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以前可都是他的啊。
相长宁心中略微感慨, 秦于晏看了他一眼, 又看了看远处那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头, 道:“怎么不走了?”
相长宁回了神, 道:“前面有护山阵法, 旁人轻易进不去的。”
那护山阵法还是他亲手设下的,除非有他亲自画出来的入阵符,否则一般人是不可能进去的,没想到时隔多年,曲清江竟然连这阵法都没有换掉。
在确认曲清江不在山上之后,相长宁便御器朝连云山的方向飞去,才略微靠近,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自脊背上悄悄升起,多年的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
下一刻,秦于晏一把抓住他,低喝道:“回来!”
两人才退开些许,一道剑光蓦地闪现,势若流星一般朝他们横扫过来,幸亏两人退得及时,但纵然是如此,那剑光带起的威势将他们撞飞了出去,直到二三里之外才停下。
相长宁皱起眉来,展开神识探查,此时那剑光已经消失在空气中,再也寻不见踪迹了,但是在他的眼中,整座连云山都已经被那剑光笼罩起来了。
“剑阵。”
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心道,这下麻烦了,曲清江虽然没有撤去他布下的护山大阵,却在护山大阵之外又布置了一层剑阵,合体期剑修布下的阵法,以他们二人目前的实力,绝不可能破解得了。
这就像是二三岁的稚儿被一道高墙挡住了去路,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之下,再多的招数也是无用。
正在相长宁思索应对之法时,却听秦于晏道:“不如由我去试一试。”
相长宁闻言,便摇头道:“不可,方才我们只是堪堪靠近,还未触动阵法,就已有那般大的威力了,若是前去破阵,恐怕太过危险了。”
秦于晏道:“我小心些便是。”
相长宁仍旧不答应,又道:“曲清江此人修为高深,性格冷漠,行事不按常理出牌,且十分偏执,你若去了,恐怕就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秦于晏眼神微微一沉,忽而道:“你似乎极为了解他?”
相长宁顿了顿,才含糊答道:“唔,是有些了解。”
秦于晏听罢这话,沉吟片刻,道:“或许我可以借魔种一试,魔种短时间内会爆发出极大的威力,若能为我所用,破这剑阵倒是有几分希望。”
相长宁眉头一动,道:“你能控制魔种了?”
秦于晏道:“修为越高,就越能压制魔种,我如今已是金丹后期,想来只要保持灵台清醒,此事定不在话下。”
相长宁闻言,按了按眉心,否决道:“不可,除非你到了元婴期,否则万万不能尝试这么危险的事情,到时候一旦失去控制,剑阵破不了不是,我还得担心你发疯。”
秦于晏嘴唇微微动了动,皱起眉来,语气有些不高兴地道:“我自会极力控制住的,定不会伤你。”
相长宁放下手来,听出了他的意思,便知道他想岔了,心中不由好笑,解释道:“莫要误会,倒不是担心你伤我,只是你才修天魔道,魔种这东西不好控制,凡事都有万一,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麻烦?还是等你到了元婴期再说罢。”
他说着,话语忽然一顿,喃喃道:“元婴期……”
念了几遍,相长宁忽然笑了,道:“天无绝人之路,有了。”
他说着一扯秦于晏,笑道:“你随我来。”
秦于晏虽然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相长宁寻了一处幽静的地方,从储物袋中取了一样物事来,递给他,道:“你将此物服下,一百年的修为,足够你一举突破元婴期了。”
秦于晏定睛一看,却是当初相长宁从冥泉宫中得到的流萤金莲子,他道:“你是要我服下这个?”
相长宁笑道:“不错,本来我打算留着自己服的,不过一旦能顺利进入连云山的话,这东西于我来说,便是可有可无了。”
他当初不知在连云山上留下了多少好东西,不缺这区区一粒金莲子,一旦真的进入了连云山,他拿到从前炼制的那些极品灵丹以及灵草,区区元婴期,自然不在话下。
秦于晏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倒也不推辞,将那流萤金莲子接过去服下,很快便席地而坐,开始闭目入定,修炼起来。
而相长宁则是在一旁为他护法,一连布置了两个阵法,又施了障眼法,一切准备妥当时,秦于晏那边也有了动静,一团灰色的气息自他身上浮现出来,开始绕着他盘桓。
流萤金莲子有一点好,就是它的效用十分简单粗暴,增加一百年修为,不论你修的是剑道,鬼道或者魔道,只要将它完完全全地吸收了,这一百年修为铁定能加上去。
相长宁会把金莲子给秦于晏,也算是把好东西用在了刀刃上,毕竟他的修为可以依靠嗑灵丹来堆砌,但是秦于晏却不行,他修那天魔道,又无前人指点,还怀揣了一个随时要发作的魔种,不知道要等猴年马月去才能有所进境。
更重要的是,他还需要秦于晏服下金莲子之后,一举突破元婴期,然后设法破开曲清江布下的剑阵,进入连云山。
秦于晏这一突破,便是小半个月过去,这一日,相长宁忽然察觉到他周身的灰色气息暴涨,若翩然游龙一般,围绕着他上下翻腾起来,他心中微微一凛,暗道,来了!
