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长宁想了想,觉得可行,果然留了一道识引,叮嘱道:“若有消息,烦请店家即刻通知我。”
店主摸着胡子笑眯了眼,连连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随后客客气气地将相长宁送出了门,相长宁思索着得到的线索,很快便离开了暗街,朝夕阳落下的方向而去。
相长宁顺着蛟江往上游寻找,一路上展开神识,开始进行方圆三里地以外地毯式搜索,但是都没有发现那人踪影。
按理来说,若以修士正常的速度,那人大概很快就离开了河子州范围,可是听店主的意思,日落之处,蛟江西侧,相长宁思索着这句话,忽而停住了脚步,抬头望去。
蛟江原本是四条大河汇聚进入河子州,才被称为蛟江,一旦出了河子州的范围,蛟江便不再是蛟江了,而同时要知道,蛟江的流向原本就是自西向东,蛟江西侧,可不仍旧是河水么?
人为什么会在河水中?唯有一个答案足以解释。
想到这里,相长宁迅速朝前面飞去,同时展开神识,开始探视起一直被他忽略的蛟江水底来,才过半刻钟的时间,他的眼神忽然一凝,落在了一处地方,那里的河岸凹陷下去,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避风港,岸边生长着几株参天大树,此时在夕阳下,光影婆娑,看上去冷森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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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果然不出相长宁所料, 人已经死了, 在水里泡了几天,尸身浮肿, 惨白惨白的,他身上穿着的凌霄派弟子服饰已经足够证明他的身份了。
相长宁皱着眉打量一番, 没有发现储物袋,估摸着是被杀人越货了,被抢先一步, 也是倒霉。
花了两百中品灵石才得到的线索,就此戛然而断,相长宁别提多郁闷了, 他的目光在那尸身上逡巡片刻, 忽而顿住, 落在对方的指甲上, 上面呈现出淡淡的紫色, 他的心中立刻有了推测。
再使了一个诀, 将尸身翻个边儿, 果然在后心发现了一处伤口, 狭窄而且细长, 凶器必然是如匕首一般的利物,谁会在给人下了毒之后, 再以匕首偷袭?
类似匕首的法器大抵都是轻巧灵活, 不易引人注意, 适合暗算, 乘人不备,一击致命,制造出来的伤口细小而深,拔出来时不会有大量鲜血喷溅而出,乃是偷袭杀人,居家必备之良品。
相长宁比了比动作,而且这个位置,倒仿佛两人并肩而行,其中一人趁死者不注意,猛然发起袭击,死者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刀致命了。
他心中隐约有了定论,使个法诀将尸身投入原来捞起的位置,然后再次回了河子州的暗街,待出来时,相长宁已模样大变,身形高了不少,穿着凌霄派弟子服饰,一张十分讨喜的娃娃脸,见人便是三分笑意。
暗街什么都有,什么都卖,只要你能想得到的,一盏茶的时间换个新身份简直是小菜一碟。
相长宁这个身份的名字叫苏南笙,是凌霄派的内门弟子,筑基初期的修为,他掸了掸衣袖,径自往齐宝阁走去,不多时便到了门前,左右看了看,才抬腿进去。
大堂的柜台后仍旧是那名少女,笑吟吟地道:“欢迎客人莅临小店,不知客人想要买什么?”
相长宁也不啰嗦,直接开口道:“我是来找我师兄的。”
那少女闻言,愣了一下,才道:“请问客人的师兄是……”
相长宁道:“我师兄是付丰岚,我昨日才看到他的传讯符,说让我来河子州的齐宝阁找他,不知他现在在哪里?”
少女轻呼一声,仿佛有些讶异,被相长宁敏锐地察觉到,问道:“怎么了?”
少女起身比了一个手势:“客人请随我来。”
相长宁眉头几不可见地轻皱,然后跟上那少女到了一间雅室前,门被轻轻叩响,里面很快传来一个声音:“进来。”
少女遂推门进去,只见里面坐了三个人,除了之前相长宁见过的那位美妇管事以外,剩下的两人皆是身着与相长宁一模一样的服饰,竟然也是凌霄派弟子!
相长宁心思电转,很快便意识到,这两人大约也是因付丰岚而来的。
果不其然,少女向那管事道:“这位客人说他也是来找那位付姓客人的。”
那美妇管事打量相长宁一眼,还未说话,相长宁面上便露出几分惊讶来,向那两位凌霄派修士拱手见礼,道:“两位师兄好。”
那两名凌霄派修士皆是对视一眼,其中一位身形略瘦的人才道:“这位师弟是来找付师弟的?”
