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呜哇——对不起!我现在就走————”
见陆渊把那男修赶走了,殷栗颇为欣慰地笑笑,不错,这才是他殷栗的弟子。
正思忖的时候,他腰身上一紧,一道力度一拉便把殷栗拉到了软轿上。
殷栗和艳娘大眼瞪小眼,皱起了眉,“艳娘你这是做什么?”
艳娘嘻嘻笑,却是刻意冲着轿子外面喊,“怎么了?你徒弟吓跑我徒弟,我这个当师父的不能绑了你这个师父吗?”
这显然是给陆渊说的。
严格来说,合欢宗内所有弟子都是她徒弟,上至九十老妪下至一月奶娃娃,只要是合欢宗出品,自然能算她徒弟,能坐轿子自然比走路强。
这轿子也宽大,足足能做四五个人,殷栗毫无心理负担地在轿子上寻了个位坐好了。
艳娘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把方才缠在殷栗腰上的红披帛给收了回来,见下面没动静,自己便支颐侧坐在轿子边打量着殷栗边感慨。
“你这腰在男人里面算细了,我方才那么一捞,要不是有肌肉的触感,差点就以为是个女子了。”她说话一贯轻佻,染红的指甲一碾就想伸手来摸殷栗的脸。
殷栗正要吐槽为什么用披帛还能察觉到触感的时候,陆渊的剑就快人一步上来了。
溯雪一把插|入艳娘的耳边,发出轻微地剑鸣,激的她整个人都打了个寒战。
陆渊面色冷凝,虽然知道多半是艳娘开玩笑,但见殷栗突然消失还是令他心窒。
所以他立即取出剑对着软轿一扔,随后便一步跃上软轿,在目光扫过好完好无损的殷栗后,他方才气消,但刚刚艳娘说的话却一直往他耳朵里面钻。
轿子上两个都直勾勾地看着他,艳娘是吓的,殷栗是惑的,汇聚起来只有一个意思,你怎么上来了?
“刚刚手滑把剑丢了,我上来拿一下。”陆渊两步走到艳娘身边,一把拔出了溯雪,光是剑气就把艳娘的一撮头发给削断了。
睁眼说瞎话,扯谎不打草稿偏偏在他正经的样子下居然没有人能反驳,甚至觉得肯定是真的。
艳娘神色抽动,求助的目光看向殷栗,她只是想给陆渊一个教训,可没想真的没了头,谁能想到殷栗不在他身边他反应会这么大。
殷栗叹了口气,朝陆渊招手,在对方走到跟前的时候揉了揉陆渊的发顶,毛茸茸地像在给一只猫顺毛。
“我在这休息片刻而已,你先下去,等下到湖边我就来了。”
陆渊如果是只猫,那此刻就从炸毛被顺的乖了,一身戾气尽收,点了点头便往轿下跳,不忘回头时给艳娘一个阴恻恻的眼神。
艳娘嘴都白了,哆嗦半天才疑神疑鬼地看着殷栗说道:“殷道友,你最好防着点你这徒弟。”
她原先以为这两人之间有关系,但两人身份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直觉告诉她两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殷栗和陆渊确实没有太过亲密的举动,相处的时候气氛也很诡谲。
到底孰真孰假艳娘分不清楚,唯有一个陆渊很危险的认知是完全烙印下来了。
他就像是火上的水,而殷栗是火苗,火苗虽然控制着水的温度,但水沸腾则会溢出浇灭火苗。
艳娘为自己揣测的印象打了个寒战,半天才放松下来,那突如其来的一剑实在是远超她的实力范围,完全察觉不到。
殷栗无话可说,陆渊越来越和他以为的印象迥然不同,但还是他的徒弟,从来没有过养娃经验的殷老祖细想了一下只能得出一个迷迷糊糊的结论。
“这……大概就是长大了吧。”
在快到湖边的时候,殷栗也懒散够了,从软轿上一跃而下,果不其然就看见正盯着软轿瞧的陆渊,他还抱着剑,吴缘跟在后面。
因为陆渊的凶煞,反而使得吴缘受到不少还没有配对的合欢宗弟子青睐,但他也烦极了,干脆战战兢兢地挤在陆渊身后,也不要自己一个人走。
见陆渊看见自己没有上前,反而是别过脸继续走自己的路,殷栗心里‘哦豁’一声,挑眉思忖,这,就是叛逆吧。
孩子叛逆怎么办?殷老祖决定主动交流。
“陆渊。”殷栗走到他身后,拍了拍陆渊的肩膀,“你怎么了?”