突破在即,相长宁便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仔细为秦于晏护法,他尚不知道这天魔道是如何算得,但是在法修这里,金丹期突破元婴期,足足需要扛下七七四十九道玄雷,才得以顺利进阶。
眼看那灰色的气息越来越厚重,与此同时,密林之上,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眨眼间便已是乌云密布,若夜幕提前降临一般,轰隆一声雷动,山鸟惊飞而起,走兽四散奔逃,整座山头都霎时间安静下来,一片死寂,唯有头顶的云层中,雷声隐约。
为人护法这事情是有讲究的,说白了便是挡雷劫,不能全部挡,以免破坏了那人的劫,也不能不挡,到时候若是一个不慎,渡劫失败了,那就糟了。
好在相长宁曾经为湛华璟渡劫护过法,后来也为曲清江护过一次,也算得上是经验颇丰了,秦于晏这小小雷劫,倒是不在话下。
云层酝酿了半天,才终于劈下了第一道玄雷,恍若雷龙一般,将晦暗的天幕撕裂成两半,挟裹着千钧之势,轰然朝他们这个山头劈下来,霎时间地动山摇,雷声阵阵,令人震耳欲聋。
相长宁守在一旁,却没有动作,眼看着那雷劈了下来,秦于晏忽地睁开双目,眸中血色的光芒一闪即逝,他低喝一声,双掌往上一翻,刹那间,原本缭绕在周身的灰色气息都聚拢起来,形成了一个厚实的茧,将他整个人都护裹在其中,那玄雷正巧劈在茧上,只听轰然一声,电光四溅开来,横扫而过,将整个山头的古木都齐齐拦腰斩断。
好在相长宁提前为自己布下了阵法,才没有被波及,否则早就被这阵势给震晕过去了。
就这样一连劈下十五道玄雷,直到第十六道时,环绕在秦于晏周身灰色的茧破了,而正在此时,一旁准备许久的相长宁,终于出手了。
他一扬手,一道灵光便飞了出去,在两人上空盘桓片刻,忽然光芒大作,若有人眼尖,便能看得出来,那是一枚杏黄色的阵旗,只有巴掌大小,甫一落定,便听见嗡然一声轻鸣,若有万千羽翅同时振动一般,传遍整个山头。
一点青色的灵光自半空闪现,紧接着,灵光接二连三地亮起,远远望去,连成了北斗七星的星象图,将他们二人护在其中,与此同时,那紫色玄雷眨眼便劈了下来。
轰然之声大作,紫色的电光闪烁着,在二人头顶炸开,一眼望过去白花花一片,几乎能刺瞎人的眼睛,片刻之后,电光转瞬即逝,北斗七星阵犹自岿然不动,继续护持着两人。
这次一连劈下四五道玄雷,秦于晏的状态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只听喀嚓一声脆响,那北斗七星阵破了,犹如冰面之上出现的一道裂纹,霎时间蔓延开去,彻底崩毁,将两人再次暴露在那雷云之下。
第140章
眼看着玄雷转眼便劈至近前, 秦于晏倒是不慌,他双手掐诀,那灰色气息又如同一个厚茧,将他整个包裹起来,经过了这么短短的时间,那灰色厚茧似乎比之前还要更加厚实了。
但是另一方面,玄雷的威力也越来越大, 就如此这般,撑过了大半日,前头四十四道玄雷算是熬过来了。
雷云沉沉,一眼望去, 仿佛下一刻就要压下来似的,玄雷劈下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 有时候几乎要一个时辰才劈下来一道, 而同样的,每劈下来一道, 那威势较之前几乎是翻倍地增长, 秦于晏需要恢复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黑色的雷云中,电光明灭不定,只听轰隆隆的声音作响, 相长宁精神顿时一阵, 暗道, 来了。
第四十五道玄雷劈下来, 粗壮的闪电蛮横地撕开了云层, 猛地朝着秦于晏砸下来,刹那间,天地之间到处都是白花花的光芒,大雨倾盆而至,罡风烈烈,吹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相长宁微微仰起头来,雪白的电光映照在他的面孔上,衬得肤色苍白无比,就像是一尊冰雪雕就的刻像,雨水顺着额角处滑落,将玉色的缎带浸透了。
相长宁虽然看不见,但是他早以神识紧紧锁定那一道玄雷,心里默默地斟酌着,这一下他该不该出手。
相长宁还没斟酌完,秦于晏却出手了,他低喝一声,拔剑而起,霎时间万千剑光如瀑布潮水一般,朝着那玄雷急扑而去,二者在半空中相遇,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剑光被彻底击碎,化作无数星尘四散开去。
庆幸的是,玄雷也消失无踪了,相长宁的心终于放下来,一口气还未吐出,却察觉到那雷云之中,电光倏然间闪烁,再次亮了起来。
他眼皮子突然一跳,心道,莫不是又来?
