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黑瘦高挑的少年行礼，“我叫大眼，接下来充当您的向导，您想先参观哪里？”
　　智慧神殿大主教打量着这个名字与谈吐完全不匹配的少年，微笑说：“就从这里开始。”
　　“好的。”大眼点头，直接从旁边的教室介绍起来，“书院有两层，一共有七个教室，一楼四个，二楼三个，这间最大的教室是初级班，旁边是中级班……”
　　他指了指自己出来的门：“这是速成班的美术教室，可以在里面学习绘画，旁边是老师办公室。”
　　“楼上有音乐班、表演班、算术班，您要上去看吗？”
　　“不，不用了。”智慧神殿大主教有些意外，“这些全部由神使来教导吗？”
　　大眼摇头：“不是，希尔和贝妮教导我们绘画和乐器，尹诺克教导我们表演，神使教我们算术。”
　　“还有很多学生不在教室里学习，他们在匠人那里，每个人选一样技艺学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智慧神殿大主教活学活用感慨。
　　财富神殿大主教趁机问：“神使用来在墙壁上写字的白色东西是什么？”
　　大眼说：“是粉笔，用白色土块做成的，后面山里有很多。”
　　什么白色土块？具体叫什么？
　　财富神殿大主教很想问，但显然这个孩子并不知道。
　　走出回廊，下了台阶，大眼带着他们去参观宿舍。
　　“书院分走读生和住宿生。”大眼说，“我们这些孤儿都住在学校里。”
　　“抱歉。”智慧神殿大主教致以歉意。
　　大眼摇摇头：“您并不需要为此感到抱歉，我们成为孤儿并不是您的错。”
　　不，或许是我们的错。
　　爱神殿大主教神色惭愧。
　　他记得看到过关于红香城领地战败的文件，他并没有过多关注，只是按照以往的教条来处理。
　　大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虽然我们遭受了苦难，但好在遇到了神使，神使收留了我们，不用再遭受饥饿和欺辱。”
　　爱神殿大主教闻言更加愧疚了。
　　财富神殿大主教问：“战败后红香城神殿没有派牧师巡游？”
　　教廷明明送了一万金币到红香城，让当地神殿安抚遭受战争的信徒，他亲自签的字。
　　“没有。”大眼说，“我从前在的领地子爵逃跑后，强盗占领了庄园，我母亲是庄园的女仆，她被强盗拉进房间后再也没有出来，我和其他下等仆从一起被关到了地下室，后来……”
　　他微微顿了顿，说：“后来来了新的子爵，和强盗开战，我们趁乱逃了出来，我和几个伙伴在镇上流浪了一段时间，遇到了神使的护卫……”
　　见财富神殿大主教表情不好，他忙补充：“或许我们离开后有牧师去过……”
　　不，他们根本没有去过！
　　财富神殿大主教心中愤怒。
　　居然有人敢违背神殿的旨意！
　　居然敢糊弄神殿！
　　以为他待在王城就不知道吗？
　　是的，你不知道。
　　智慧神殿大主教轻易便看出了他的想法，按住他的肩膀微微用力，同时朝大眼道：“抱歉，这是我们的疏忽。”
　　大眼：“你们是牧师？”
　　智慧神殿大主教：“换个说法，是的。”
　　财富神殿大主教收敛了表情，但心中的怒火并没有减少。
　　公正神殿大主教神色严肃，将这件事记下来，打算仔细派人去查一查。
　　参观完宿舍和食堂，大眼带他们去了花园和操场，中途在亭子里休息了一会儿。
　　几个主教研究了片刻古琴和石桌上的棋盘。
　　爱神殿大主教对不知道用什么材料打磨出来的棋子爱不释手。
　　参观完书院，智慧神殿大主教邀请大眼：“你愿意继续为我们当向导，带我们参观其它镇上地方吗？”
　　“当然可以。”大眼欣然接受。


第31章 三十一、歌声
　　相比目标明确的大主教们。
　　雷奥尼斯一行就显得漫无目的了些。
　　为了躲开其他王子，他们没有选择走正门, 让仆从带领他们从南门出去。
　　“那是船？”黛丽德公主停住脚步。
　　园子里的湖水自西向东, 在南门处急转直下, 汇入绿河。
　　正值盛夏，湖中荷叶舒展, 白色粉色的荷花舒展盛放，湖边停着一个奇怪的建筑。
　　走近一瞧，居然是一条船。
　　“在船上面建造出房屋！”黛丽德公主惊叹, “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简直太棒了！”
