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乏力,他咬得并不重,甚至只咬了一个清浅的白印。可要命的是,他在咬的时候,舌尖触到复玄侧颈的皮肤,下意识间便舔了一下。
复玄的眸色一下子便深沉了下来,他抱着林巉,手捏着林巉肩边的被褥,用力到骨节泛白。
“师父。”复玄哑声道:“松口。”
林巉却以为复玄被他咬怕了,正在示弱求饶,他心中有怒,以为此招有效,便报复性地咬得更紧了。
下一瞬,他身上的被褥便被掀开来,他还未反应过来,复玄便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低头严严实实地堵上了他的唇。
这突发的一切让林巉茫然无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里搁,下意识地便攥住了复玄腰侧的衣料。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来得猛烈而又无绪。复玄辗转过他每一寸的唇舌,汲取他的每一抹气息,林巉觉得自己犹如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翻的一叶孤舟,他心中瑟缩得紧,不留意间,那原本攥着复玄腰侧布料的手便求助般地环上了复玄的腰,却不料这个动作惹来了更加凶狠的亲吻。
吻越狠,他便寻求安全感般地将复玄抱得更紧,他抱得越紧,复玄的吻便越狠。
复玄只觉得这样的林巉简直快把他惹疯了,连带着今夜差点失去林巉的恐慌,汹涌间几乎快淹没他的理智。他伸手扯下林巉的腰封,解开剥去他的里衣,发狠似的亲他的眉目,亲他的肩颈。
“复玄……”持续的窒息感与压迫感终于唤回了林巉的些许神智。他原本环着复玄腰的双臂收了回来,开始抵在复玄胸前,想要把他推开。
“师父。”他听见复玄极其压抑地在他耳边低唤了一声。
“我忍不住了。”他灼热的气息打在林巉的耳边,林巉被烫伤似地往被褥中缩了缩。
裸.露的肌肤相贴,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复玄的温度与他的心跳。这异样又陌生的感觉让林巉头皮一炸,他浑身都迅速紧绷起来。他看向复玄,那双眼睛在夜中熠耀生华,仿佛月色流转其间,隐藏万语。
那双眼他看了太多年,早已被漫长年岁牢牢压入他的心间。
多年来对复玄的舐犊候护之情,与复玄对他的深重倾慕之意死死萦绕纠缠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呼吸不能。
恍惚中,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那点感觉太过于飘渺,甚至转瞬即逝,林巉只隐约察觉了一瞬,便又被脑中的昏沉掩过。
他应该推开复玄,他应该推开,他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着。可他看着复玄的那双眼,感受着复玄急促的心跳,那铺天盖地的赤诚情谊犹如潮水一般包围着他,他抵在复玄胸前的手不断颤抖着,却始终没有将复玄推开。
林巉,你怎么了?生病把脑子都烧糊涂了吗?
复玄的吻不断落在他的唇上眉间,林巉咬着牙,浑身颤抖着,忽然就湿了眉睫。
“今天我差点把师父弄丢了……”复玄的嗓音极其压抑,他摩挲着林巉的鬓角,带着失而复得的惧意,满眼的珍重,一寸一寸地碾进林巉的心间。
“我会疯的。”复玄抵在林巉额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林巉看着他,病中的思绪犹如千钧,尽管他再努力地想凝聚神思,可难免又渐渐地昏沉了下去。
复玄……他在心里默默呢喃了一句他的名字。
第64章 相斗
一连三日,林巉都没出来见人,侧殿的殿门也是紧紧地闭着。复玄知道人恼了,讨好似地将凌霜剑解了封送去,却连殿门都能未进去。
解了封的凌霜剑感应到主人的方位,立时便从复玄手中掠了出去,没入了殿中。
复玄站在殿外等了许久也没见动静,他正想进殿,方才没入殿中的凌霜剑忽然间又掠了出来,它停于复玄面前,剑身忽然迸出一道极其凌冽的剑光,复玄略微一侧身,那道剑光便从他身边掠过,狠狠劈在了他身后的殿墙上,劈出一道狰狞的裂痕。
林巉不能动用灵力,但就算没有灵力驭使,凌霜剑毕竟也是宝剑,护主时凌冽的剑意就足以守住殿门,将不敢轻举妄动的复玄挡在殿外。
任凭复玄站在殿外,如何软下语调讨好装可怜,那紧闭的殿门也从来都没有开过。哪怕是不相干的唐寻揣着一兜糕点来找林巉,差点也被殿门口的凌霜剑劈到脸上。
复玄在殿外兜兜转转了两天也没敢进去,正当第三天他准备强行进殿时,唐寻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殿下,旁阁那人吵着要见真君,说再不让他见真君他就拆了妖殿,我们的人被他打伤了好几个。”唐寻眉目极冷,隐隐间还闪过一丝未褪的杀意。
复玄皱了皱眉,他看了看侧殿依旧紧闭的殿门,想了想,最后还是转身向旁阁走去。
殿中已经把自己关了三天的林巉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明亮的日光依稀洒在他肩上,他听着复玄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缓缓移回了眼。
殿外天色大好,紧闭窗杦的殿内却蒙了一层稀薄的昏暗。林巉沉沉地垂着眼,日光被他尽数挡在身后,他叹了一口气,犹如千钧重意尽倾其身。
寂静的殿中,他听着自己平缓的心跳,神色寂寂。
那日染了寒,虽难受昏沉了一阵,但修行之人向来修身养性,一碗药喝下去一夜过后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可坏就坏在那一夜。
他自知自己向来不是心冷如石的性子,病中心神或许有所昏蒙脆弱,但也没有往自己徒弟怀里钻的道理。
还纵着自己的徒弟,跟自己徒弟做了那档子事……
林巉回想起那夜的场景,不由得又崩溃般地捂住了脸。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他与复玄之间本就是一团乱麻,他本想着慢慢解开,如今却是缠得更死了。
他怎么能纵着他?