相长宁入座后,答道:“正是,两位师兄是来河子州办事的么?”
那修士唔了一声,算是答腔了,他身旁的那位修士却开口道:“不知你近来是否见过付师弟?”
相长宁摇摇头,道:“没有,上一回见到付师兄,还是在离开宗门的时候,后来便一直没有见到他。”
“那你是如何寻来齐宝阁的?”
相长宁便将传讯符的托词又说了一遍,只是道:“我前几日静心修炼,出关时才看见这传讯符,找了过来。”
他说着,取出伪造的传讯符来,那两名修士查看之后,并没有怀疑,一人皱眉道:“这传讯符已是十天前发出的,这么说来,付师弟那时便准备来河子州了。”
相长宁左右看了看,一脸发蒙地道:“怎么?付师兄他出什么事情了么?”
另一人点点头,道:“付师弟他的本命玉牌碎了,恐怕已遭遇不测,师门派我等专门来调查此事。”
相长宁面露震惊,半晌才道:“怎么会如此……”
那两名修士大抵也相信了他,一人对那美妇管事道:“我师弟当日可说了他欲往何处去?”
那管事摇摇头,道:“那位客人并未说起此事。”
相长宁忽然道:“我师兄当时可是独自一人来的?”
管事仔细回想了片刻,答道:“不止一个人。”
问到关键地方,相长宁心中立刻来了劲,道:“还有什么人?管事可认得他们?”
管事想了想,迟疑道:“大概有三四个人,看穿着打扮和气势,另外几人仿佛是散修,若说认得,我倒是认识其中一个,他原本总是混迹白街,从前来过几次齐宝阁做买卖,叫方昊宇,你们可以去白街问一问,那里有不少人都识得他。”
三人俱是精神一振,向那管事告辞离开,准备去白街询问一番,路上,相长宁与那两名修士互通了名姓,模样清瘦的人名叫施璋,年纪较长,另外一人名叫宗友清,两人是同门师兄弟,听他们口气,另外还有一人,是个记名长老,乃是结丹后期的高手,两人都称他为师叔,在别处落脚,先派他们来探探路。
白街是河子州三大街之一,各路修士混杂,云集于此,买卖法器灵丹,各色符纸阵法之类的,算得上是十分有名气了。
大概是把相长宁当作了自己人,去白街的路上,那宗友清抱怨道:“明知道是锻兵坊急需的材料,为何偏偏派一个筑基初期的弟子过来采购?惹出这许多麻烦来,还要劳动你我跑这一趟。”
施璋叹了一口气,道:“长老亲自安排的,有什么办法,先查清楚再说罢。”
宗友清阴阳怪气道:“后台硬有什么用,还不是落得这般下场。”
闻言,施璋立刻看了相长宁一眼,见他面带郁色,心事重重,仿佛还没有从付丰岚的死讯中回过神一般,这才松开眉头,低声告诫道:“师弟慎言,话不是这么说的。”
宗友清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闭了嘴,不再说话,很快,白街到了。
与安静的暗街相比,白街实在是太热闹了,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一派嘈杂,人声鼎沸,三人挨着街边走了一段距离,打听了半天,果然如那齐宝阁的管事所说,有不少人认得方昊宇。
施璋正仔细询问间,旁边的摊主插嘴道:“他上回不是说,有一笔大买卖么,做成了就不回来了。”
相长宁很快就从这句话中嗅到了不一般的气息,追问道:“他除了在河子州以外,还经常去哪些地方?”
那摊主笑道:“我们叫他方油子,为人滑不溜手,十分狡猾,这些事情我也不大清楚,不过你们倒是可以去他住的地方碰碰运气,我记得他似乎住在前头的巷弄。”
三人谢过摊主,又一路找寻过去,问了不少人,总算是找到了方昊宇的住处,只是已经人去楼空,唯有一个守院子的小童,对方昊宇的去向也不大清楚,一问三不知,折腾了半天,最后仍旧是无功而返。
眼看着天色渐晚,路上的灯笼次第亮起,宗友清再也忍不住了,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施璋知他这毛病,要是不让他发泄,这会恐怕要暴跳如雷了。
三人离开白街,才走了半盏茶时间,忽然相长宁心头一凛,他感觉到有一股神识从他身上扫了过去,显然施璋与宗友清两人也感觉到了,抱怨声顿时戛然而止。
过了片刻,施璋才道:“师叔来了,让我们过去。”
宗友清不敢说什么,相长宁自然没有二话,两人都跟着施璋直奔河子州外围的蛟江边,黑黢黢的夜色中,一道清瘦的身影立于江边,那人披着黑色的斗篷,看不清楚面目,声音幽冷道:“可问到了什么?”
