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看着李明光朝自己走来，身后御座上的光明神已经抓着扶手支撑不住，浑身上下都起了细细的裂缝，金色的血液从裂缝中渗出，一点一点地燃起了火焰。
　　“不回头看看？”命运笑得恶劣，“你回头看的话，可能就来不及了。”
　　“真的要杀我？”祂指着自己，“怎么看都是杀死那个即将变成怪物的光明神比较好吧，我又不会真正伤害你。”
　　命运循循善诱：“我知道你觉得光明神老实啦，但是变成怪物的光明神可不一定哦？不要忘了，乾德拉可是干出过囚禁你、还封锁了整个位面的事。”
　　“要不是你想到了逃脱的办法，祂也没有那么戒备，说不定你就要当笼中鸟啦。”
　　李明光肩膀处还在隐隐作痛，他凝着眸，根本没有被命运的花言巧语蛊惑，视线始终停留在银发神祇的胸膛处。
　　“光明神只会更加病态，不赶紧杀掉祂，等会儿就来不及跑可后悔。你回头看看就知道了。”
　　眼见法师越走越近，祂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是有这么一句话吧？”
　　命运暗示李明光放过祂，本意还是在拖延时间。
　　只要再拖延上一会儿，光明神这一存在彻底崩坏，祂就是最后的赢家了。
　　没有谁比祂更懂得话术的力量，更何况祂了解李明光。
　　“你可以干脆杀了我。但失控的光明神会做什么还不清楚，你能确保自己之后不会对祂动手吗？”
　　“你现在不想让创世神出来吧？”
　　知道创世神其实和自己有过那么一段之后，李明光确实不想让创世神出来。
　　可这不代表他就会放过命运了。
　　比起完全未知的创世神，还是命运更加让他糟心一点。
　　有仇不报不是他的性格。
　　李明光在祂面前停下，很明显能感知到封护的力量在随着时间削弱。
　　他举起手上的短剑，命运瞳孔微缩，显然不敢置信。
　　“等一下！”祂的声音头一次带上了慌乱，“你没有考虑过后果吗？”
　　“你没有想过，自己会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创世神吗？”
　　祂拥有创世神的一部分记忆，在那份记忆里，是李明光毫不留情用剑刺入了创世神的心脏部位，刺穿了祂的神格。
　　“创世神是因为你而陨落的。”危机当头，西克撒到底是求生欲占了上风，“祂爱你，不过你们之间发生过一些争执……”
　　后果这种东西，其实李明光已经考虑过了。
　　听到命运这么说，他居然也没有感到太多惊讶。背刺创世神，这确实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难道你的目的不就是让创世神复活吗？”他淡淡地发问，“你是‘命运’，不可避免，我这么说没有错吧？”
　　要不是命运突然自曝，他还未必能想得这么明白。
　　命运这两个字，本身就是西克撒所有行动的最大动机和理由了。当然，既然光明神也有私心，不排除对方也有。
　　对方的私心，可能是想成为创世神主导的那一部分吧。
　　毕竟分成了好几块，重新拧巴回去肯定是要经过适应和融合的，那么以谁的记忆，或者说性格为主导就成了问题。
　　命运可不甘居于人下。
　　“我现在杀了你，和之后杀了你，其实区别也不大，对吧？”他轻巧反问，直接用剑刺穿了命运的胸膛。
　　没有扎到神格。
　　命运脸上浮现出讶然，隐隐透露出喜色。
　　但李明光将剑拔了出来，再度捅了下去。
　　这一次，正对着神格。
　　“你捅了我一刀呢。”他说，随手用袍子蹭干剑上的血，“这是回礼。”
　　西克撒目光正在一点一点地溃散，可是祂想不明白。
　　祂确实是创世神最了解李明光的部分，更是从久远之前就开始谋划一切。
　　阵营的对立，李明光的逃亡路线……祂默默引导其他的碎片接近李明光，看那些也算是“自己”的存在失控。
　　黑暗神如祂所愿。
　　乾德拉如祂所愿。
　　尽管过程不太美好，但莫比斯还是被祂亲自踢出了局。
　　战场上只剩下祂和光明神。
　　祂最讨厌，也是最看不顺眼的光明神。
　　和祂比起来，怎么看李明光都应该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杀死光明神才对。
　　哪怕光明神口中的隐情足以改变对方的立场，但祂真正的杀手锏是被替换掉的神格。
　　既然祂是命运，掌握着其他部分的弱点不是很正常吗？
　　以李明光谨慎，甚至可以说是面面俱到的性格，肯定不会放过光明神这一隐患。
　　就算他有恻隐之心，自己也会在场煽动，适时说出真相，促使对方下定决心。
