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少爷金尊玉贵,来这地方有辱你的身份。”罗复笠说着,眼神发亮的盯着容话,“还是说生活所迫,逼的你不得不来这儿谋份差事?”
罗复笠一掌拍落容话手中握着的雨伞,嘲弄道:“咱两也算老熟人了,这一条街的酒吧都有我都熟的很!你想去哪家献技?告诉我一声,我保证每天都来捧你的场!”
容话余光瞥过地面被泥水染脏、骨架摔变了形的白伞,说了句:“借过。”就要带着后方的青年离开,罗复笠却挡在他们两人身前,暴跳如雷道:“容话你他妈装什么清高!你还以为你是当初的容公子?你现在就是这地上的一滩烂泥!”
罗复笠绕开容话,一把拽住站在后方青年的肩膀,道:“想英雄救美,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本事!”
青年被罗复笠这么抓着肩,脸上的笑容仍旧未褪,他把容话说过的话重复一遍:“这位先生,请自重。”
“自重?”罗复笠嗤之以鼻,“出来卖的,谈什么自重?”
“他不卖。”容话掐住罗复笠的虎口,“放手。”
罗复笠吃痛,立刻松开了手,咬牙切齿道:“他今晚不卖也得卖!”
容话懒得再和罗复笠继续纠缠,抡起一拳砸在罗复笠的腰腹上。罗复笠闷哼一声,整个人连连后退,后背撞倒了身后的垃圾桶,撞出轰响。
这一声动静闹的太大,巷头巷尾都有人探着头向他们这里观望。几个人从酒吧里走出来,看见罗复笠倒在垃圾桶前,大惊失色的围了上去。
容话心知这群人估计是罗复笠的同伴,不准备再多停留,随口向身前的青年道:“你快走。”
青年将手中的二胡往身后挪了挪,反问他:“你不是说要我跟你走?”
容话被噎了一下,刚要解释,罗复笠的咆哮便响彻整条街巷:“容话你他妈今晚上谁也别想搞走!”
罗复笠被随行的一人搀扶起来,又命令其他几个人将容话和那青年团团围住。罗复笠揉了一把腹部疼痛不已的位置,恶狠狠的盯着容话,放话道:“别打死,半死不活就够了!”
青年在后方,扯了扯比自己矮半头人的衣角,“我们会被打残。”
容话慢条斯理的卷起衣袖,“会被打残的是他们。”
青年闻言眼神稍动,视线在跟前这幅单薄的少年身躯上审视着。
容话先发制人,一个高抬腿踢落离他最近人手上的啤酒瓶,酒瓶砸在地上碎成了渣。那人似乎没想到容话的动作如此迅捷,愣了一下,容话乘着他发愣之时,反手擒住他的手肘关节,把他整个身体往人群中一丢,撞倒了后方的两三个人。
“跟在我身后,别乱走。”容话嘱咐后方的青年,语毕又是一记重拳袭向从右侧偷摸过来的人,那人被容话击中了鼻子,疼的惨叫一声,手中握着的木棍应声掉地。
容话伸出脚把木棍从地上勾起来握在手上,对着迎面而来的五六个人故弄玄虚的挥了几下,那些人便不敢再轻易上前,停在原地虎视眈眈的紧盯着容话。
容话目不斜视,用闲着的左手朝后方的青年伸去,“手给我。”
青年垂下眼帘,眸光似有若无的在他那只纤细的手掌上打量一阵,没有动作。
“手。”容话勾了勾手指,催促道:“快点。”
青年将手放进容话的手掌中,容话收拢五指紧握着青年的手,一边挥舞着木棍一边朝前方的人墙猛地冲了过去。这几个人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给震慑住了,纷纷向两侧散开,还剩下一个胆肥的愣是站在原地没动,似乎已经准备好硬抗下容话这一棍。
容话眉尾动了一下,在经过那人时将手中的木棍随手弃下。那人见状面上一喜,抡起木棍就要朝容话的头敲来,容话极快的侧身躲开,右手穿过那人的腋下,反手用力,一记实实在在的过肩摔,将那人直接摔懵在地上。
前路再没有阻碍,容话拉起青年猛地跑起来,后方的街巷里不过片刻,就传来了罗复笠的怒吼以及追击的脚步声。
容话拉着青年一口气跑到公交车站,罗复笠一行人在后方和他们隔着一条马路,眼看就要追过来。容话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22:29。
一辆公交车从后方行驶过来,恰好挡住了罗复笠他们的前路。公交车在站台前停下,容话和青年立刻上了车。车门关闭,罗复笠带着一帮人已追到了车门外,罗复笠用力敲打着车门,喊道:“给老子开门!”
