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天煜凉凉道：“有件事想不明白。”
　　权黎：“……你说。”
　　宿天煜单刀直入：“你认为我会为了一块宝石自我保护吗？”
　　权黎特别想敷衍了事，但是想想这位爷的性格，如果一次没解决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么一想，权黎立刻端正态度，认真道：“这得看宝石在你心目中的位置重不重要。”
　　“如果重要，哪怕是块石头你都愿意为他拼命。如果不重要，别说弯腰拾起来，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将猫崽儿的眼睛比喻为宝石，当他遗失时，你会不会无法接受？当你确定找不回来时，你会不会大受打击？”
　　宿天煜一口回绝：“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顿了顿，又猛地回神看向权黎：“你刚刚说什么？”
　　权黎无奈：“我说举个简单例子，如果将猫崽儿眼睛比喻为……”
　　他的神色随着重复逐渐变化，一路过渡到不可置信：“不是吧？？？”


第61章
　　两人对视片刻，权黎半点睡意都没了，紧张道：“我就是随口举个例子，真没别的意思……”
　　宿天煜道：“谛听说过，最不像真相的就是真相。”
　　权黎：“但是说不通啊。猫崽儿都炼出九尾了，这可不是石头精应有的能力。”
　　这倒是真的。猫崽儿不会术法、不会遮掩、一眼就能看到底，九尾是做不了假的。
　　至于什么镶嵌猫瞳、后期加工、但凡见过猫崽儿的人，绝对说不出这句话。
　　完整体和拼凑体是两个概念，哪怕他们真的眼瞎了看不出违和感，妖界的感知也会嗅到个体身上的两种气味，这是无法遮掩的。
　　所以……猫崽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权黎看向宿总，后者沉吟半晌，转身往外走。
　　权黎跟了两步：“你想到什么了？”
　　宿天煜：“我回去睡觉。”
　　他回头笑道：“我怕猫崽儿醒来发现我不在。”
　　权黎：“……”
　　呸！就猫崽儿那感知力，你设下结界他都知道，不就是想秀恩爱吗！！
　　宿天煜不管，顶着权黎嫌弃的目光回了西厢房。
　　卧室里，唐清背对沙发而卧，气息平稳，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宿天煜顿了秒，躺在沙发上也闭上眼睛。
　　或许是因为今天晚上的线索太多，脑子消化不了，就连做梦都在推算猫崽儿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会梦见自己和猪头打架，不慎撞到宝石山，被放在顶尖尖的蓝色宝石咕噜噜滚远，掉进了深渊。
　　一会又梦见十几只猫崽儿围着他，瞪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各□□瞳让他辨认谁才是真正的唐清，超级大声的喵喵叫。
　　他甚至梦见猫崽儿在房间里收拾包袱，扬言要走。
　　宿天煜问他：“你不是来报恩吗？为什么走？”
　　猫崽儿指指他道：“你的霉运已经没了，我完成任务了为什么不能走？”
　　宿天煜低头一看，原本顽固的云雾居然真的没了。他心里咯噔一声，有些着急：“可我们还在交往啊。”
　　猫崽儿冷漠脸：“那是为了还恩骗你的，你要是不愿意相信我们可以现场分手。”
　　宿天煜：“你敢！”
　　猫崽儿笑了，笑的特别好看：“听说过九命猫吗？一尾一命，大不了我都交代在你身上，你看我敢不敢！”
　　吱呀——
　　轻的不能再轻的门声突然响起，宿天煜却仿佛被雷声震到，猛地坐起身。
　　床上空空如也，西厢房门开了条缝隙，他坐起身时刚好看到唐清半侧身子缓缓离开。
　　“唐清！”宿天煜一时没分清梦境现实，情急之下身体快过大脑，掀了被子就要下去。
　　“干嘛？”一颗小脑袋又探了回来，还以为他有起床气，立刻道歉：“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抱歉。”
　　宿天煜提起的心慢慢放回去，捡回理智：“我不是凶你，抱歉，刚刚做个了不好的梦。”
　　唐清看他两眼，突然将门又推开一些：“外面下雪了。”
　　运城的第一场雪是夜晚来临，推开门便能看见遍地雪白。院中腊梅已开，明亮的澄黄色被雪花压得只稍稍展露头角，却又鲜活的令人眼前一亮，无法忽视。