复玄对他起了大逆心思,难道他也对复玄起了心思不成?
想到此处,林巉的呼吸猛地一呛,一口沁凉的空气蓦地侵入他的肺腑,冻得他整个心神都巨颤了起来。
他忽然站起身来,周身都紧紧绷着,一直守在殿外的凌霜剑应心而来,缓缓地停在他的掌中,他紧紧地握住剑柄,用力到骨节泛白。
简直荒谬!
他是疯了吗?怎么会这样想?
他怎么可能会对复玄动心?
不会的。
他抿着唇,脸色苍白到极致,他的腰脊挺得极直,仿佛在跟什么对抗一般。他孤身一人站在殿中,殿中旷广而寂静,他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犹如一座沉默的石塑。
殿中无边的静默将他包围,一寸一毫攀上他周身,将他隐晦纷繁的心绪清晰入毫地缓缓勾勒展开。
他脱力似地跌坐回软榻上,额间都浸出些许冷汗。
都疯了。他想道。
都疯了。
他垂下的眼睫微微颤抖着,坐在榻上,竟显出几分枯坐与精疲力尽的意味来。
可还不等他胡思乱想多久,紧闭许久的殿门便被人一把推了开来。一瞬倾斜进来的天光照亮昏暗的大殿,没有凌霜剑作挡,轻轻松松便进了殿的唐寻一眼便看见了窗前的林巉。
“真君。”
他眼睛亮了亮,快步走到林巉面前,他伸手想抓住林巉的袖子时愣了愣,随即像想起什么似地又垂下手,不愉地撇了撇嘴。
他蹭到林巉身边坐下,压糯了声音说道:“真君怎么躲在殿里这么久?我来找了真君那么多次真君都没见我。”
若他有尾巴,此时应该也在林巉面前晃成了一朵花。
林巉看着唐寻,沉了沉心神,他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淡淡道:“只是做错了一些事,烦了心而已,无妨。”
他并未多言,做错了事的如今是他林巉,漩涡中心的是他与复玄,于情于理,唐寻只是一个局外人,没有必要让他也涉进来。
林巉心里乱得很,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唐寻的头。
唐寻瞬间弯起一双眼。
一个孩子而已。林巉想道。
“何事烦扰真君?”唐寻道:“真君告诉我,我去帮真君处理了。”
林巉拍了拍唐寻的头,收回了手道:“没事。”
唐寻却以为林巉觉得自己能力不够,所以不想多言。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其实我也很厉害”,然后对着林巉闷闷道:“那真君不若告诉殿下,任是何事烦忧,殿下都会为真君解决的。”
林巉僵了僵,但不过一瞬后他的神色便恢复如常,他摇了摇头,看着唐寻岔开话题道:“你来找我做什么?是又来闲聊还是有事?”
被林巉这么一提,唐寻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立马站了起来,他神色有些急切道:“真君,殿下跟旁阁那人打起来了。”
“旁阁那人?”林巉困惑地看向唐寻。
唐寻撇了撇嘴:“就是夜游节那天晚上想把你掳走那人,叫什么……赤金?”
赤金?
复玄跟赤金打起来了?
