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饿坏了。
遇辰问:“所以,是有人将他扔在了灵溪宫外面?还写了信指名道姓让我收留他。”
程晚桥点头, “嗯。”
“那若是我不收留呢?”
程晚桥怀里的小包子似乎听懂了一句话, 抬起大眼睛看着他, 糕饼都不啃了。
程晚桥道:“孩子这么小, 若是放在外面不管不顾, 怕是会活不下去。”
遇辰看着他,“遗弃他的人一定知道, 我身边有你这个热心肠的人。”
程晚桥看着他笑了笑,“那便是答应收留他了?”
遇辰再看一眼他怀里的小包子,“我若不答应,怕是你要跟我翻脸。”
“那倒不会。”
遇辰挑起眉, “那会如何?”
程晚桥道:“我知道你不会不答应。”
遇辰勾起唇角。
程晚桥低头对腿上的小包子说:“快谢谢君上。”
小包子满嘴的糕饼屑,咿咿呀呀地说了句什么,没人听得懂。
程晚桥把小包子带回来后,给他洗了个澡, 换了一身衣裳,十分有耐心。待小包子睡着了,他才回了房。
遇辰倚坐在榻上翻书, 见他回来,便放下了手上的书卷,“灵溪宫也不是没人了,你何必亲自照顾他。”
“左右也是闲着。”程晚桥走了过去,今天他执意要收留那个孩子,遇辰似乎有些不乐意,“你可是不高兴?”
遇辰道:“你用平日里陪我的时辰去照顾他,我自然不高兴。”
程晚桥伸手将他的手握住,两人牵着手一站一坐,“可我现在不是来陪你了么?”
遇辰反牵住他的手,让他打横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他压低了声音,“那你打算怎么陪我?”
程晚桥笑了笑,双臂搂住他的肩膀,低下头,覆上他的唇。
温情过后,程晚桥侧着身躺着,面向着遇辰,“我有个事想同你商量。”
遇辰把玩着他的一缕发丝,“说来听听。”
“我想收那个孩子为义子,日后他便是我们两的孩子,你说可好?”
遇辰不做多想,“好。”
程晚桥没想到他答应地这么爽快,“我还以为你会不乐意。”
遇辰道:“只要是你想做的,我即便不乐意,也是会答应的。”
程晚桥笑了笑,“那就这么定了。”
“不过,那孩子估摸不好养。”
“怎么说?”
遇辰道:“他生来便有仙丹,是仙体,比常人生长要缓慢十倍,你别看他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娃娃,其实他已经有十岁了。”
听了遇辰这番话,程晚桥有些震惊,那孩子竟然是仙体,在羽灵溪,生来仙体的人并不多,也只有王族还有几个长老的血统较为纯正,若这孩子也是仙体,就是说明他的生父生母极有可能是羽灵溪王族或者长老级的人物。
“你可是已经知道他的生父生母是谁?”
“有个猜测的对象,不过有待查探。”
无论孩子生父生母是谁,既然把他遗弃在灵溪宫外面,还特意写了信让遇辰收留,想必是因为他们无法再继续养着这个孩子,而程晚桥已经决定收留。
程晚桥搂着他,头抵着他的,“不管是谁,日后我们便是这孩子的爹。”
——
遇辰隔日醒来,旁边已经空了,程晚桥向来起得早,也只有前一晚把他折腾地实在太累,他才会晚起。
鸿雁端着热水进来伺候他洗漱,遇辰走到盆架前,“晚桥出门了么?”
“在那孩子的屋里。”鸿雁一边说一边给他递上帕子。
遇辰接过帕子在热水里洗了洗,而后擦了擦脸,“查孩子的生世。”
“是,君上。”
程晚桥很早就醒了,晚些他还要去学院给学生授课,在出门之前来看看昨天收留的孩子。小包子也醒得很早,坐在床上自己玩自己的,不哭也不闹,乖巧得让人垂怜。
程晚桥给他穿好了衣裳,又给他洗了个脸。
他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有些手忙脚乱的,好在小包子听话得很,他帮他穿衣裳,他就睁着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程晚桥被他看得心都快化了,摸了摸他的头,想起昨天遇辰说过他是仙体,看着一岁,实际已经十岁了,他试想了想,等他七老八十了,这孩子也就看上去六七岁。
他把孩子抱起来,让他站在自己腿上,和他对视,“怎么一直看着我?”