　　她见过的船是敞开的, 即使出海的海船，房屋也建在甲板下面, 而不是甲板上。
　　而且这条船比她见过的所有船都漂亮, 黄木的船身, 红木的船柱, 仔细观察，发现不应该说是房屋, 更像把院子里的游廊变矮缩小搬到了上面, 她喜欢围栏上镂空的花纹, 充满令人惊叹的美感。
　　粉白色的纱帘随风飘动, 能看到船屋里面的桌椅, 船头挂着串成一串的小灯笼，还有一串风铃叮铃叮铃。
　　太美了！
　　“这条船可以行驶吗？”她满怀期待问。
　　女仆回答：“可以。”
　　黛丽德公主立刻作出决定：“我们乘船出去吧。”
　　奥菲娜看向雷奥尼斯，快想办法阻止她, 万一出事怎么办？
　　布莱尔已经开口：“殿下，这无法保证安全。”
　　黛丽德却已经拿定了主意，昨天有大主教们在场，她不便过于强势，现在这里她最大，当然要听她的。
　　她用扇子抵住下巴：“我的决定不会更改。”
　　雷奥尼斯笑着欠身：“遵从您的意愿。”
　　奥菲娜和布莱尔只能跟上去。
　　上了船，发现内部比他们想象的要舒适很多，脚下铺着柔软的地毯，中间靠墙竖放着一张桌子，两边各有三个矮凳，桌上放着茶盘鲜花和几样他们不认识的东西。
　　黛丽德公主坐下来。
　　奥菲娜顺着她的目光，指着一个挖出许多小洞的圆木盘，小洞连成片是一个六角星：“这是什么？”
　　献祭或者召唤和平女神的器具？
　　她猜测。
　　女仆回答：“这是跳棋。”
　　居然是棋？
　　神国的游戏？
　　要怎么玩？跳起来？
　　黛丽德心中好奇，却保持矜持没有开口。
　　女仆将木盘旁边的小木盒拿出来，打开，里面分成六个格子，每个格子里放着颜色不一样的小木块。
　　“这是神使从神国带来的游戏，最少两个人，最多六个人一起玩，每个人拥有十个棋子……”她将跳棋的规则一一解说。
　　黛丽德公主用扇子遮住脸，不想让自己惊奇又无知的表情展露出去。
　　“好的，谢谢。”
　　她说，打算回去便让玛莎帮她找一副跳棋悄悄将它掌握。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如果现在玩出现失误的话，就太丢脸了。
　　大家不约而同将跳棋忽略，欣赏起了船外的风景。
　　游船从荷叶旁驶过，荷叶荷花的芳香飘进船只，黛丽德公主让船只停下来，一朵洁白的荷花停在她眼前，她赞叹：“我喜欢这个香味。”
　　雷奥尼斯伸手想要摘下来送给她，被她阻止：“不不，不要将它摘下来，与其看着它枯萎，我宁愿远远欣赏。”
　　奥菲娜感兴趣的询问女仆：“这是神国的花？它有什么故事吗？”
　　“有。”女仆说，“天上有百花仙子，荷花仙子起初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侍女，她羡慕人间热闹，动了凡心，偷偷下凡游玩，结果忘记了时间，没有按时回到神界，被王母娘娘惩罚囚禁在了湖中，她喜欢人间，想要看着人间，便变成了花，扎根在湖水中，从淤泥里长出了美丽纯洁的荷花，因为人人称颂，被封为荷花仙子，神界离开之前，每年荷花开，荷花仙子都会来到人间，欣赏人间美景。”
　　这是时玉和霍辞散播出来的，作为神国代表花之一，怎么能没有故事呢，没有，编也要编出一个。
　　以为能听到一个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的黛丽德公主有些失望。
　　奥菲娜的关注点和她完全不同，她托着下巴：“我记得昨天神使说过，荷花又叫莲花，冬日会长出莲藕，荷花仙子和哪吒是什么关系呢？”
　　黛丽德公主眼里重新燃起感兴趣的光。
　　女仆被问得愣住：“这，神使没有说过……”
　　雷奥尼斯有些无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哪吒只是一个孩子。”
　　为什么女士们总喜欢将一切都与爱情联想到一起呢？
　　奥菲娜纠正：“不，他复生后便长大了，是少年。”
　　是这样吗？雷奥尼斯回想，对上两位女士的目光，他顿时改口：“好吧，或许是，你说得对。”
　　两位女士就露出满意的神色。
　　雷奥尼斯和布莱尔相视无奈。
　　船只顺着水流，拐向园子南门，面前忽然豁然开朗，湖面变得宽广，荷叶铺天盖地，恍若一汪碧绿的海洋。
　　有音调奇特的歌声传来：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被美景震撼的几人回过神，朝声音来源望去，但视野被成群的荷叶遮挡住，只能隐约看到有船只在穿行。
