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玄赢曾经那么讨厌他,拒绝他的靠近,可是不仅顶着鸳鸯线的羞耻作用救他,意识混乱的时候却不排斥他的靠近,甚至本能要保护他,沈时冕的眼神凌厉起来,阿赢,你从前的样子是装的吗?
他扳过玄赢的脸,仔细地审视这张脸上的表情,想从中找到答案,但玄赢几乎被诸天锁神阵的反扑影响到了极致,能控制住自己的杀戮心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沈时冕揽着他,眉间与鬓间也都被红雾沾染,让他的侧脸透出些许邪气,片刻后,他俯下头,咬住了玄赢的耳垂。
玄赢在混乱中感觉不到痛,沈时冕直接咬破了他的耳垂,舌尖舔掉溢出的一滴鲜红的血珠,犬齿抵着伤口,丝丝缕缕的红色雾气被从那个细小的伤口吸出。
随着红色雾气被吸出得越来越多,玄赢僵硬的躯体逐渐放松,眼中的红色也慢慢褪去。
诸天锁神阵的阵眼受到巨大的伤害,整个阵法摇摇欲坠,溃散之前的反扑都反噬到了玄赢和布阵的四人身上。
玄赢承受了最大的反噬,但他身边有个完全犯规的沈时冕,替他转移了反噬过来的力量,其他四个人都没那么好运,终于诸天锁神阵再也无法维持,溃散开来,笼罩贺云镇的红雾也开始逐渐消散,杀红眼的人们却没那么轻易停下,混乱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空中浮现出四个狼狈的人影,正是布下诸天锁神的四个初圣强者。
他们却也因为阵法溃散的反噬只能停滞在那调息,凝重的眼神扫过旁若无人的玄赢和沈时冕,最初幻出红雾化身的那个愤怒开口,“魔修里竟有你这号人物!”
到了这个地步,他当然也明白了,一直都是玄赢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真正找到阵法弱点的则是沈时冕,这两个人的配合堪称恐怖。
另一个布阵者接口,“地点是沈情通知的,他可没说对方身边还有个精通阵法的人。”
他们显然觉得自己被沈情坑了。
沈时冕则一直埋头专心消除阵法对玄赢的影响,根本不搭理他们。
双方都在疗伤,一时间保持了微妙的平衡,但看谁先调息好。
良久,沈时冕方才抬起头,寒星般的眸子扫过那四个初圣修士,苍白的唇被玄赢的血染出一抹红,让他原本清冷的面容忽然邪异起来。
明明沈时冕的修为不如那四个人,他们却同时感到了胆寒,就像刚刚面对玄赢那一剑的感觉,即使有诸天锁神阵的隔绝,也能体会到那种扑面而来不容喘息的惊艳和窒息感。
修仙界有这样两个后起之秀,所有人却完全不知道。
沈时冕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复苏,伸出黑暗的爪牙,在缓缓将他们缠绕。
幸好这种窒息感只是转瞬即逝,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倏然降临,陌生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
四位初圣强者大喜,转身向他躬身行礼,“恭迎尊主。”
来人正是罗禅。
沈时冕比他们先一步察觉到了罗禅的到来,身上的气息收敛,又重新垂眸去看怀中的玄赢。
今天的情形,已经恶劣到了极致,刚刚尽全力打破诸天锁神阵,下一刻罗禅便亲至,沈时冕却很平静。
罗禅打量着他们,沈时冕还有悠悠清醒的玄赢,眸中神色深沉。
其中一个布阵者向他禀报,“尊主,这两人破了属下的诸天锁神阵,属下等反噬严重。”
罗禅并不答话,那种沉重的威压笼罩了贺云镇,让人直面一个破圣强者的恐怖气息。
作为当世最顶尖的修士之一,罗禅很少离开他的老巢,今日却亲身前来,可见他的重视,今日这关,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过去。
玄赢倚靠着沈时冕,目中神色渐渐清醒,他也感觉到了罗禅恐怖的气息,不由攥紧了沈时冕的手腕。
偌大的贺云镇,此处却只有他们两个互相扶携着,宛如两页孤舟,在罗禅的滔天威压中浮沉。
罗禅审视着仍然剑气充盈尚未消散的玄赢,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明日剑诀,本尊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它了。”
玄赢不退不避地直视罗禅残忍的双目,自二十余年前在那个无名的小村子里,躲在球囊中听过罗禅与沈情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直面罗禅。
罗禅自然不会认识他,别说当年罗禅并没见过他,就是见过,二十余年过去,玄赢早就不是当初的五岁娃娃,对方只是想要一个剑魄的完美容器,当年与沈情的交易没有达成的目的,如今在找一个也是一样。
玄赢却永远忘不了,黑暗中那两个人恶魔般的交谈,轻松的几句话,毁掉了他们平静的人生。
罗禅似乎因为终于找到目标而心情不错,并未直接出手抓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还有心情多说几句话,“你们出自玄江门?玄清子果然找到了完美容器,还藏的很好,本尊找了二十多年都没发现。”
玄赢眸中有压抑的仇恨,但他没有发作,反而转脸看了眼沈时冕,沈时冕却也很平静,唇上血色未去,美得有些妖异。
玄赢苦笑,“事情好像糟糕起来了,你怕吗?”