小包子展开小手臂,咿咿呀呀地往程晚桥怀里扑。
侍女送来了一碗甜粥,程晚桥抱着小包子,一口一口地喂他吃。
遇辰从外面进来,看到了程晚桥在喂那孩子吃粥,眼里几分温柔,他站在那看了一会儿,自程晚桥来了羽灵溪,一直不愿闲下来,这灵溪宫没什么要他做的,他便去学院授课,或是帮羽灵溪的百姓干活,农作物收割了后便挨家挨户分发。
他想去做的事,遇辰从不拦着,他了解他,他虽没有野心,但也不想庸庸碌碌一辈子。如今有个孩子让他带着也好,这样他心里就会多了一丝羁绊,让他更快地在羽灵溪落地生根。
“遇辰。”程晚桥抬头看着他,“我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就叫祁言,你觉得如何?”
遇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名字不错。”
“那就要这个名字了。”程晚桥低头对怀里的小包子道:“日后,你就叫祁言,我是你爹爹,这位,是你父上。”
小包子似乎听得懂,裂开小嘴笑了笑,露出刚长出不久的乳牙。
程晚桥越看这小包子,越觉得和遇辰有些像,他抬头看着遇辰,“这孩子长得跟你有几分像。”
遇辰道:“你大可放心,只要不是你生出来的,都不是我亲生的。”
程晚桥无奈笑了笑,“我可没多想。”
——
程晚桥做了爹之后,往外跑的次数少了,得了空便给祁言做小玩意儿,木偶,泥人,拨浪鼓,这些民间小玩意儿他都学会了做。
祁言约莫十岁,相当于常人一岁多,是该学走路说话的时候,他每天便在院子里教他走路,教他喊爹爹。
小包子也是个天资聪颖的,程晚桥教过之后,很快便学会了喊爹爹,走路虽走得不稳,好歹摇摇晃晃也能走上几步。
七月,羽灵溪的荷花开了,遇辰说想出门赏花。平日里遇辰极少走出灵溪宫,听他说要出门,程晚桥是最高兴的。
不过遇辰似乎并不高兴,因为程晚桥还把那碍事的小包子给带上了,那小包子走路不稳,一直粘在程晚桥的怀里,惹来遇辰幽怨的目光。
荷花塘中央有一座亭子,是专门用来赏荷的,平日里羽灵溪的百姓也会来此处乘凉,坐在一块话家常。
遇辰用手支着头,几分慵懒地倚坐在凉亭边沿的靠椅上,他正看着程晚桥和祁言,方才来的路上程晚桥摘了一朵莲蓬,此时那两父子正剥着莲子。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收养这个孩子。”遇辰语气幽怨道。
程晚桥抬头看着他,温声问:“怎了?”
“有了他之后,你便冷落了我。”
程晚桥几分无奈,“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跟他争风吃醋了?”
“他现下是个孩子,过个十年二十年,还是个孩子。”
遇辰说得没错,祁言生长缓慢,未来几十年都是孩子。收养祁言的这两个月,程晚桥确实花了不少时辰去照顾他。自己也怀疑冷落了遇辰,是不是该多补偿他一些。
祁言剥出了一颗莲子,朝着遇辰伸过去,咿咿呀呀地不知说了什么。
程晚桥会心一笑,“你看他多乖巧,剥好了莲子要给你吃。”
遇辰睨了一眼那一只伸到跟前的小手,手上沾着口水,那一颗莲子也被他用指甲剥地坑坑洼洼的,“不吃。”
程晚桥对祁言道:“你父上他不吃,言儿自己吃。”
祁言把莲子收回来,放进了自己嘴里。
过了一会儿,程晚桥亲自剥了一颗莲子递到遇辰嘴边,“这莲子十分清甜,你尝尝。”
遇辰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吃下了那一颗莲子。
祁言看着他们两,高兴地咧嘴笑着。
遇辰看着那小包子,“你笑什么?”