“没什么。”被殷栗主动搭话的陆渊积攒了一路的怨气一泄,顷刻间就是寒雪化春风,剑也收了起来,指着前面说到,“师尊,前面就到了。”
在偌大的渝清城城外,湖泊边已经有成双成对的合欢宗弟子拿着水灯许愿,两侧的鲜花怒放,沾染了月华更显芬芳。
天际的明月越发圆满,撒下月辉在每一对壁人身上,更倒映在湖泊之中,天上悬挂的只有一个月亮,地上的湖泊中却有无数个。
在湖泊旁也有提前放好的水灯架子,都是才扎好不久的,青竹为骨,明纸糊身,用法术点燃便可以亮一晚上,由情侣一同放入水中,便可以祈祷思情湖让恋情长久。
陆渊指尖微动,看着那水灯却又收回了手,殷栗只以为是陆渊想玩,心道果然叛逆了,做事的时候还想玩乐。
“陆渊,今日事还没有完成。”殷栗给陆渊敲敲警钟,陆渊极其轻微地应了一身后,三人开始严阵以待。
思情湖最大,殷栗决定先往那边走,隐匿了身形就开始守株待兔,魔丝这么多天没有捕食,今日就是极限了,一定会出来的。
半盏茶后,一道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一道黑影从暗自猛然出现。
第48章 思情湖
风吹树鸣, 人过草动。
殷栗掌心凝聚出灵力,不动声色地跟吴缘和陆渊使眼色。
“来了。”
思情湖畔正有二十人,魔丝随着黑影的出现, 骤然从四面八方射出, 数量之庞大, 魔丝之密集, 足以网络成一张遮天蔽日的黑网。
虽然被吴缘和殷栗描述过不少,但艳娘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东西。
见魔丝自发织成网, 可怕的是还产生腐蚀性液体,滴落之处花枯草亡,要是落在人身上更了不得。
顷刻间艳娘浑身感到毛骨悚然,真正意识到魔丝的危险性,使得她双膝酸软浑身乏力, 若不是有身后的肌肉猛男倚靠,差点摔倒在地。
吴缘从背上抽出剑和魔丝对上, 转头就看见大惊失色的艳娘,心里暗骂了一句脏话,赶紧喊到,“愣着干嘛!快扔红绫————!!”
“啊!对!马上来————”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眨眼之间。
艳娘红色的披帛应声瞬间从身上甩出后, 迅速放大拉长成为一个半球体, 寸寸红绫悉数笼罩住除去殷栗三人外的所有人。
有合欢宗弟子正拿着个水灯要放,他们修为不高五感不强丝毫没有察觉到方才几息间遮天蔽日的魔丝,骤然被红绫给笼罩住,只迷茫又惊讶地眨了眨眼。
“怎么回事?”
“我们什么时候被红绫罩起来了?”
“这红绫好像是……艳娘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齐刷刷看向艳娘, 透露着满满的求知欲和好奇心, 各个人眼中都明晃晃地写了六个大字。
出什么事情了?