沈时冕静静摇了摇头,“这都是可以预见的。”
从云暖阁中,玄赢断了那个魔修一臂,却放走她开始,沈时冕就有心理准备了,玄赢是故意的,只是他们低估了自己的吸引力,对方来的太快手段也过于残忍,以至于来不及离开贺云镇,甚至罗禅也来得太快了。
玄赢见他一点都不怕,不甘心地撇了一下嘴,转向罗禅,“你就是罗禅?”
罗禅这才发现他们身上交融的剑气不止有玄赢的还有沈时冕的,玩味道,“本尊今日倒是好运,苦寻多年一无所获,一找便是两个,你们不是本尊的对手,跟本尊走吧,即使玄清子亲至本尊也不怕。”
若是玄赢和沈时冕识时务,便该知道他们已是笼中之鸟,逃不出罗禅的掌心。
玄赢忽然笑了,“罗禅,你知我们是谁?想带我们走也要考虑一下可能性。”
罗禅皱了皱眉,“玄江门的弟子,剑魄容器罢了。”
他的言语中只当他们是一起的,在他的认知中,玄清子与沈蕴的人绝不会走到一起,更不会如此亲密甚至为对方付出性命,完全没有想过他们分属于玄江门和凌霄阁。
玄赢扯了扯嘴角,闭眼捏碎了一直藏在袖中的某样物件。
霎时间,此处威压更重,有新的人影浮现。
小小的贺云镇迎来了第二个破圣大圆满的强者——玄清子。
百余年前天柱崩毁,所有修士境界跌落,升仙无门,玄清子、沈蕴、沈情、罗禅原本都是仙阶的强者,距离成仙只不过一步之遥,成仙之路骤然被斩断,他们心中的惊怒可想而知。
境界跌落到破圣,再无寸进,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回到曾经的境界,尝过了呼风唤雨的滋味,哪怕权势未变,但百年千年,终有陨落的那一天。
再强大的人也怕自己化骨成灰,越强大的人越是如此,谁不想永恒不灭,唯有成仙成神可以,偏偏唯一的道路也消逝,怎能不叫人疯狂。
罗禅嘴角的笑容并未消失,凝视着突然出现的玄清子,“好久不见,玄掌门。”
玄清子面容冷漠,对罗禅的话不为所动,他负手而立,一派仙风道骨,“罗禅尊主要对我的徒儿做些什么?”
罗禅哈哈大笑,“徒儿,哈哈哈,本尊以为只有沈蕴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才会做这种事,没想到你玄清子也会。”
他说话并未收束声线,以至于玄赢和沈时冕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玄赢却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还残留着沈时冕咬破的伤口,嘟囔了一句属狗的吗沈时冕,才继续看玄清子和罗禅的好戏。
沈时冕则更小心地将身上的魔修气息收敛起来,他本就灵魔同修,在秀山院掩藏了多年都没露馅,这件事并不困难。
果然玄清子的注意力都被罗禅牵扯,并没多注意沈时冕,“罗禅,不必挑拨离间。”
罗禅见他丝毫不慌,一时也有些意外,转而问玄赢和沈时冕,“两个娃娃,你们可知自己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玄赢倒挺配合,“为什么?”
