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川对此就笑笑,没邀请两个小伙伴加入,他们在军队里,都比较敏感。后来到了VT-79,魏延川托管了房产,不再折腾,每个月托管方准时打来的房租,按行情有所增长。
这回他带赵樵声去的那处,是他把之前的几套房子转手后新买的。
托管商也代理中介业务,合作了这么多年,多少也算熟悉,客户经理问这位大客户:“突然要卖了,是又发现什么商机了吗?”
魏延川说不:“这回是刚需了。”
“刚需……”魏延川新房子也是交给他办的,客户经理看着新房的信息,“如果是刚需的话我提醒你一句哈,海景别墅其实不适合常住,只适合度假。”
他说的很含蓄了,海边冬天冻死,夏天热死,想出去散个步都做不到,在海边安家其实不是好选择。
春夏秋三个季节,去海边度假的人倒挺多,租出去能赚不少,但这肯定是商业投资,不能算刚需。
而如果不出租的话,海景别墅的价格就很不划算了。
“我知道,谢谢提醒。”在VT-79的魏延川勾起嘴角,他是要养一条小人鱼,靠海真的是刚需。
但这个原因,就没必要和对方说了。
主顾确认了需求,客户经理也不再说什么,反正金额越大他提成越多。
手续是赵樵声说他还没成年那会儿就开始办的,在魏延川去包塞特斯领奖之前就已经全部完成。
当到了临界点,在伤口的血流不止中维持着意外的清醒时,魏延川其实想过,要不要把那栋房子先给了赵樵声,他希望他喜欢着的这条小人鱼,能安安稳稳的,在始祖海中,顺顺利利的渡过成年的关卡。
算了,魏延川最后想,如果自己真的撑不过去,还是让赵樵声快点忘了他吧。
但魏延川依然没忍住,对赵樵声说“等我回来”,那一个瞬间,在人类与吸血鬼之间,徘徊于死亡线上的魏延川,终于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贪心。就像盘踞在黑暗处的怪物,无比渴望海洋中的璀璨珍宝,即使清楚的知道他值得更好的,但仍然不肯放手。
赵樵声在“和魏延川父母吃饭”与“和魏延川两个人吃饭”的起落中,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似的起伏,前面一个选项让他紧张,后面一个选项……他也会紧张啊!
在胡思乱想中赵樵声嗅到了海的味道,他抬头往远处看,看见了视野尽头的一线波光粼粼:“海?我们到海边了?”
“嗯。”魏延川当然不会炫耀自己不止一套房,更不会把曲折的购买过程告诉赵樵声,他只是平平淡淡的说,“我在海边有住所。”
赵樵声打开了车窗,闻着风里鲜明的海洋气味——那是始祖海的味道,与任何次空间与秘境都不同的古老气味:“这么棒的吗?”他不是什么都想不到,只是不愿意深想,怕一细究,就发现风平浪静下的潜流汹涌。
“大概不是很棒。”魏延川这么回复他,“一来我没住过,二来,我不会做饭。”
魏延川不会做饭,赵樵声是猜到了的,他在便利店从来不自己动手,但听到魏延川自己承认,赵樵声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怎么办,其实我也不会做饭。”
说带他回家吃饭的家伙说不会做饭,赵樵声一点不生气,很认真的想了想,补充:“不过我会抓鱼。你家有料理机吗?”
魏延川对此一无所知:“大概有吧?”
