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野顿了几秒。
　　半晌后，他握住面前人的肩膀，在婆娑树影下吻上了对方的眼角。
　　那处仍是湿润的，味道有些酸。
　　“这雨水好涩。”他顺着他眼尾吻过，说：“我讨厌下雨。”
　　陆亦：“……”
　　沈野：“所以你不要哭了。”
　　陆亦愣了一愣。
　　“如果你还是不开心，那我叫你一声小凤凰。”
　　沈野抱着他，轻轻唤：“小凤凰？”
　　陆亦眨了眨眼。
　　仿佛又有滚烫液体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滚下。
　　他在黑暗里睁大眼，内心充斥着狂喜，却还有些胆怯，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为什么沈野能认出他，即使他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沈野还是能认出他。
　　但他很开心。
　　远处，晚自习前的学校广播放着轻缓音乐，衬着周遭更静了些。
　　陆亦紧抿着唇。
　　沈野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固执的以为陆亦就是那只小凤凰。
　　记忆里的小凤凰有着将近两米长的尾巴，羽毛是难以比喻的颜色，但绝不是纯白。他是一只很骄傲的小鸟，跟陆亦的本体不一样，甚至可以说相差很大。
　　但沈野就是这样觉得。
　　尤其是在今天见到韩清以后，
　　许多没有根据的猜想就这么巧合般撞在了一起。
　　他没跟陆亦一起去食堂吃晚饭，也没回教室。
　　而是从后门离开了学校，去了诊所。
　　诊所里的医生显然也没想到他回来，惊得眼镜都掉了。
　　“你还来干什么？”他甚至有些怕，“我真的没办法了！”
　　“我知道。”
　　沈野拉了个凳子坐下，瞥他一眼，“我问你的事跟我的病没有关系。”
　　“那你问啥？”医生怕他怕的厉害。
　　倒不是因为这个男生会做什么，主要是这个男生的经历注定了他要做很多危险的事。
　　这种危险的人，能离多远是多远。
　　“你还记得之前来洗标记的那个omega吗？”沈野问。
　　“哦，那个小同学啊。”医生点了点头，“记得，怎么了？”
　　“你不是说他腺体上的标记是什么，”沈野蹙起眉心，一时间没想起那个词。
　　医生接上他的话，“灵魂绑定下产生的副产物。”
　　“什么意思？”
　　“诶呦，你自己留下的标记，你倒是来问我怎么回事了！”医生有些哭笑不得。
　　“就是不知道才来问你。”沈野皱了皱眉，“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腺体上已经有那个标记了。但是我确认自己没有标记过他，那个标记不是我留下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沈野抬起目光盯着他，语气犹豫了一瞬，
　　医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这确实是件十分匪夷所思的事，甚至连医生自己都怀疑了很久。
　　“我也不确定我的猜想对不对，毕竟这种事还是要本人亲口确认比较可靠。”医生说：“你能想到这一层，肯定是了解过灵魂绑定具体是什么。”
　　“那小同学身上的标记只对你的信息素有反应，所以肯定是你留下的无疑。即使跟从前的你，现在的你没有关系，那也肯定跟未来的你有关。”医生笃定道：“这点不需要怀疑，肯定是你留下的。”
　　沈野嗯了一声，表示认同。
　　“涉及到未来时空了，那肯定不可能是□□穿越过来，只能是灵魂。”医生继续分析：“所以标记是附着在灵魂上的，被标记的其实是灵魂。”
　　“既然是灵魂，那就不一定是本人的灵魂了。”医生说。
　　“对。”沈野盯着地面，手指点亮手机屏幕，“我好像知道他是谁了。”
　　两个人面对面聊了这么一番扯淡的话。
　　聊完以后，医生自己就笑了。
　　“太魔幻了。”他说。
　　沈野：“确实。”
　　“不过世界上都还存在像你养父养母那样的畜生，灵魂穿越重生这种事，其实也不算什么。”医生唏嘘一阵，“你还是找个机会试探一下本人吧。”
　　沈野沉默低着头，反复按灭手机屏幕，再点亮。
　　这件事有很荒唐吗？
　　其实也没有很荒唐。
　　陆亦没有选择跟沈野一起去诊所。