罗禅察觉到一丝不妙,“你们只不过是剑魄碎片的容器,玄清子岂会真心待你们,总归是牺牲品。”
玄赢眉梢扬了扬,“那又如何,师尊对我大恩大德,做个容器罢了,只要师尊需要,要我性命也无妨。”
玄清子眸中露出满意之色,他看着玄赢长大,二十余年玄赢从来不曾忤逆他,就算有二心,也要顾虑他的娘亲姜潋的安危。
罗禅被他的“大义凛然”噎住,对方自愿做容器送死,玄清子竟也不瞒着他,看起来真是感天动地的师徒情义呢,看的罗禅冷哼了一声。
一时间威压更重,玄赢和沈时冕只觉喉间泛起腥甜。
好在玄清子很快挡掉了这阵威压。
罗禅挑拨不成,便打算强抢,多年来他修生养息,自信比玄清子维持得更好,罗刹海又是他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今日大量剑魄碎片和完美容器送上门来,他断没有放弃的道理。
两个破圣强者的气势互相试探着,碰撞着,在接触的边缘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地上有些人本来在苏醒的边缘,又被他们的气势震晕过去。
眼见战斗一触即发,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两位这是何意?”
此刻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人也出现了,正是宣称需要闭关半年的沈蕴。
从外表看来,沈蕴的模样丝毫不像需要闭关的样子,更不像是沈时冕描述中那样不生不死修炼了邪术,面容依旧温和儒雅,像是最可靠的师尊与父亲。
罗禅脸色变差,不屑地瞟了瞟玄清子,“你为了保住容器,连沈蕴都能叫来。”
明明这两人面和心不和,却在这装什么同仇敌忾。
玄清子依旧冷冷的,哼道,“本尊可没有能耐使唤沈掌门,他能过来,你不如问问他是为什么。”
沈蕴面色仍旧温和,“罗禅尊主,劣徒顽劣,若有冒犯,希望尊主看在本座份上莫要与他计较。”
罗禅皱了下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玄赢和沈时冕,这两人竟然真的分别是玄清子和沈蕴的徒弟,脸色不免古怪起来。
玄清子和沈蕴的徒弟在一起了,这件事实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要不是那两个人在玩什么花样,就是两个年轻人自作主张?
这可真是有趣极了。
玄赢则悄悄问沈时冕,“你叫来的?”
沈时冕无辜摇头,“他在闭关,我联络不上。”
玄赢若有所思,莫非是跟着玄清子来的。
有了沈蕴的加入,形势瞬间逆转,虽然沈蕴受伤,但罗禅并不知道,他以一敌二,再怎么狂妄也心知没有胜算。
若要找沈情来,他又没有足够吸引沈情出手的筹码,当年村子里是有对方想要找的魔神血脉沈情才会出手。
气氛愈发凝重起来,双方都有顾虑,一时间三人僵持在原地,玄赢和沈时冕反而没人在意了。
玄赢看戏看得十分满足,不枉费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引来罗禅,甚至效果出乎了他的预料,就连闭关的沈蕴都到场。
罗禅不甘心就此离开,嗤笑道,“本座只需一个容器,你们若是让出一个,本座自然不会纠缠。”
玄清子冷冷道,“有了容器,难道不需要剑魄碎片?”
这种鬼话谁也不会信。
罗禅十分镇定,“搜集剑魄碎片那就各凭本事了。”
沈蕴则一脸淡然,“我的爱徒不是容器,本座也绝不会将他视作容器。”
语毕目光与沈时冕相触,温和而安抚地对他点了点头,沈时冕则垂下了眼睑。
玄赢握住他的手腕,用温暖的体温传达着无声的安慰。
沈蕴与玄清子似乎不同,对方没有像玄清子一样握着姜潋这个把柄,似乎是走了慈师的路线,若没有沈时冕说的他修炼邪术的事情,外表几乎看不出破绽。
玄清子和沈蕴身周的灵力在凝聚,难得抛开成见隐隐有联手之势,无论如何,玄赢和沈时冕他们都不会容许落入罗禅之手。
敌强我弱,罗禅再是不甘也只能接受现实,“既是今日两位都在,本座便不打扰你们师徒了。”
罗禅被逼带着几个属下退走,玄清子和沈蕴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亲密相靠的玄赢和沈时冕身上。
他们向来针锋相对的好徒弟,如今却看起来有些不太该有的情愫。
玄清子对玄赢的效率很满意,离开秀山院的短短时日,玄赢就已经拿下了沈时冕,除了惹了些小麻烦。
沈蕴却皱起了眉,他不过被迫闭关没多久,这是发生了什么?
沈时冕近年来多么清高冷傲的性子,竟会对一直欺辱他的玄赢动了心?否则以沈时冕谁也不肯靠近的性子,怎能容忍与玄赢如此亲密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