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丰公捋了捋胡须,干咳一声,而后道:“若是诸位无异议,那便随我去锦华殿拜见掌门。”
泽丰公走在最前面带路,容回紧随其后,其他弟子队列齐整地跟着他们前去锦华殿。
锦华殿中,掌门傅浩然端坐在掌门椅上,正目视着从外面进来的新弟子。
三十一名新入门的外门弟子进来后,整齐排列好,不约而同地弯下腰拱手,齐声道:“弟子拜见掌门!”
傅浩然起身,负着手走到玉阶边上,朝着下面新入门的弟子道:“从今日起,诸位便是我临仙台的弟子。不管你们此前是何身份,又是从何而来,但今日你们入了这临仙台,便是临仙台的弟子,作为临仙台弟子,上要尊师长,下要亲同门,切不可惹事生非,胡作非为……”
傅浩然训话时,容回站在阶下左侧,目光朝着队列最后的那一名紫衣男子投去,紫衣男子也在看他,见他看了过来,那一双琉璃般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唇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那样的笑,多看几眼就要陷进去。
容回的心漏跳一拍,不急不慌地移开视线,不再往那边看。
傅浩然训了话之后,便让他们先回去歇息。
容回要走时,被傅浩然叫住,留下来交代了一些事。
新入门的弟子由泽丰公以及手下两名弟子领着去了芳华斋,芳华斋共有十五间房,外门弟子要两人住一间。门口都已经贴好了名字,新来的弟子只要看自己的名字入住即可。
齐安王世子程睿没急着去看自己到底住哪,见遇辰独自一人往另外一条路去了,便加快脚步追上前去,“前面的公子请留步!”
遇辰停下脚步,程睿绕到了他面前,直直看着他,眼睛里像是能发出光来,“我叫程睿,不知公子名讳。”
遇辰神色淡漠,随口道:“遇辰。”
“这名字还真不错。”程睿目光痴痴地,心道这人近看远看都是人间绝色,纵使他阅芳无数也未曾见过这样貌美的,那张脸几乎找不到一丝瑕疵,他套近乎道:“你我都是初来乍到,不如结交,以后彼此也有个照应。”
遇辰漫不经心道:“不巧,我不喜与他人结交。”
程睿旁边的任凡道:“你可真不识好歹,这位可是齐安王之子,他跟你结交,那是你三生有幸。”
遇辰不为所动,仿佛对方就算是天子也与他无关。
程睿对任凡喝道:“没让你插嘴。”
任凡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被程睿这么一喝,低眉顺眼地退后了一步,不再出声。
程睿对遇辰摆出一副笑脸,“来日方长,你我都在临仙台,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会有机会往来的。”
遇辰打开了玉骨扇,唇角勾起一个不屑的笑,连话也不回便走了。
待他走后,任凡抱不平道:“世子,那人真是嚣张,可要教训教训?”
程睿眼神徒然如刀子般锋利,“你敢动他试试?”
任凡平日里跟着他出门,要是有如此嚣张之徒,他早该动手了,可程睿却处处维护,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了,“只是……他对你不敬。”
程睿再看了一眼遇辰的背影,唇角勾起,意味深长道:“美人么,傲慢一点才有趣。”
程睿和任凡来到芳华斋,找到自己的住处,进去看了看,屋子倒是收拾的十分干净,只是这一间屋里放了两张床,里面一位比他早到的人已经在收拾自己的床铺。
程睿转身出了房,脸上有些不满,他堂堂世子,竟然还要与他人共用寝房。
任凡的爹是齐安王的幕僚,而他则是从小和程睿一起长大的,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
刚好泽丰公也在视察新弟子的入住情况,任凡走了过去,叫住了他,“泽丰公,我记得这一届弟子是三十一名,有一人单了出来,能独享一间房,我看不如那一间房就给我们世子住如何?”
泽丰公在临仙台久了,总也会遇上一些耍大少爷脾气的,他见怪不怪,只捋着花白的胡须道:“方才掌门也说了,既然你们来了这临仙台,那就是临仙台的弟子,要遵守临仙台的规矩,这住处安排了便是安排了,就没有再改的道理,不过,若是你们私下里要换,你情我愿的,我倒是不干涉。”
任凡又问:“那泽丰公可方便告知那单出的一个人是谁?”