　　不得不说，美好的视觉享受的确能令人心情愉快。
　　宿天煜静静看了会，含笑道：“很漂亮。”
　　唐清兴致勃勃的邀请：“睡不着可以起来堆雪人。”
　　宿天煜想想反正也睡不着，干脆起床去杂物间找小铲子陪猫崽儿闹。
　　等权黎起来时，两人的雪人身体已经完成。唐清觉得一个院里就三人，撇下谁都不舒服，特意将打扮雪人的事情交给他，这样大家就都参与了。
　　权黎领了好意，也没扫兴，将雪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还特意找了条星星灯点亮。
　　虽然白天效果并不明显，但是亮晶晶的也非常好看。
　　唐清为他鼓掌，拍了张雪人发到朋友圈里。
　　权黎见此，顺嘴提醒一句：“屋里有相机。”
　　唐清道：“不用，已经拍完了。”
　　宿天煜突然道：“你打算只拍雪人？”
　　宿总今天笑容灿烂话语不多，明显心情不好。
　　唐清也不想触霉头，权当哄做噩梦的小孩子，立刻改变口风：“只要你开口拍什么都行。”
　　宿天煜：“好啊，我们拍张合影吧。”
　　唐清：“可以，全家福都行。权特助拿相机。”
　　权黎：“好嘞。”
　　相机来的很快，唐清说到做到且不偏不倚，每人都有单人双人大合影。三人围着亮晶晶的雪人，背后是灿烂绽放的澄黄色腊梅，围墙红瓦，美不胜收。
　　唐清突然get到乐趣，又拍了几张雪景和腊梅。宅院沉淀千年，气韵风骨仿佛自带滤镜，随手拍拍都美到爆炸，特别容易取景。
　　唐清拍了会，换角度时无意间扫到宿总。他今天穿了件长款呢衣，内搭浅色高领，不出门时头发都会垂落在额前，气质温和沉稳，具有极强的欺骗性。
　　他正靠在柱子上沉思，罕见走神。
　　唐清抓紧时间拍了两张，果然很快被察觉。
　　宿天煜转头，露出侧脸泪痣，微微眯眼时，刚刚的温和无害瞬间消失，就像揭开羊皮的孤狼，俊美妖孽，暗含危险。
　　他隔着照相机定定的看着猫崽儿，突然弯眸一笑。
　　唐清愣了秒，手比脑子反应还快，下意识按下快门，等脑子反应过来时，那种轻轻痒痒、仿佛心被挠了一下的滋味慢慢涌上，突然觉得有些酥麻。
　　毫无疑问，这是唐清今天最喜欢的一张。
　　他调出来看了看背景，宅院自带滤镜太容易取景了，随便拍拍都有意境……当然人也很帅。
　　唐清又重点看了看人，突然抬头问：“你们有没有以前的衣服？”
　　宿天煜：“怎么了？”
　　唐清晃晃手中的相机，笑得温柔：“给你们拍照呀。”
　　权黎直接脚底抹油：“我就不了，刚刚那些我很满意，谢谢唐先生，我去上班了，再见！”
　　唐清颇为遗憾：“行吧。”然后又看向宿总：“你要拍的，不准拒绝！”
　　宿天煜：“……”
　　他微笑道：“好，我去找找。”
　　唐清满意了，趁他去换衣服，自己坐在正房里刷朋友圈。
　　他是拥有好几个朋友圈的人，分类清晰，切号熟练，从来没有错过。这张雪人照就发在生活圈里——谛听地府第七部 门是工作圈、小先生是入世圈、因为妖怪局非要考核，他还特意搞了个圈放妖界认识的人，名叫多管闲事圈。
　　后面所述者肯定都见过雪，就算发张雪人图也没什么用，老爹可能还会嫌弃他幼稚。
　　但是生活圈不一样，里面全是很久很久没有入世、又住在鸟语花香的地方、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几万年没见过雪了，所以唐清只要见到下雪都会分享，让他们也瞧一瞧。
　　这会功夫，他们果然刷到了，纷纷点赞留言，感慨：“冬天终于来了。”
　　“我喜欢雪景，看惯了青山绿水我眼珠子都快成绿的了。”
　　“哇好雅致，今年居然还堆了雪人，我都快忘记雪入手是什么感觉了。”
　　备注为山下鸟的人叹息：“你是忘记了，我是从来没有感受过。”
　　留言画风顿时跑偏：“说的就好像我感受过飞翔一样。”
　　“说的就好像我感受过水中游一样。”
　　“说的就好像我感受过拥抱一样。”
　　“楼上那只刺猬，你有本事站起来让我抱啊。”
　　“你在想屁吃。”
　　“……”
　　大家闹成一团，嘻嘻哈哈，吵起来聊起来都是常有的事。
　　唐清看了会，偶尔也聊几句：“快过年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买了给你们寄过去。”
　　大家发出疑问：“你不回来过年了？”
　　唐清想起屋檐下冲他笑的青年，一本正经道：“正式通知一下，我脱单了，今年甚至以后都要陪男朋友。”
　　众人几乎是同时发消息：“我不同意！！！”
　　唐清：“……别这样，我让他给你们买糖吃。”