　　去食堂吃过晚饭后，他踩着晚自习的铃声进了教室，刚坐下没多久，便看见老黄喜气洋洋的大步走进教室，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全班都已经知道了。
　　三年了，他们九班从来没有这么长脸过。
　　代表学校去联邦竞赛的名额？他们原本想都不敢想。但谁能想到在临毕业的一年，他们班居然能一口气出两组参加竞赛的学生？还占了学校的全部名额！
　　“这样，第二节 晚自习你们自由安排，只要不出教室。”老黄显然也是兴奋过头。
　　底下的学生们哄的一声，高兴炸了。
　　“还有个坏消息呢，就是第一节 晚自习要被生理老师占用一下。她前段时间的课被化学老师占了，要补回来。”老黄说：“其实对你们来讲，也不算是坏消息。”
　　学生们确实不以为然。
　　上个生理健康课而已，比上晚自习有趣多了。
　　老黄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生理老师已经站在门口了。
　　他便只好作罢，摆了摆手，从讲台走下。结果一出教室门就看见了某个迟到的学生：沈野不紧不慢的走过楼梯拐角，正向着他走来。
　　老黄也没训他，反而笑了笑，拉着他的胳膊，“快点！快上课了！”
　　陆亦正埋头在书堆里，听着生理老师在上面念课本上的内容。
　　余光倏的扫到男生从教室后门进来，走到他身边，坐下。
　　沈野手里拎着个袋子。
　　陆亦示意他手里的袋子，“这是什么？”
　　“你喜欢的。”沈野神秘笑了笑。
　　“你们那些科目老师就会为难我们，体育课音乐课生理健康课，一节课都不放过。”生理老师在讲台上抱怨：“好像你们生理健康不考试一样。”
　　台下学生们被她逗笑了。
　　“今天讲omega孕期反应。”生理老师转身往黑板上写字，刻意吊高语调，“你们可不要不当回事！以后毕业了可没人跟你们讲这些，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beta也给我听着！万一你以后娶个omega呢？”
　　陆亦：“……”
　　可真巧，他现在就怀着孕。
　　可能是心理作用，原本一整天都没什么反应，结果现在只听生理老师说了这么几句，他就开始觉得恶心，想反呕，肚子里也好像有什么东西动来动去。
　　怎么可能有东西动来动去，就算怀孕了，这才几个月？
　　“主要讲一下非人类omega的孕期反应，毕竟大家对这方面了解比较少。”生理老师说：“非人类omega除了具备人类omega怀孕时的所有反应：恶心，嗜睡，头晕乏力，缺乏食欲之外，在将近临盆前会主动化回本体，以本体的状态产下后代。”
　　陆亦脸色发白。
　　这意味着他到时候会自己变成鸽子？
　　想着，他微微侧过头，憋住想要反呕的欲望，大口喘气。
　　“怎么了？”沈野皱眉凑过来。
　　“没事。”陆亦别过头，重新把脸埋在书堆里，“吃多了。”
　　沈野：“……”
　　“怀孕期间的omega对气味异常敏感，尤其是对标记自己的alpha，依赖程度非常高。所以万一以后你们娶了omega，人家还怀孕了，给我寸步不离的守着人家！”生理老师虎着脸：“不然你就是人渣，我就不认你这个学生！”
　　陆亦没憋住，闷着笑了声。
　　沈野觉得他今天晚上有点奇怪。
　　“笑什么？”他问：“有笑点吗？”
　　陆亦忙不迭憋笑摇头，“没有。”
　　底下有学生突然插了句：“有多敏感啊，老师能给我们形容一下吗？”
　　“呃，大概就是，如果alpha坐在身边，但并没有释放信息素，omega就会觉得很焦虑，会下意识使用一些特殊手段引诱alpha释放信息素。”生理老师适可而止，没再继续往下说。
　　但学生们却不想适可而止，嬉笑着闹了起来，“什么特殊手段啊？”
　　“再添乱就站出去！”生理老师板着脸。
　　那学生这才闭上嘴，但教室里仍旧有着成片的小声议论。
　　学生们对这种事总是有着格外浓烈的兴趣。
　　沈野不太爱凑热闹，他撸起校服袖口，小臂搭在桌沿，准备抽本书看。
　　正要动作时，却突然觉出小臂上一阵疼痛。
　　沈野没留神，被这猝不及防的疼痛激出一些信息素，他怔愣着歪头去看，看见陆亦趴在他胳膊上，十分无辜的咬着他的小臂，眨了眨眼。
　　沈野：“……”
　　他没忍住轻笑了声，“又怎么了？”
　　“我……”陆亦捕捉住对方一不小心释放的信息素，但还是觉得不够。
　　他不自觉撇了撇嘴角，“没吃饱。”