祁言咿咿呀呀地说了什么,遇辰完全听不懂。
程晚桥故意道:“言儿是想让你抱抱他。”
遇辰睨了一眼那小包子,“这么小的孩子,我可不会抱。”
“你坐在那便好。”程晚桥搂着祁言的腋下,把他放在了遇辰的腿上。
遇辰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小包子,皱了皱眉,“你……”
程晚桥道:“他也是你儿子,你该抱抱他。”
听程晚桥这么一说,遇辰的眉眼柔和了下来,仍由那小包子坐在自己腿上,而后他感慨道:“还是抱你舒服些。”
程晚桥笑了笑,“不正经。”
七月七日乞巧节,这一日无数善男信女都会在葡萄架下对着织女娘娘许愿,祈求能得一场美满的姻缘。
池州城里有庙会,街上挂了不少灯笼,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这是程晚桥入住羽灵溪之后第一次出来,八个多月不曾见过喧闹的集市,一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
出来看庙会是他提出来的,因着前几日赏荷花时,遇辰说自己冷落了他。
在灵溪宫时,祁言总粘着他,顾着祁言的时候,难免会疏忽了遇辰,他便想着单独与遇辰出来,两人共度这乞巧节。
上一次参加庙会是去年中秋,两人在京城的庙会上逛了一圈,还算了一卦,如今回想,在京城之中的种种,恍若隔世,仿佛他与遇辰已经在羽灵溪生活了很久。
“你们看,那两位公子哥可真俊,特别是紫衣的那个。”
“也不知有了心上人没有。”
“我猜一定没有,若是有心上人,今日这种特殊的日子,早就带着心上人出来了,还会两名男子同行么?”
程晚桥耳力好,听到了一旁几个女子的议论,今天不少女子结伴出来参加庙会,为的是能在庙会上寻得如意郎君,他们两走在一块,惹来不少待字闺中的女子蠢蠢欲动的目光。
遇辰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摇着扇子,一派从容镇定。
遇辰生得一张惹桃花的脸,到哪都能吸引一大批人为他侧目,程晚桥干脆握住了遇辰的手。
这还是程晚桥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牵他的手。
遇辰偏头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开口解释这一举动。
程晚桥说:“人多,不牵着可就要走散了。”
遇辰淡淡一笑,这句话似曾相识,去年的中秋庙会上,他牵他手时,也说了这句话。如今,程晚桥反过来,对他说了。
“那你可要牵紧一点。”遇辰道。
程晚桥收拢了五指,把他的手紧紧包裹。如此一来,那些觊觎遇辰的人,该是知道此人名花有主了。
第74章 定不负相思意八
看到了两边的摊子摆了不少小玩意儿, 花花绿绿的,程晚桥想若是祁言看到这些,怕是要高兴坏了, 他牵着遇辰来到摊边, 拿起一个拳头大小的老虎布偶看了看, 上面绣着老虎的花纹,摊主说这个叫做布老虎, 小孩子都喜欢玩。
程晚桥买了一个, 他身上银钱不多, 都是当初离开京城随身带着的, 这八个月在羽灵溪, 他也没机会用。
买好了布老虎,程晚桥放进自己的袖子里, 而后看着遇辰,“你可有想买的,我给你买。”
遇辰道:“就你身上那点银子,我想买, 你也买不起。”
程晚桥笑了笑,“你这是嫌我穷?”
“哪敢,你好歹还有一点银子,我是一分都没有。”
程晚桥道:“那我两也算天涯沦落人。”
“应该是贫贱夫妻。”
前方敲锣打鼓地十分热闹, 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有人搭了台子唱戏,唱的正是牛郎织女被王母拆散的戏。
程晚桥小时候在宫晏上看过这一场戏, 过去多年,他只记得个大概,此时见有戏子在戏台上唱,他停下了脚步,驻足看了一会儿。
遇辰也跟着看了一会儿,问旁边的程晚桥,“既然两人相爱,为何要分开?”
程晚桥把视线从戏台子上收了回来,他解释道:“人仙殊途,王母不允许他们在一起,便将他们拆散了。”
遇辰又问:“若换做是你,你会如何?”
程晚桥想了想,“不知。”
遇辰摇着扇子道:“若换做是我,管他允许不允许,我心爱的人,必定是与我生同衾,死同穴的。”
程晚桥笑了笑,遇辰天不怕地不怕,估计是不会把别人的阻挠放在眼里的。但世间无数苦命鸳鸯,他们最终还是屈服了。
附近有河,河中不少画舫游船,晚间游画舫,能看两岸风情,倒是雅致。
程晚桥带着遇辰去了渡口,只见渡口处还停着两艘画舫,便问了画舫上的人,“船家,这画舫如何租用?”
船家亮着嗓门道:“今日庙会,比平日要贵一些,按时辰算,小的一百文钱一个时辰,那艘最大的,一个时辰要一两银子。”
没等程晚桥说话,遇辰道:“就要那一艘大的,租一夜。”
船家道:“公子,若是租一夜,就二两银子给你了。”
遇辰这一开口就租了艘大的,还租一夜,刚刚他还以贫贱夫妻形容他两,出手却像是挥金如雨的贵族少爷。
程晚桥捏了一把汗,他身上总共都没有二两银子,他低声道:“我没那么多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