他们所在地是夏末秋初的季节,去别墅区有一段路是沿海的,远远能看到细白的沙滩上散步的人多,下水的人少。
转过一个弯,最靠近海滩的一排别墅就进入了视线,都是三层的独栋别墅,带小花园的那种。
魏延川把车停好,换上提前准备好的休闲装,就和检查了厨房,确认有料理机的赵樵声一起出门往海边去。
海洋对鲛人有着无可比拟的吸引力,赵樵声在沙滩上踩着一波波水浪,把T恤一脱,扔给魏延川,就往水深处淌过去:“等我会儿。”
穿着长袖卫衣来的魏延川完全没有下水的意思,顺手把赵樵声扔在地上的沙滩裤捡起来,挥手示意他随意。
时间已经不早,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沙滩上的人陆陆续续散去,赵樵声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自己,一个猛子扎进海里。
于人类而言温度偏低的海水在赵樵声的感觉里再舒适不过,他像一条真正的鱼一样,破开海水,向深处潜去。他不需要换气,海水冲刷下,耳后的鳞片比任何时候都更快的冒了出来,鳞片张合,下面的腮腺过滤海水吸收氧气,供应着赵樵声在水中自如活动。
近岸处浮游生物多,营养丰富,海里十米往下,少了人类活动的影响,鱼群种类丰富,赵樵声游过去,那些鱼往旁边让开,都不知道躲远些。
赵樵声眼睛上覆着一层半透明的膜,让他在盐分和强压下能毫无障碍的睁开眼睛,他挑着几种记忆中味道不错的鱼,张嘴吐出无声的波场,改变了那些小鱼周围的水流方向,织出看不见的牢笼,将它们连鱼带水的运往海面上。
海边日落非常快,赵樵声游上海面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星子正一颗颗的点亮。
魏延川站在原来的位置等他,赵樵声抬手,把裹着鱼的水球推到他脚边,自己一步步从海里走出来。
脚底是湿滑的海沙,在水里待了有一会儿的赵樵声在突然增加的重力下打了个滑,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沙滩上的水球维持着出产处的压强,里面的海鱼在惊慌的乱窜着。
魏延川只在它们滚过来时瞅了眼,然后一直盯着赵樵声在看。
吸血鬼的眼睛在夜晚泛着微弱的红光,海边风大,一动不动的魏延川身上又透出了一股危险感。
湿淋淋的赵樵声被盯的不自在,抹了把脸上的水,从他手上拿过衣服:“你在看什么?”
“你腿上,也有鳞片。”魏延川视线下垂,“它们在发光。”
毫无察觉的赵樵声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自己大腿两侧,小腿前端,冒出了一片片半透明的鳞片,微弱的散发着贝类似的流光,随着角度变化,还肥皂泡似的会变色。
赵樵声:“……”之前洗澡的时候可没这玩意儿。他心里才冒出一个猜测,就感觉到魏延川碰了下自己的耳朵。
“而且,”他听见魏延川说,“你耳朵变尖了。”
吸血鬼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下鲛人的耳朵尖,轰一下点燃了赵樵声全身的热度。
“艹!”赵樵声瞬间就站不稳了,腿软得和面条似的,同时熟悉的疼痛感从脚趾开始向上蔓延,他抓着魏延川的胳膊,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挂了上去,“让我缓缓……”
怎么可能缓得过来。
脚趾的痛楚瞬间烧到腿根,痛到赵樵声手上都没了力气,已经不是他在抓着魏延川了,是魏延川在抱着他不让他滑下去:“赵樵声?”
赵樵声痛得叫骂:“说好提前一周预警的呢!”
如果他妈妈在这里,就要说他自作自受了,预警是为了让小鲛人有时间去找合适的水域完成仪式。
如今他都潜进地球上的始祖海了,条件这么好,又没有天敌在,放松的身体机能当机立断——现在就成年!
赵樵声痛得在魏延川怀里扭着打滚:“把我……把我扔回海里去。”
魏延川抱着他下水:“我陪你。”
赵樵声:“你陪了干嘛,我又淹不死!”他挣扎,他可不想让魏延川看见自己痛得哭出来,“而且你怎么陪?”
魏延川:“我也淹不死啊。”
赵樵声:“……”说得好有道理,他无言以对。
就在他说不出话的时候,魏延川已经走到了足够深的地方,魔法阵安静的浮现,魏延川抱着人,踩着金色的魔法阵,向深海潜去。
☆、番外二
洒落在海面上的银色月光随着下潜的深度渐渐减弱, 沿着水流的方向轻缓漂浮,泛着薄纱般的色泽。
赵樵声蜷在魏延川怀里, 在最初的挣扎后, 已经连动都不动了, 他恍恍惚惚的想,自己这会儿算是理解魏延川说的“痛得没力气叫痛”是什么感觉了。
像是一寸寸把你的血肉骨头扯碎碾开, 然后再将灰烬一点点的重新聚拢捏合, 疼痛已经不仅仅是在腿上了,它往上爬到腰椎处,疼痛于是在躯干部位辐散开来, 全身都开始疼, 连脑袋都突突的痛。
他没力气挣扎,连呻.吟都是无声的, 但他张嘴的刹那,无声无形却异常强大的声波辐射扩散,围绕在周围的海洋生物呼啦散开。