宗友清闭嘴不言,施璋只得语带惭愧道:“有负师叔重托,我等并未找到关于付师弟的线索。”
他说着,担心对方误会他们偷懒,又将下午的事情一一道来,那位师叔似乎听得不耐,抬了抬手,打断他道:“行了,我也不指望你们什么,一群脑子不开窍的。”
施璋一噎,讪讪闭嘴,那人又转向相长宁,道:“他又是谁?”
虽然被斗篷所遮掩,但是相长宁仍旧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扫过自己,那眼神如锋锐的刀刃一般,几乎能剐下一层皮肉来,只是相老祖一向皮厚得很,这点威慑力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全程面不改色,甚至翘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来,恭敬道:“弟子苏南笙,乃是清越观行固道人门下弟子,见过这位长老。”
那人听罢,倒也并不起疑,只是伸出手来,从他宽大的黑色袍袖中,有一只什么东西飞了出来,扑扇着翅膀,发出轻微的声音,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施璋迟疑道:“师叔,这是……”
那人道:“等。”
施璋连忙闭了嘴,空气中一片寂静,过了大约一刻钟,那黑衣人终于有了动静,动了动,看向远处,道:“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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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找到了。”
听到这一声, 三人立刻打起精神, 那黑衣长老一动,身形如夜枭一般无声无息掠过黑夜,留下一句:“都随我来。”
一炷香时间过后, 那沉在蛟江水底的尸身被捞了起来, 扔在地上, 尸体早已被河水泡得肿胀发白, 面目狰狞,如今又是夜里,微亮的月光洒落,便更显得那尸身阴森可怖,宗友清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别过头去,施璋也略有不适, 目光游移,只虚虚地瞟着, 并不敢真正直视, 相长宁干脆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把一个胆小如鼠的小弟子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黑衣长老见了他们这番模样, 冷哼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施璋两人并不敢反驳,闷头任由他骂, 黑衣长老看了几人一眼, 对宗友清道:“你, 过来。”
宗友清不防自己被点了名, 先是啊了一声,才左右四顾一番,见相长宁与施璋二人纹丝不动,便战战兢兢地指了指自己,小声道:“师叔是在叫我么?”
“不是你还有谁?”黑衣长老不耐烦地道:“过来!”
宗友清暗暗叫苦,却又不敢反驳,只得往前挪了一小步,鞋底几乎是擦着地过去的,眼睛盯着鞋子,半点不敢散出余光,生怕一不小心就看到了不想看的东西。
却听那黑衣长老道:“你去将他的眼睛挖出来。”
“啊……”宗友清先是一懵,尔后才反应过来,眼睛立刻瞪得如铜铃也似,一声克制不住的惊呼从喉咙中溢了出来:“啊?”
黑衣长老十分不耐地道:“啊什么?听不懂我的话?”
宗友清一张脸顿时血色全失,几乎可以和地上那具尸身相媲美了,他实在没想到这种倒霉事情会落到自己的身上,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施璋与相长宁两人,似乎在期待他们能开口相助。
“快点,磨磨蹭蹭作甚?”
宗友清一哆嗦,最后实在无法承受那黑衣长老的眼神压迫,一狠心,一咬牙,抬着软面也似的两条腿到了尸身旁边,蹲了下来,不小心看了一眼,然后猛地撇过头去,一脸不忍目睹,仿佛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珠子。
宗友清才掏出了一把匕首,还未靠近,便听那黑衣长老冷酷地道:“用手,当心把眼珠子抠坏了。”
宗友清面上的表情顿时呆滞:……
施璋一脸不落忍地撇开目光,相长宁则压低了头,肩背哆嗦了一下,在外人看来,他仿佛是在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宗友清颤悠着两只手指头,抖得好似抽风一般,然后摸索着伸过去……
片刻之后,一股难闻到令人窒息的腥臭气味浮现,宗友清猛地屏住呼吸,忽闻树上传来一声老鸦叫声,嘶哑难听,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突兀刺耳,如鬼魅一般,他吓得大叫一声,扔下手中的眼珠子,连滚带爬地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