　　作者有话要说：　　好可爱一小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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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奶油
　　他很少这么委屈。
　　陆亦轻咬着他的小臂, 抬起眼睛巴巴盯着他。发觉他没动作, 也就继续维持着这个动作，甚至又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
　　沈野看见他鼻尖动了动。
　　他想到什么，十分配合的释放了些信息素。
　　陆亦的鼻尖又动了动。
　　“你们不要不当回事，omega孕期反应这部分的知识在考试里可占了百分之三十的分数！”生理老师很快注意到了教室后面某两个举止奇怪的男生，有些纳闷,
　　“陆亦，你干嘛呢？”
　　陆亦这才偷摸松开了牙, 假装刚才只是趴在桌上。
　　“没什么老师。”他低眉垂眼，比刚才更无辜了。
　　“行吧。”老师对于学习成绩好的学生总有着意外的容忍度。
　　她收回注意力, 继续讲课。
　　沈野瞥了眼自己小臂上的牙印，挑起眉, “又是吃饱了, 又是没吃饱。”
　　陆亦有点悻悻的, “怎么了？”
　　沈野看了眼黑板上生理老师总结出的种种有关非人类omega怀孕的反应，“没什么。”他顿了一顿，接着说：“就是觉得你有点像是怀孕了。”
　　陆亦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我就是吃坏肚子了。”他辩解道。
　　沈野瞥他一眼，他便立即心虚的捂住肚子。
　　生理老师用短短一个晚自习的时间讲完了大半个生理课本。按照她的话来说, 就是下半个学期她可能都不会再有上生理课的机会了, 所以要他们自己私下多做题。
　　“反正生理健康的期末考试很简单, 但是如果你们不看课本，照样还是会不及格。”生理老师收拾好课本，语气漫不经心，“挂科的后果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底下的学生完全没在听她讲话。
　　针对第二节 晚自习的具体安排, 班长和其他学委采取了班里每一位同学的意见，从玩游戏到开晚会，换了差不多五六种方案，最后还是决定只是简单的看个电影。
　　在全班投票下，他们选择了一部校园题材的青春奋斗系列电影。
　　里面可能夹杂着一些学生之间的青涩爱情，但班长已经想好了，如果被查晚自习的教导主任发现，他就说他们主要是为了学习这部电影里学生们的奋斗精神。
　　陆亦没闻够身边alpha的信息素，一直有些蔫蔫的。
　　他趴在桌上，浅色的发丝垂在眼前，眼皮半耷，像极了一只蔫儿巴的小鸽子。他保持着一个固定姿势趴在桌上，眼神却动也不动的盯着沈野放在桌面的袋子。
　　那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袋。
　　虽然离得有些远，但陆亦能闻到，从袋子里飘出一丝丝甜美的味道。那是他曾经非常，非常喜欢的味道，但是他忘记具体是什么了。
　　陆亦咽了口水，又眼巴巴盯着沈野。
　　沈野仍旧在写题，仿佛对他的目光无所察觉。
　　“今天这节晚自习是陆哥和沈野换来的！在开始看电影之前，我先代表全体同学对咱班这两位大佬表示一下热烈的谢意！”班长站在讲台上，扬着脖子去看教室后的那两位大佬。
　　陆大佬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大佬看。
　　沈大佬写了几个字，又突然伸手，揉了把陆大佬的脑袋。
　　班长：“……”
　　“安静安静。”他尴尬着圆了场面，组织班级秩序，“后面的同学把灯关一下。不想看电影的同学可以在底下做自己的事，但是不要说话。”
　　底下传出稀稀拉拉的几声回应，
　　随后，教室里的灯被干净利落的按灭。周遭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靠窗的同学甚至贴心的把窗帘拉上，因而走廊里的灯光也被隔绝在了窗帘之外，只留下一片模糊光影。教室里霎时间只剩下讲台上投影仪的光。
　　很微弱。
　　陆亦在黑暗里安静睁着眼，视线定在荧屏上。
　　明明只是关了灯而已，
　　可仿佛又有什么蠢蠢欲动的欲望在这片黑暗里悄无声里的涌动着。他盯着屏幕，却根本没注意电影里的画面，呼吸在这片黑暗里逐渐急促，胸腔里的心脏也开始加快跳动的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