定价高昂的别墅群面对的这片海域,是难得的没有被深渊魔物污染,也没有大灾难前地球时代工业污染残留的纯净海域, 海底铺着细细的白沙,有珊瑚丛生长着。
魏延川落到海底, 金色魔法阵陷入了海沙之下,透出细微的光,昭示着不同寻常的存在感。
海流鼓起了魏延川的衣服,也撩起了他的头发, 于是吸血鬼先生身上突然多了一点柔软的味道,他直接在海床上坐下,让怀里软趴趴的小人鱼的两条腿,能在海沙上有个着落。
他腿上的鳞片不再是透明的了,在下潜的过程中,那些细小的鳞片飞快的长大,在到达海底时,已经有了坚硬的质感,密密匝匝把赵樵声的两条腿包裹起来。
或许是本能使然,赵樵声把自己的两条腿紧紧的靠在一起,腿上密匝匝的鳞片彼此交叠,泛着银蓝的光,看着已经有了尾巴的影子。
鲛人小先生的眼睛上覆着厚厚一层水膜,表面流动的虹光将这片水与海清晰的分割开来,那是他使劲憋着的眼泪,痛到极致他真的控制不了泪腺。
魏延川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权作安慰。
赵樵声被亲的一个激灵,又是觉得痛,又是觉得丢脸,把脸埋在了魏延川的胸膛上,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像小孩子了,魏延川无声的笑了一下,一手托着他的背,一手轻轻的拍他的后脑勺,给他安稳,给他安慰。
时间就这么缓缓的流逝,赵樵声趴在魏延川怀里,时不时因为疼痛颤一下,除此之外整个成年的过程都是安静无声风平浪静的。
腿上的鳞片越发密集,鳞片下腿的形状渐渐消失,与此同时,赵樵声的腰际、后背、手臂后侧也都长出了银蓝色的鳞片,他的耳朵彻底变成了鲛人的尖锐形状,耳后的细鳞在随水起伏的黑发下若隐若现。
他眨了下眼,那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然后水流陡然激烈起来,围绕着赵樵声旋转,他身上银蓝的反光,脚下魏延川魔法阵透出的金色,在水中不断折射,照耀出一片旋转的光幕。
远远近近的珊瑚开始发光,被声波吓走的鱼群重又聚集起来,像是在共同庆海洋祝珍宝的诞生。
赵樵声在疼痛里感觉到了自己的尾巴。
虽然完全不同于已经习惯了的两条腿,但他本能的知道怎么用这玩意儿。
在他尝试着摆动尾巴的瞬间,让人生死不能的疼痛瞬间消失了。他在魏延川的注视下,伸手抱住他,然后腰部一个用力,拖着流光的尾巴用力一甩,就带着魏延川直直往上蹿了出去。
赵樵声带着魏延川冲出海面的刹那,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也跃出了海平面,朝霞之中,赵樵声身上带着珍珠似的色泽,熠熠闪光。
“鱼……”赵樵声开口想到的居然是那几条海鱼,他说着自己也笑了,“回去吃饭了。”
魏延川也笑,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平平常常的在海里游了个泳似的。
赵樵声无师自通的又把尾巴变回了腿,把几条还在水球里乱撞的鱼往T恤里一裹,提着往回走。
赤着上身,穿着条滴着水的沙滩裤,赵樵声不觉得难受,但他看着浑身滴水的魏延川觉得难受:“你不把衣服脱了吗?”
秋天的卫衣有一定厚度了,湿乎乎的黏在身上又冷又重。
魏延川摇头,稍微撩起了一截衣袖,被圣水烫伤的疤痕露出一点:“怕吓到小朋友。”
吸血鬼先生显然不喜欢这种湿淋淋的状态,回家后就跑去洗澡了。
赵樵声倒是挺享受湿乎乎的状态,赤着脚站在厨房里,对着说明书处理了鱼放进料理机里。
在他生疏的处理好食材之的时候,洗完澡的魏延川换了身衣服下来了,长袖长裤的棉质家居服对现在的气温来说有点厚了。
赵樵声看见就说了句:“我又不是会被吓到的小朋友。”他说着就把魏延川的袖子撩了上去,魏延川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东西,没来得及阻止他的动作。
圣水留下的疤痕是狰狞的烫伤形状,然而在这道疤上面,还横着一道破口。
那是一道细细的伤口,应当是被利器直接切开,看得出非常深,然而破口两边,皮肉贴合在一起,没有出血没有红肿,就像被切开的没有生命的硅胶一样。
赵樵声:“这道伤口哪里来的?”他看了眼魏延川,把宽松的袖子更高的撩上去,果然还有更多的伤口,“你总是穿长袖是为了遮这些伤口?”
“和别的血族打架打的。”魏延川老老实实的回答他,同时抽回了手,“只要打败一位亲王,我就能获得亲王的头衔,有权利调动失败者下属的所有吸血鬼。”
这是他的后手,如果清洁派难以阻挡,他还能调动吸血鬼的力量。
赵樵声一边听他说话,一边试图把他的衣服撩起来。魏延川把手里包装陌生的袋装饮料放到桌上,两只手一起压制:“脱别人衣服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