刚刚秦于晏挥出的那一剑,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力量,此时就连站立都是问题,如何还能再接住下一道玄雷?
相长宁心底暗骂一声,再也顾不得去盘算了,上前一步,双手掐诀,如莲花绽放一般,只听嗡然一声轻鸣,一道玄色的光芒划破雨幕,滴溜溜一转,出现在面前,正是相长宁的本命法宝,混元鼎。
瓢泼大雨如同无穷无尽似的,从天上洒落,将整个世界淹没在茫茫的雨水之中,相长宁依旧仰着头,提高警惕,时刻注意着那头顶的雷云,丝毫不敢放松,整个人如同一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
雷声已经消失无踪了,唯有那哗哗的大雨,无情地泼下来,冲刷着泥土,山石和树叶,相长宁忽然一动,霎时间半空传来一声霹雳巨响,雷声自云层中滚过,与此同时,那酝酿已久的玄雷已经落到半空中,眼看就要砸向秦于晏了。
相长宁当机立断,右手一招,混元鼎顿时见风就涨,长至小山峰那么大,倏然间朝着那玄雷就横撞了过去,丝毫没有什么技巧可言,竟然就这么硬生生把那一道玄雷给接下来了。
虽然接下了一道,但是相长宁丝毫不敢放松,反而愈发警惕了,如今是第四十六道玄雷,整个雷劫一共七七四十九道,还差三道玄雷,此时秦于晏还未恢复,也不知它什么时候劈下来,若是再如方才这般,两道连在一块儿,恐怕就连相长宁都要难以应付了。
幸运的是,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两个时辰之后,第一道玄雷才施施然劈下,秦于晏从容接下来了,相长宁心中略微舒了一口气,继续关注着雷云,时刻保持警戒。
又两个时辰之后,第二道玄雷却迟迟未至,相长宁心中疑惑的同时,也生出了一种不大妙的预感,他曾经也渡过大大小小的雷劫,对于这些算得上是了如指掌,如今秦于晏已经恢复了,按理说来,第二道雷劫应该也要到了才是,为何过去了这么久,竟然毫无反应?
但是这架势看起来,雷劫仍旧没有结束,大雨也一直在继续,将两人浇了个透心凉,落汤鸡也似,相长宁半点都不敢放松,展开神识,紧紧地盯住了头顶的雷云,嘴唇抿起,使得他的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
这一等便是五六个时辰,就连相长宁精神都有些疲惫了,这玄雷要落不落的,你倒是给一个痛快啊,这么一直吊着,是个人都受不了。
然而就在这时,天地间忽然闪过一阵蒙蒙的白光,将整个山头都笼罩了起来,一道巨大的玄雷骤然在云端闪现。
相长宁心里一惊,那玄雷有多大呢?只有在他上辈子突破大乘期才会遇见的玄雷,秦于晏这也是倒霉了。
这玄雷劈下来,相长宁连想都没想,立即往混元鼎中注入全部灵力,只听一声巨大的咆哮响彻天际,与此同时,一道庞大的黑影自那混元鼎中奔了出来,几乎整个山头都被罩在了它的身形之下,可想而知,这黑影有多大。
那是上古凶兽的兽魂,梼杌。
自从它被收入混元鼎中时,相长宁还是头一回召它出来,效果也是不同凡响,它昂首发出一声巨吼,一爪子拍过去,将那玄雷给拍了个正着。
霎时间天地亮如白昼一般,轰然之声,震耳欲聋,那玄雷被梼杌一爪子拍中,势头一顿,威力也散去大半,但是它余威犹在,只是缓了那么片刻,又继续朝秦于晏扑过去,一副不劈中绝不死心的架势。
相长宁心里暗骂一声,咬咬牙,待聚集灵力,正欲强行再次驱使梼杌拦下之时,忽然一柄巨剑斩下,几乎将天地一分为二,挟裹着赫赫威势,直奔玄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