年纪相仿的男生正趴在他的椅背上,往这边看,笑嘻嘻地打招呼:“你好。”
温久愣了愣,点头:“你好。”
那男生说:“我叫霍火,你是今年的新生?”
新生?温久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去学校报道的,他连忙说:“我叫温久,你也是去学校的吗?”
“是啊,”霍火看了看他旁边的位置,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坐这里吗?”
温久立刻坐直了身子,说:“当然可以。”
霍火起身坐了过来,温久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很亮,眼珠最靠外面一圈是黄褐色的,像琥珀一样,中央的瞳孔则是漆黑如墨,这效果,是带了美瞳的吧?
虽然确实很好看,但是一直盯着别人看也是不太礼貌的事情,温久把眼睛移开了,反倒是霍火盯着他看了看,说:“你的眼睛好圆。”
温久大囧,谁的眼睛还是扁的吗,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称赞,实在接不上话的时候,保持微笑就好了。
很明显,霍火对他的印象十分不错,然后问:“兄弟,你是哪儿的啊?”
“H市,你呢?”
霍火仔细想了一下,然后说:“没听过H市,我老家是青丘的,不过后来青丘房价太贵了,又特别挤,我们就搬家到柜山去了。”
温久虽然没听说过青丘这个城市,也没听过柜山,但是这不妨碍他对房价贵这个话题的认同感,赞同说:“是啊,H市房价也特别贵,我们家之前在市中心有一套房子,挤是特别挤,尤其是在早上上学的时候,走在街上都能踩着别人的脚后跟。”
霍火惊叹:“哇,那你们那里比我老家还挤啊,房价多少?”
温久想了想:“以前是四万,现在应该有五六万了吧,我们后来搬去郊区了。”
霍火目瞪口呆:“这、这么贵啊!五六万,能买下整个柜山了!”
温久愣了一下,心里想,什么鬼?五六万的房价,还能买下一个城市了?
总之,两人聊得牛头不对马嘴,最后竟然也聊得十分和谐。
第3章 入学
或许是同龄人之间特别好交流,温久和霍火很快就熟识起来,两人一边说话,车靠站也越来越频繁,上车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年纪看上去与温久差不多,有男生也有女生,最让温久惊奇的是,他们颜值居然都不错,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好了,比起那些电视上明星小鲜肉也没有逊色到哪里去。
爱美是人之天性,温久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霍火说:“这些都是今年的新生。”
温久好奇问:“你怎么知道?”
霍火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不然谁会坐这一趟公交车?肯定都是学生啦。”
温久心里想,这什么逻辑?难道这还是校车吗?
没想到霍火却说:“这一路公交车就是校车啊,除了学生以外,谁都不能坐的。”
温久大囧,还真是校车,说实话,除了幼儿园的时候以外,他就再也没坐过校车了,没想到读大学的时候还要再坐一次。
霍火看着车上的人渐渐多了,就说:“也不知道我们俩会不会分到一个班。”
温久想了想,都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专业的呢,等等,专业?他压根就没报过这个学校,鬼知道是什么专业……
想到这里,温久连忙问霍火:“你报的什么专业?”
“啊?”霍火一脸疑惑:“专业?不知道啊。”
居然有个比自己还心大的,温久也是服气了,他又问:“你也是接到电话通知入学的吗?”
霍火点头:“是啊,让我今天去学校报道,至于专业什么的,他们也没说,等到了学校就知道了。”
温久有心想问一下自己老爹,然而掏出手机一看,信号空格,他无奈地又把手机塞回裤兜,窗外景物飞逝,公交车仿佛行驶在一条长长的山谷中,两旁都是墨绿的植物,也不知道是什么树木,叶子和枝蔓大得惊人,随便一片叶子都跟那芭蕉叶似的,像是变种植物。
就在这时,温久百无聊赖地抬头看去,正见着前面是一道石壁,公交车行驶得很快,那石壁也越来越近了,这怎么看都是死路吧?
然而司机就仿佛没看到一样,车子的速度半点都没有减慢,温久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背上的皮肉仿佛被刺球儿滚过一遍似的,这司机不会是睡着了吧?!
眼看着车头照着那厚厚的石壁一头撞了过去,温久立刻大叫一声:“司机停车!”