开公交车的司机是个中年男人,闻言看也没看罗复笠,踩了脚油门把车开走了。
容话刷了车卡,气喘吁吁的朝司机感谢道:“谢谢叔叔……”
容话每次下班都坐的是这一班公交车,末班车,车内基本上都没有乘客了。时间长了,容话这个唯一的乘客也算是在公交司机面前混了个眼熟。
司机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你们这些小年轻,做事儿就是容易冲动。”
容话含糊的应了声,就要走到里面找个位置坐下,司机突然出声:“等会儿。”
容话不解,司机又说了句:“请上车的乘客自觉刷卡或投币。”
青年的手还被容话握在掌中,听罢在容话的掌心里轻轻动了一下,道:“是在说我吗?”
容话被掌心处传来的小动作弄得愣了一下,忙松开青年的手,点头道:“是你,你还没刷卡。”
青年若有所思的朝容话手里拿着的车卡看了一眼,诚实道:“我没有这种东西。”
容话抬头,在青年身上扫视一圈,长衫从领子到衣摆,没有一个疑似装着钱和卡的地方。容话别过脸咳嗽了几声,忽视心内的一丝不情愿,拿出自己的车卡又刷了一次,走到车厢最末尾的靠窗处坐下。
青年紧跟着容话而来,在容话身旁的位置坐下,将二胡放置在自己左侧的空位上。
容话坐的端正,胸膛却起伏的厉害。青年见他头发和衣服上皆有湿润的水迹,不知想到什么,说道:“你打架挺厉害。”
凉风夹杂着雨丝吹进车厢内,容话随手关上车窗,“小时候身体不好,练过几年武术。”
窗外接踵而至的灯影在容话深栗色的发上覆上一层暖芒,同时也印清了他那张比之前还要苍白几分的面容。青年不动神色的打量着容话,半晌,说:“那你刚才明明可以打赢那群人,为什么要逃走?”
容话声气有些微弱的回答:“我没力气了。”
正文 第3章 小王子03
青年闻言笑了一下,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罗复笠不是好人。”容话解释道:“就是那个碰你二胡的人。”
青年扫了一眼身侧静静放置的二胡,“原来如此。” 随后眼神又重新落回容话的脸上,温声道:“谢谢你帮我。没有你,今晚我可能就脱不了身了。”
容话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他望向青年,见对方眼中满是真诚的感识趣的没再讲话,两人安静的在车厢内并排坐着。
都市里是没有夜晚的,尽管天幕漆黑一片,但整座城市却被一片通明的灯火包裹,亮若白日。
23:00。
公交车到达站台,容话准时下了车,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青年也和他在同一站下了车。他见青年手持着二胡站在原地一副不打算离开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家也住附近?”
“我家不住这里。”青年说:“在挺远的地方。”
容话心头跳了一下,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青年摇头,“来不及。”
容话道:“那你今晚住哪儿?”
青年定定的望着容话,片刻,像是有些无奈般的开口道:“你让我跟你走的。”
容话闻言一口气梗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他回想了一下在酒吧前的场景,他好像还真和对方说过类似的话,可那只不过是帮助对方脱身的权宜之计,难不成这也能当真?