“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这些小事哪记得住。”
任凡也不想得罪泽丰公,毕竟他是临仙台的管事,“那就算了。”
等泽丰公一走,任凡看向了程睿,“世子,不如我再同掌门去说说,我想掌门必定会顾及王爷的情面的。”
“你刚没听清他说什么么?”程睿的拳头捏紧,“说了也是白说。”
任凡看着他,“那……”
程睿目光幽深,“急什么,若是有人受不住这艰苦修行,半途而废,那人不就少了么?”
任凡意会地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世子说的是。”
——
容回从傅浩然那里出来,便径直来了芳华斋,刚入门的弟子都已经认得他,纷纷喊他二师兄。
容回走了一圈也没看到遇辰,莫非他不住在这?
他回到煦华斋,往自己寝房走时,隔壁的门开了,遇辰穿着临仙台派服站在门后,“师兄。”
容回循着声音看过去,这还是第一次看他穿紫色以外颜色的衣裳,这一身白在他身上穿出了仙气。
原来,他就是那个送了十八件礼,惹得傅浩然和泽丰公都破例的人。
如今想想,这还真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容回提步走了过去,看着他问:“你怎会来临仙台?”
遇辰好整以暇道:“自然是要来修行。”
容回又问:“那言儿怎么办?”
“鸿雁会照顾他。”
容回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竟然在临仙台看到了遇辰,心情也是十分复杂,有些意外,还有一丝隐隐的欢喜。
遇辰提步出了门,走到容回面前故意凑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师兄,这些日,想我不想?”
容回脸上浮起两朵红云,他稍微往后退了一点,自动忽略他的撩拨,问道:“你可缺什么?”
“物是不缺,人倒是缺一个。”
容回想,他是被伺候惯了的,如今他只身一人来到临仙台,也没人照顾,“临仙台不比羽灵溪,生活起居只能依靠自己。”
遇辰那一双好看的勾人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师兄误会了,我说的人,是枕边人。”
容回看着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这人三句话里头两句是撩人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说正经话,不过他也是习惯了,虽每一次都被撩地面红耳赤,好歹还能稳住阵脚,他道:“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同我说,我就住在旁边。”
“师兄就是不说,我也是要不客气的。”
容回心道自己刚说的确实多余,遇辰对他从来都是不客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_^*
第24章 临仙台四
傅冰兰小跑着过来,“遇辰公子!原来你住这呢,我就说怎么找遍了芳华斋也没看到你。”
遇辰眼里自带几分笑,“小师姐,别来无恙。”
听到这一声小师姐,傅冰兰的脸立即红了,她无措道:“你的话,不必叫我师姐,叫我冰兰就好了。”
“我入门晚,唤你一声师姐应当的。”
容回看了一眼遇辰,这人原本就长了一张让人心猿意马的脸,偏偏那张嘴还会撩人,就是路边的花也要被他迷得七荤八素。
“冰兰,你有事么?”容回问。
傅冰兰沉浸在遇辰喊的那句小师姐中,心里头的小鹿还在撞,“我不过是过来瞧瞧,看看遇辰公子可否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多谢小师姐关心,该办的二师兄都办好了。”说着,看了一眼容回。
傅冰兰想到什么,“对了,今晚要在锦华殿办晚宴,新入门的弟子都要去的,遇辰公子到时可要记得来。”
遇辰道:“多谢小师姐传达。”
“不客气不客气,你住煦华斋,其他弟子住芳华斋,平日里泽丰公的人去芳华斋传话,可能就忘了你这边,我回头和泽丰公说说,让他多留意着你这边。”
“不必劳烦。”遇辰道:“我有二师兄就够了。”
傅冰兰看了看容回再看了看遇辰,总觉得那句‘我有二师兄就够了’哪里不妥。
容回轻咳一声,“我与遇辰住得近,平日里传话我来传更方便些。”
“那也是。”傅冰兰道。
遇辰对容回道:“我要小睡一会儿,待会晚宴,师兄可要记住来叫我。”
容回颔首,“好。”
——
入了夜,锦华殿中开始热闹了起来。这锦华殿是临仙台最宽敞的殿堂,平日里有要事商议,亦或是有宴请,都是在此地举行。
新入门的弟子入座后,便同周遭的人搭起了话。
遇辰和容回并肩进了锦华殿,有人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道:“我听说那个叫遇辰的,虽和我们一样是新入门的外门弟子,但却住在煦华斋,那可是入室弟子才有资格住的地方。”
“莫不是他身份尊贵?”