　　众人：“呸，区区糖果便想收买我们，不可能！”
　　“他多大了？叫什么？家住哪？是人是妖干什么的？你跟他认识多久谈了多久？”
　　唐清：“……你在查户口吗？再说我现在就是谈恋爱，还没到结成伴侣呢。放心，如果真的有意向，我一定让你们见见他，保证。”
　　众人语重心长：“你可别被骗财骗色啊。”
　　唐清：“……我应该还挺聪明的吧。”
　　众人：“你还小，不知道聪明没用。”
　　唐清：“……”
　　他试图转移话题：“那什么，我们继续聊过年的事，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找我私聊。”
　　众人回应很积极，但是依旧没有放过他，先抓住教育提醒，后发来所需品。
　　唐清摸摸鼻子，心想也就能在他们身上感受到长辈的气息。
　　你看看他爹，跑的比谁都快，恨不得一脚把他蹬出家门再也不见。
　　可真是亲爹。
　　唐清顿时嫌弃，给老爹发去一排滴血菜刀，正准备斗一斗表情包时，正房门突然被推开。
　　穿着黑色衣袍的青年踏雪而来，长身玉立，眉眼如画，径直走到他面前微微低头时，一种强烈的、非常熟悉的触感瞬间夺走唐清所有呼吸。
　　他，好像见过。


第62章
　　唐清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他可以确定自己记忆中没有宿总、也可以确定自己的记忆非常完整，没有出现任何缺口，但是这种熟悉感是骗不了人的。
　　好像真的在哪见过。
　　可是在哪见过呢？
　　宿天煜不动声色靠近，盯着猫崽儿明显走神的眼眸，轻声道：“好看吗？”
　　唐清：“好看。”
　　他完全是下意识回答，话出口大脑也捡回理智，看着宿总得逞的笑容，回以微笑：“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宿天煜被糖衣炮弹袭倒了，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猫崽儿拢于怀中，继续问：“那你可喜欢？”
　　唐清靠在椅背上，一本正经的打量，点头道：“可。”
　　宿天煜：“你就不能说喜欢？”
　　唐清：“你也没说过，咱们扯平。”
　　宿天煜：“你要是想听我现在就能说。”
　　唐清：“哦，我不想。”
　　宿天煜被逗笑，低头碰了下他的额头，直起腰道：“不是说拍照？走吧。”
　　唐清应了声，抱着相机跟在他身后。
　　宿总的背影也是一绝，宽肩窄腰，长腿挺拔，但是唐清莫名不喜欢，也没有任何熟悉感。
　　果然，还是脸好看比较重要！
　　——拍了一天照片的唐清如是说道。
　　他最喜欢的就是宿天煜冲他笑的那张，但是宿天煜更喜欢他们的合照——因为那个梦，宿总突然发现他们之间没有留下任何‘感情上的联系’。
　　假设猫崽儿真的翻脸走人，除了身边人的证词以及自身记忆，他甚至连个物证都没有，这也是他想拍照的主要原因。
　　权黎大概是唯一一个喜欢三人合照的——因为他看的不是人，是金光！是财富！！
　　咦？权黎突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宿总。
　　宿天煜正坐在猫崽儿身边看照片，因为距离近，大半边身子被猫崽儿的金光笼罩着，看不真切。
　　权黎眯了下眼睛，突然起身：“宿总，您能过来一下吗？我有事跟你说。”
　　宿天煜头也不抬：“有事直说。”
　　权黎：“您先过来一下。”
　　宿天煜有些不爽，被猫崽儿碰了下膝盖才起来：“你最好有事。”
　　权黎眼睛登时亮了：“有事！还是好事！恭喜宿总贺喜宿总，您终于摆脱霉运了！！”
　　宿天煜闻言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低头。果然，原本顽强坚固的云雾全部消散，金光隐隐折射，就像白日萤火，不注意观察根本看不见。
　　就好像梦中情景再现。
　　宿天煜缓缓转身，盯着猫崽儿的眼眸黑沉如墨，唇角罕见抿直。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他现在怀疑自己的梦是预知梦。
　　他甚至开始想，如果猫崽儿真的要离开，他该将猫崽儿关在哪间库房里……
　　唐清还有些懵。因为那份熟悉感，他整个上午都魂不守舍胡思乱想，哪怕对着宿总拍了一下午，愣是没分出一点注意力给霉运，全程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