林巉顿时皱起眉头,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唐寻挠了挠头:“我去晚了半步,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怎么不早说?”林巉站起身向殿外走去。
“我给忘了。”唐寻貌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他迅速窜到了林巉前面,“没事儿真君,不打紧。”
林巉扬了扬眉:“不打紧你还来找我?还走这么快?”
唐寻:“我找你是想带你一起去看热闹,走得急是我怕我们去迟了他们就打完了。”
林巉:“……”
旁阁临水苑中有一片粼粼的湖泊,湖泊旁的一片翠林被频频荡出的灵力撞击震得弯了腰,簌簌摇曳不止。
翠林上,一道玄影跟一道金影裹着风声狠狠撞在一起,迸出新一轮强劲的灵力动荡,满地落叶被荡开一片,露出光洁的石路来。
俄尔,他们又分开来,不约而同地收了灵力,较量起身手来。赤金抬起手臂,将将挡住复玄扫来的拳风,身体向后掠了数步才划去劲力。
赤金眼中迸出悍意,他停住身形后又猛地掠出,身形快成一道残影,下一刻又跟复玄重重地撞击在一起。
跟着唐寻刚到临水苑门口的林巉一抬眼便看见在空中缠斗一起早已打红了眼的两人。复玄眼尖,余光一下子便瞥见了林巉的身影,他动作故意一滞,下一刻赤金的拳风便蹭过他的眼角。
林巉呼吸猛地一滞,“赤金!”他厉声道。
赤金闻声猛地一回头,他看见林巉,眼睛顿时亮了亮,立时便掠了下来停在林巉身侧。
“林巉,你来了!”
他伸出手想拉住林巉的手,慢了半步的复玄却迅速走到了林巉身边,他一把抓住林巉的手臂,将林巉拖着藏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还想打架?”赤金看着复玄,眉目间掠过一丝凶色。
复玄毫不退让地向前半步,他伸手将林巉整个拢在自己身后,沉默间双眼寒沉,战意凌冽。
“打什么打。”林巉皱了皱眉,他抓住复玄的手臂,用力将复玄拉退半步。
“师父。”复玄有些委屈地看着许久未见的林巉,低低喊了一句。
他眼角还泛着刚才赤金拳风蹭过的淤青,他乖顺地站在林巉面前,耸着眉目,活像个在外面被人欺负惨了回家告状的小孩。
哪怕刚才看见复玄打得比谁都狠的模样,林巉依旧被他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得心神一软。他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碰了碰复玄眼角的淤青,复玄犹如吃痛一般地“嘶”了一声。
“痛?”
复玄点了点头。
“唐寻,去拿点药来。”林巉对着一旁看了许久热闹的唐寻说道。
唐寻极听话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踩着满地落叶急冲冲地去药殿了。
“你就关心他,我也被打了,你怎么不问问我?”赤金极其不愉地将林巉拉到了自己身边。
下一刻复玄又把林巉拉了回来。
然后赤金又把林巉拉了过去。
……
然后以他俩为中心又迸出一道强劲的灵力撞击动荡。
林巉:“……”
“别拉了,都松手。”被拉来拉去的林巉终于不耐地挣脱了复玄跟赤金的钳制,他皱起眉头,冷着脸向前走去,“拉拉扯扯像个什么样子。”
复玄跟赤金火花碰撞似地对视了一眼,然后齐步跟在林巉身后。
林巉在园中找到了一方石桌石椅,可那桌椅上被刚才复玄赤金争斗时搅起的碎叶土尘盖了个遍。林巉皱了皱眉,复玄立马一挥袍袖,吹净了上面的碎叶土尘,他怕石凳沁寒,又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了一块上好柔软的雪色绒毯,铺在了凳上,诸事皆备后,他才让林巉坐了下去。
林巉坐下去后,他又变戏法似地从储物空间拿出一整套品相极佳的玉瓷茶具,整整齐齐地摆开,给林巉烹起茶来。那熟练利落的动作,完全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妖界新尊。
赤金:“……”
林巉却并没有半分不适,他习以为常地坐在柔软的绒毯上,垂眼淡淡地看着复玄烹着茶,有时还略有些嫌弃地指出复玄烹茶动作中的一些小小瑕疵。
复玄也不恼,他按着林巉心意细细地烹着茶,偶尔抬眼看看林巉,见林巉看向自己便轻轻地弯弯眼角。
犹如被两人隔开的赤金不忿地移开了眼,他孤身一人已久,只知捧上完完整整的一颗真心,在贴心照料这方面的确有所不足。他看着林巉,心里想着,给他一点时间,他也能做到这样。他不会比任何人做得差,他也能将这人捧在心口上,护着将养着,仔细照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