　　为什么会这样？
　　李明光告诉了祂答案。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有那么了解我，所以不会输？”法师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祂，“你确定你了解我吗？”
　　命运费力点头，随即便看到少年展颜一笑，神色淡淡：“没错，可是这么说，按照逻辑来说，我确实应该杀死光明神，以绝后患。”
　　“因为你虽然算计了很多，但罪不至死。正常来想是这样没错，我没有一定要与你不死不休的理由。特别是除了光明神之外只剩下你这一个选择，我更不会对你动手。”
　　李明光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回头看了一眼光明神，发现火焰在一点一点地顺着血迹朝外蔓延。
　　自然，他也能看见光明神脸上，脖子上……任何裸露地方出现的细密裂缝。
　　有些恐怖，特别是在光明神容貌的对比下。
　　祂像是一尊表面完好、却正在开裂的瓷器。
　　瓷器里面到底是空空如也，还是如同潘多拉的盒子里面藏有诸多灾厄，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他叹了口气，伸手去西克撒的心脏部位取神格，而不是如同黑暗神那样等待对方一点点消失。
　　“你把一切都算进去了，是很完美的布局，只不过人心永远存在变数。”
　　李明光垂着眼，打量着手上那枚带血的神格，“我是个人。不巧，还是个虽然胆小怕死，利益至上，但总有那么点东西割舍不下、想给自己挣点脸皮的人。”
　　西克撒已经没有力气笑了。
　　祂很废力地伸出手，李明光瞬间朝后退开一段距离，防止祂碰到自己。
　　黑暗神已经令他有了戒备。
　　“……这次……真的是礼物……”命运说话断断续续，李明光还是第一次在祂眼睛里看到不甘心这种东西。
　　不甘心失败吧？还是不甘心输给了光明神？抑或两者都有？
　　其实命运只是不甘心没说出来一些话罢了。
　　——既然最高明的骗术大师能蒙骗所有人，当然也能蒙骗自己的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风光大葬。
　　不拖泥带水不反转，我不骗人的。
　　下一章依旧会晚一点……！
　　然后就是年节将至，说个很严肃的安全问题。
　　请大家出门访亲访友时一定当心，带好口罩，尽量远离人口流动大的地方，看到咳嗽打喷嚏离远一点，也不要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第77章 为什么会这样呢
　　意识濒临溃散之际, 命运突然开始思考起之前从未想过的那些问题。
　　比如他布局这么久, 谋划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又什么存在的意义。
　　光明什和祂, 是创世神的碎片里比较特殊的存在。可以说光明神是正面, 是创世神本来就应该具有的品质，而祂则是因为喜欢上某个人产生的私心。
　　最初的创世神是不会诞生出祂的, 可以说, 祂拥有的那么多恶劣性格, 都是因为李明光而存在的产物。
　　祂才是创世神真正的负面，偏偏是这个负面承担了让创世神回归的职责。
　　西克撒觉得可能因为祂是创世神的不甘心吧。
　　不甘心这么消失，不甘心没有得到那个人。
　　可是, 真正不甘心的到底是祂自己还是创世神呢？祂也说不太清。
　　命运这位神，或许是最讨厌“命运”这一存在的也说不定。
　　——为什么偏偏是祂呢？
　　如果不是祂的话，会不会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这是命运最后的想法。
　　结果最后, 祂还是没有把自己藏着的心思说出口, 只留下一个带着点遗憾的笑。
　　至少, 算解脱了。
　　可能祂半点都未反抗, 心里就是在期待着解脱也说不定。
　　李明光不知道祂的想法。
　　就算知道了, 估计也会对祂的行为嗤之以鼻, 骂上一句弟弟。
　　自己选择了顺从还怪这怪那，不是弟弟是什么？啊？你说挣扎？抱歉，这可不算挣扎。
　　要是让他来评判，命运到最后, 包括他布下的局，也只是一种另类的顺从而已。
　　而且，把自己的私心和各种行为都甩锅给“命运”这一虚无缥缈的存在，实在令人不齿。
　　弟中弟。
　　不过他现在倒是顾不太上命运相关的问题了。
　　命运消失之后，原地掉出了黑暗神的神格和一片光芒璀璨的龙鳞。