他的声音之大,吓得旁边的乘客都蹦了一下,然而已经晚了,车子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一头扎进了石壁中,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温久满脑子都是两个字:完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惨烈,车子甚至连震动都没有,那巨响之后,温久眼前便是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伸手不见五指,说得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他有点发蒙,还没回过神来,心想,我不是直接挂掉了吧?
温久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然后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腿真的没有知觉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哎哟一声痛呼,霍火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响起:“什么东西咬我!”
温久手一抖,连忙收了回来,他刚刚掐的是霍火的腿?这么想着,他又照着自己的大腿掐了一把,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口中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疼死了!
或许是因为适应了黑暗,温久渐渐能看清楚车里的情形,到处灰蒙蒙的,他坐在最后排,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后脑勺,但是大家都十分安静。
车子还在快速地行驶着,非常平稳,这里应该是在遂道中,温久也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他终于缓缓放下心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下午一点半了。
他早上只喝了一瓶牛奶和一块蛋糕,中午没吃,这会也有点饿了,温久从行李箱里面翻出来一盒牛奶,想了想,又拿了两个面包,递一个给霍火:“你要吃吗?”
霍火好奇问:“这是什么?”
温久这才想起来车厢太黑,他可能看不清楚,回答:“是面包,中午吃饭了没?”
“没有。”霍火一边回答,一边接了过去:“谢谢啊。”
“不客气。”温久撕开面包,香气便散发出来,弥漫在整个车厢中,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在寂静的空气中特别响亮。
温久吃面包的动作一顿,不由尴尬,幸好这是在遂道里,不然这要是在外面,只怕大家都看到他们吃东西了,他只带了几个面包,压根不够分啊。
这么想着,为了不残害未来的同学们,温久只得加快了吃的速度,偏偏霍火还在旁边说:“哇,温久啊,这个超好吃的!好香!”
然后,旁边咽口水的声音又开始响起,而且还是此起彼伏,显然不止一个人,温久现在只想一把按住霍火,然后把面包塞到他的嘴巴里,让他闭嘴。
然而,霍火简直是个话痨,他一边吃还不算,还要一边品鉴,滔滔不绝:“这个甜甜的,是塞了馅儿么?没吃过的,哇,好吃啊!你们家的东西太好吃了!”
他话音一落,便听到前面的座位传来一声巨大的咕嘟声,霍火终于听到那哗哗的口水声了,他闭紧了嘴,两三口解决了面包,差点噎住。
过了好久,车厢终于再次安静下来,面包的余香味也渐渐散去,温久松了一口气,把吸管插进牛奶盒中,只觉得这一顿简餐吃得无比艰难。
公交车在黑暗的遂道中不知行驶了多久,约莫有一个小时,前面才出现了蒙蒙的光亮,终于到遂道口了,霎时间刺眼的阳光洒落下来,满眼睛都是白花花的,温久忍不住剧烈地眯了一下眼睛,显得有些不大适应。
然后下一刻他就愣住了,只见左右的车窗外是大片的水域,惊起几只鸟儿,盘旋着飞开,霍火瞅了一眼,随口说:“这种鸟挺好吃的,可惜柜山没有。”
温久无语,这不是野生的鸟吗?吃了犯法的吧?
但是他总不好直接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这时候只能保持微笑。
这仿佛是一个狭长的湖,湖水瓦蓝,跟天空一色,澄净透澈,干净得如同一块琉璃一般,特别漂亮,想不到去学校路上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这么想着,温久因为新学校生出的郁闷终于稍微消散了一点,算了,哪个学校打游戏还不是一样么?再说了,自家老爹都那么信誓旦旦了,应该也不会坑自己的儿子吧?
温久自我安慰着,公交车又往前行驶了大概十来分钟,终于在一个站点停下了,那里有一棵参天的巨树,温久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树,树干苍劲,上面的树皮暴起,仿佛随时会掉下来一般,枝干蔓延伸展开来,巨大的树冠如同苍穹顶盖,遮住了碧蓝的天空。
午后细碎的阳光洒落下来,在地上投下零散的光斑,司机在前面喊:“到站了啊到站了,3点之前赶到学校去报道,别在外边晃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