“说起来,我们之中不是有人是齐安王之子么,连他都住芳华斋,那位又是什么身份,竞比世子的情面还大?”
“什么身份我不清楚,不过那人必定是走了后门的,你看这才第一日,他就和二师兄混熟了。”
程睿耳朵尖,听他们议论,锋利的眼神扫了过去,那几个交头接耳的人便都立即坐直了,不再嚼舌根。
这锦华殿的右边是新入门的弟子,左边是入室弟子以及内门弟子,进了门后,容回去了左边的席位,而遇辰则往右边走。
程睿见遇辰走了过来,忙起了身,示意他旁边的位子,“遇辰,这里是我特意为你留的。”
“多谢好意,不过我更喜欢坐这。”遇辰和他隔了一个位子坐下。
明显就是不领情。
一向脾气大的程睿对着美人可就没脾气了,他重新坐了下来,偏头看着他道:“坐哪都一样,你喜欢就好。”
遇辰不再回应,把目光投向对面,此时容回正和陶烨说话。
容回看过来时,刚好和他目光交汇,遇辰举了举手上的瓷杯,和他来了个隔空碰杯,而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的这一些动作被程睿看在眼里,他顺着遇辰看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二师兄容回。方才他就听到旁人议论遇辰和二师兄关系不一般,看来还真有其事。
晚宴散场之后,锦华殿中的弟子陆续离开,遇辰待人走得差不多才起身,出了门便看到了一个背影,那个背影负着手,微微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师兄在等我么?”
容回回过身,也不否认在等他,“锦华殿往煦华斋这段路有些暗,我与你一同走。”
“好。”
遇辰和容回前脚下了台阶,程睿后脚从锦华殿出来,看着那两个走远的背影,他对身旁的任凡道:“你去打探打探,遇辰与二师兄到底什么关系。”
“是,世子。”
——
夕阳西下,容回陪着陶烨练了剑,再一同去了临仙台的膳厅,此时膳厅坐满了人。
傅冰兰看到他们后,招了招手,“二师兄,四师弟!”
容回和陶烨走了过去坐下,后者端起桌上的汤碗,咕噜咕噜一口喝完。
傅冰兰看了看他们两,陶烨出了一身汗,不问也知道练剑去了,“二师兄,你又偷偷教四师弟剑法了是不是,怎么又不叫上我。”
容回道:“啊烨底子差,我教他一些基本功。”
“可我也能去的。”
陶烨喝完了汤,“师姐,你可是在论剑大会上赢了的,叫上你来学基本功,那不是耽误你嘛。”
被陶烨这么一夸,傅冰兰脸上掩不住欣喜,“基本功我确实不需要学,不过二师兄可不能偏心,寻个时辰也要教教我新的剑法。”
“好。”容回应了一声后,往周围扫了几眼,并没有看到遇辰的影子,他没来么?
傅冰兰刚好也提起,“对了,二师兄,遇辰公子好像没来,你没叫他么?”
容回起身,“你们先吃,我去看看。”
容回出了膳厅,往煦华斋走。
遇辰的房门紧闭,也不知他在不在,他站在门前抬手敲了敲。
过了不久,门开了,遇辰站在门后,“师兄找我?”
容回道:“临仙台的弟子每日卯时用早膳,酉时用晚膳,到了时辰,自行前去膳厅便可。”
“然后呢?”
“酉时已到,是用晚膳的时辰。”
遇辰看了看天,“师兄不说,我都忘了。”
“刚好我也要去膳厅,不如随我一起去。”
“师兄自己去便是,我就不去了。”
容回不解,“为何?”
“我这人挑的很,怕是去了,也吃不下。”
他很挑,容回倒是知道的。
对着他,容回总能软下心来,“你想吃什么,我让膳房替你准备。”
遇辰道:“我这挑的不是菜色,是厨子。厨子不对,山珍海味也咽不下,厨子对了,清汤寡水也算佳肴。”
容回道:“临仙台的厨子虽比不上灵溪宫,但你多少吃一些,莫要饿坏了。”
“师兄放心,若真饿得狠了,我自然会找吃的。”
容回看着他,这人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你可是辟过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