　　李明光把他们收好，确认祂真的没有留下什么后手之后，这才放心朝光明神走过去。
　　他穿着袍子，明明是近似法师的打扮，手里却提着剑，剑上也还滴着血，怎么看都有点不伦不类。
　　神血会燃烧，尽管他之前擦干净了手，身上穿着的衣服似乎也不是易燃材质，还是有火焰随着脚步声蔓延。
　　李明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只剩下光秃秃，正在不断暗淡的几柄光之封护剑，才生出些许释然感。
　　命运是真的死了，不管这是不是最后的算计，祂都已经不存在了，他手上的神格可以证明。
　　心中有大石落了地。
　　向来胸有成竹、性格恶劣的命运神居然这样轻易就退了场，理应感慨一二。
　　可李明光心中却没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只有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的茫然和头疼。
　　他说没想那么多，真的是没想那么多，纯粹是感情用事了这一回。
　　光明神还能不能救，救下来之后要怎么处置，实话实说，他半点头绪也没有。
　　莽撞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谁知道光明神还能不能救啊？万一救不回来，他可真的没有做好直面创世神的心理准备。
　　尤其创世神还有很大可能是他给捅了一刀才切片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
　　李明光满心满眼写着和平，表示自己真的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你还好吗？”他扶住光明神，想到一个地方，“莫比斯住所的那个小水潭知道怎么去吗？我们先去那里。”
　　事实上不去那里也不行，他能感到光明神的神国已经摇摇欲坠了，再待下去、不想想办法的话，这边可能会直接塌掉。
　　总不能被坍塌的空间给砸死吧？
　　光明神无声点头，断断续续报出一个坐标，听起来可能随时断气。
　　“辛苦了，接下来救交给我好了。”李明光清楚是祂防护住了命运自己才能得手，加快了绘制传送阵的速度。
　　要不是为了帮他的忙，可能光明神现在的情况不至于那么糟糕。
　　和上一次被光明神逮住不同，他这次可谓光明正大。
　　就是拖着光明神一起进传送阵比较费劲。
　　还得防止祂的血滴在传送阵上面，造成什么意外事故。
　　光明神一直是那副气若游丝的样子。好在表现还算乖巧，李明光暂时没看出来什么异常。
　　他不觉得光明神的样子有哪里恐怖了，只是有点可惜，毕竟光明神的颜还挺能打。
　　和光明神有仇，不代表他不承认事实。
　　没有了那头喜欢睡在水潭边的巨龙，起源之地可以说是一片死寂。
　　地上残留着许多星辰的碎片，莫比斯其实没死太久，李明光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再来。
　　还挺可惜的。
　　他这样想，将光明神丢进了水潭里，自己在旁边蹲了下来。
　　“感觉怎么样？”
　　光明神摇头。
　　自己的情况自己再清楚不过，估计再过一会儿，祂就不在是祂了。
　　不过能在彻底失控之前帮到李明光，祂很开心。
　　李明光不想召唤创世神，光明神也知道的，所以祂不想让对方为难。
　　“我会把自己关在这里，你最好离开。”
　　他垂着眼，说话的时候不敢看李明光，也不太愿意让李明光看到这个模样的自己。
　　李明光开始觉得光明神也是个弟弟了。
　　“都说了让我先把你的神格限制住，你既然当时有办法分裂出去，现在没理由办不到。”他说，同时伸手去拉光明神的胳膊。
　　那上面已经有了裂纹，法师不自觉放轻动作，像对待易碎的瓷器那样把祂往边上拉了拉。
　　裂纹并没有进一步扩大，算是好消息。
　　“你当时是怎么把自己给切成两半的？”他询问光明神，“说不定我能进行外部干预。”
　　用词不太标准，但好在神情足够严肃，光明神不会觉得他在开玩笑。
　　祂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多大的力气说话了，只能把李明光朝外面推了推，想让法师早点离开。
　　残存的理智也在一点点被吞噬，李明光毫无所觉，还在抓着祂的手探查情况。
　　光明神体内乱糟糟的一团，处理起来有点困难，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