他认真的端详青年,发现对方也正在认真的看着他,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容话沉吟半晌,说:“抱歉,我不带陌生人回家过夜。”
青年顿了一下,随即温和道:“没关系。”说完,回身坐在了车站前设立的座位上。他见容话一时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便朝容话颔了颔首,十分善解人意的道:“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再见。”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点拖拉犹疑的意思。
见他这么干脆,容话转身离开时不由得补了一句:“你沿着刚刚我们坐车上来的那条路往下走十分钟,有几家酒店。”
青年对他的提议只是礼貌的笑了一下,并没有任何起身离开的打算。
容话经过拐角时,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后方的站台。
被笼罩在一片细雨微朦中的男子,独坐在原地,暖色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长且寂,他的手指似有若无的拨动两根琴弦,凄婉的弦音刚响起便很快停歇。
实在是一副极其凄迷孤寂的画面。
这人连车卡都没有,更别提有钱去住那条街上的度假酒店了。
如果真的不是生活窘迫,恐怕也不会落魄到在红灯区被他撞见。
容话用大拇指捻了一下食指,心想二胡拉的好长的也好看的人心地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退一步来讲,即便是引狼入室,他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值得狼惦记的,非要挑个最贵重的来说,大概就只剩下他这个人了。
他沿着原路返回,来到青年面前。青年见他重新回来,略显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容话掸了一下衣袖上的雨珠,淡声道:“你今晚来我家里住吧。”
凡千山公馆是湛河顶级的别墅区之一,容话的家就住在这里。
——8幢608号。
容话打开没落锁的铁门,示意身后的青年进来。青年点头走进门内,雨势未停,水珠砸在青草坪上发出窸窣的密麻声响。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蔷薇,正值花季,花枝随轻风而动,在雨夜之中好似散发着莹白色的光芒。
青年一眼便看见这片白蔷薇,赞了声:“真漂亮。”
容话正输着屋门的密码锁,闻声回道:“以前比现在好看,现在没人打理。”
说完,“嘀”的一声响,屋门应声而开。容话率先走进去开了屋里的灯,漆黑的屋内瞬间亮堂了一点,容话拿出一双拖鞋放到青年面前,青年换上后关上了身后的屋门,跟着容话走进屋内。
天花板上的灯只开了一两盏,投下的光辉虽然不能将室内所有的区域都照的明亮,却能很轻易把这栋别墅内的景象看的清楚。
因为屋内实在太空旷了。
除了客厅正中放置的一张沙发和沙发前摆放的一张玻璃茶几外,偌大的屋内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像是被贼匪洗劫一空过一样,空荡的厉害。
容话让青年先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去二楼的房间拿了一条毛巾后递到对方手上。青年道了谢,解开后脑束着发的墨色细带擦拭着自己的头发。
容话盯着青年的面容看了一小会儿,突然道:“你是混血吗?”
青年拭着发丝的动作一顿,“混血?”
容话解释道:“我听你拉二胡的时候,看见你的眼睛是金色。”
“你看错了。”青年笑着抬头,直视容话的双眼,“我的眼睛,和你一样。”
容话望进青年的眼里,只见对方眸色漆黑如夜,星点金色的光泽都没有。大概是那条街巷五光十色的原因,他一时眼花看错了吧。
容话撩起额前湿润的发勾到耳后,又见青年一身长衫已从原本的烟色变成了黑色,必定是被雨淋湿的彻底,这才想到:“你要不要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我带你去浴室吧?”
青年说好,拿起湿毛巾跟着容话一起上了二楼。
别墅一共有三层,算上带浴室的卫生间一共有五个,但是容话为了节约水电费,除了他卧室里的浴室常在用之外,另外四个基本没怎么使用。
二楼的情况和一楼基本一样,空空荡荡,一眼能把所有的景物看尽。
容话卧室的景象也差不多,四面粉刷的米白的墙,一面靠着墙的衣柜,一张干净整洁的床,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容话给青年开了浴室的灯,替对方关上门前问了一句:“你吃面吗?”
青年解开一枚领扣,说:“你吃,我就吃。”
容话点头,关上门后又回到一楼的厨房。他打开冰箱,里面盛玉宇回老家之前替他准备的一周的饭菜已经全部吃完了,果然只剩下几包袋装的泡面。
他热了水泡上面,站在料理台前一边等待,一边拿出手机点开wifi的标志,没过一会儿就连接上了,但却只有两格信号。
容话家的网一年前就给停了,现在蹭的网是隔壁回老家邻居盛玉宇的。凡千山公馆的占地面积广,小区里的别墅面积最小的也有500多平,他和盛玉宇虽然是紧挨着的邻居,但两户中间也隔了好几十米,能接受到这两格微弱的wifi信号,还是因为盛玉宇特地去买了个信号接收器,虽然回到容话的房间这信号就没了,但能在厨房里蹭一小会儿网,容话也算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