　　雷奥尼斯问：“谁在唱歌？”
　　他能听懂部分神国语，隐约明白是在歌颂这片荷叶。
　　“是书院音乐班的学生。”女仆眼中流露出羡慕，“唱歌的是麦穗，她从前和我们一样是女仆，但因为声音好听，被神使破格准许进入音乐班学习歌唱。”
　　“我敢说，她的声音超过了帝国夜莺。”黛丽德公主由衷赞叹，然后问，“这是神国的歌曲？”
　　“是的。”女仆回道，“神使说，是从一首诗改编而成的歌曲，出自神国非常有名的一部戏剧。”
　　“戏剧？”布莱尔好奇，“滑稽戏吗？”
　　“不，不是。”女仆摇头，“是将故事表演出来。”
　　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能让客人明白，磕磕绊绊说：“就像哪吒闹海的故事，有人扮演哪吒，有人扮演他的母亲他的哥哥、父亲，还有龙王和龙太子，然后这些人在舞台上将整个故事表演出来。”
　　“抱歉。”她行了个礼，“我无法明确说明，不过晚上戏院有舞台剧上演，您可以去观看。”
　　戏院？舞台剧？
　　又冒出来新名词。
　　黛丽德公主再一次有了乡下姑娘进城的感觉，这种无知的感觉很不好，作为帝国的明珠，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窘迫的境况。
　　早知道，来的路上不该装病和爸爸怄气，她懊恼，应该让雷奥尼斯多给他讲讲神国。
　　然而雷奥尼斯比她还要懵，他才离开三个月而已，却像离开了三年，那一个月的经历像是一个梦。
　　秉着贵族的脸面和矜持，几人没有再追文，欣赏起优美的歌声。
　　很快他们看到了唱歌的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红发褐眸，容貌普通。
　　这令几人有些失望，不过很快被对方的歌声打动。
　　一曲唱晚，黛丽德公主带头拍手鼓掌。
　　女孩被惊到，回头看到他们连忙行礼。
　　“不用紧张。”黛丽德公主笑容和善，“我们被你的歌声吸引过来，你唱得很好，帝国的夜莺听到都要感到羞愧。”
　　布莱尔想说两人歌唱的技巧完全不同，虽然神国的歌曲动听，但显然帝国夜莺的歌声要强过眼前的女孩。
　　公主殿下显然对夜莺有偏见。
　　因为夜莺跟国王的传闻？
　　难道是真的？
　　他心中猜测，由衷附和：“确实比夜莺更动听。”
　　雷奥尼斯和奥菲娜只听过帝国夜莺的大名，并没有见过她本人，事实上他们连王城都没有去过几次，那是长子长女的待遇。
　　“你还会别的歌曲吗？”黛丽德公主问。
　　女孩有些胆怯，在同船两个同学的鼓励下，开口：“劝君莫惜金缕衣……”
　　歌曲很短，很快就结束。
　　和之前那首一样悠扬婉转。
　　这次雷奥尼斯听懂的，他念出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奥菲娜：“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雷奥尼斯看向黛丽德公主：“如果看到美丽的花，就赶快将她折、保护起来带回家中，不要等到花朵凋谢错过遗憾。”
　　黛丽德公主看向女孩，是这样吗？
　　虽然跟神使说的不一样，但又好像也没有不对。
　　女孩迟疑着点了点头。
　　黛丽德公主用扇子遮住泛红的脸颊。
　　抱歉，妈妈，我恐怕不能遵守跟你的约定了。
　　告别女孩，他们坐着船顺着绿河欣赏沿岸的美景。
　　等太阳升起，气温变得炎热，又重新返回园子里。
　　“她们在做什么？”
　　黛丽德公主回到房间，看到几个仆从费力搬着一个半人高的陶盆进来，上面盖着荷叶，不知道装着什么。
　　玛莎说：“天气炎热，神使说送冰块给殿下驱赶热气。”
　　黛丽德公主不可思议，这么大的盆要装多少冰块？
　　仆从将陶盆放下来，掀开荷叶，露出了里面巨大的冰块。
　　黛丽德公主愕然，她以为是像昨天奶茶里的冰块，没想到会是这么大一块冰。
　　简直就像从冰湖里捞出来的。
　　蜜金堡在夏季也有冰块，但只是用来制作冰凉的果饮，没有人会用来放在房间驱赶热气。
　　神使不止送给了她，他们每个人都有，那得需要多么大的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