艳娘一噎,背后冷汗涔涔, 关于魔丝的事情要尽可能地瞒住合欢宗众人,有那三个人在外面想必可以成功剿灭,而红绫的功能只有防御,眼下也只能老老实实等了。
在看着周围的红绫把外面声音隔绝的极好,甚至传不进来一丝一毫的刀枪剑戟声音后,她便松了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随后神态自若地席地而坐,顺便招手示意众人也坐下道:“今夜月圆真好,我辈自当汲取天地精华,在这打坐片刻你们好好修炼一下。”
长老发话不敢不从,几个正如胶似漆的小道侣之间也只能分开恋恋不舍地手,听着艳娘的话开始盘腿修炼。
红绫内一派和谐,红绫外一片狼藉。
三个被魔丝寄生的人同时从三个方向杀了出来,殷栗一掌拍开即将接触自己血管的魔丝,一个掐决间骤然从指尖释放出火焰向前吞噬,彻底摧毁了整个魔丝网。
随着炽热的火焰瞬间照亮四周,霎时间让殷栗脸色一凛,神态有几分僵硬,陆渊抽出溯雪,修长的剑眉紧蹙略有嫌恶之情,而吴缘更是哆嗦了一下唇,半天没敢出声。
魔丝完全寄生了那三人,或者说完全吃干净了那三人。
面前三个人影在火光下出现,从南,北,西三个方向正歪歪扭扭地走过来,和在衡坤宗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浑身的皮肤都是黑紫色,就像是久久不散的淤血,头发已经剥落,魔丝的位置变多,不光是从口中探出,还有自后颈绕到头顶的。
每人眼珠已经僵白,各个身子都是形销骨立,从口中发出嘶嘶的阴谲声响往前走动,空气中隐约有着酸腐的味道伴随着魔丝上滴下的粘液越散越多。
殷栗杀了前五个,没有一个人寄生程度到了如此严重,若要说寄生前期还有个人意识,看现在的三人只怕早就是尸体了,只是几个人腹部都干扁,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像是饿了许久。
在衡坤宗的研究和殷栗一路自己的发现,被魔丝寄生后不吸食新鲜人血人肉是活不过三日的,一旦吸血魔丝就会发红,但这三人的魔丝却黝黑的出奇。
没有食物,这三人是怎么在这里活过数日的?
吴缘却眼一紧,口中苦涩看着其中一个断了双臂的被寄生者喊出了名字,“段……晓茗……”这是吴缘带队在九龙秘境时队伍中的一名弟子,论理,自己是他师尊。
那无臂人影听见名字晃了晃,枯槁的头颅扭转过来,原本僵白的双眼竟然似含着一汪泪水。
吴缘正因为段晓茗似乎有反应心中百感交集时,段晓茗却猛然一头磕在了地上,似在给吴缘磕头,吴缘立刻就傻了,又哭又笑地快步走向前。
“老祖!老祖你看段晓茗见我念他名字有反应,他还给我磕头————”
他激动地话没有说完就被殷栗无情怒斥打断,“磕你个大头鬼!看地上!”
随着殷栗声音落下,段晓茗头接触的地面开始发出簌簌簌的声音,吴缘走在前面根本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面上还带着笑,却没想到脚下一紧瞬息就被倒吊着脚飞速往段晓茗的方向拉过去。
段晓茗也抬起头颅,瞬间从土里带出由头部散出的数根魔丝,就像是一根在水中的海草。
眼看着吴缘飞速被吊着往自己方向飞,他裂开嘴从喉咙发出“咕咕咕——”的怪笑声,并且张大了嘴,似乎在期待着一口咬下吴缘的血肉,场面渗人又诡谲。
“啊啊啊啊————”
面对一张满是利齿的嘴和乱舞的魔丝,吴缘大脑宕机,一时间思考不了这么多,倒吊使得脑部充血,只知道乱叫起来,双手发麻脚底打颤。
几道剑光闪过,簌簌簌三声,魔丝被斩断,吴缘从空中掉在地上,痛都喊不出来。
陆渊一甩溯雪上粘稠的黑血,斜睨看过来,他正踏空而立,衣袖无风自动,单拿着剑就足以令人闻风丧胆,对着惊魂未定的吴缘皱眉扔下四个字后,就翻身去处理另外一个寄生者。
“鬼叫什么。”
那眼神过冷过冰,不是怒斥,不是训导,而是**裸的嫌弃,甚至略带一点鄙夷,从地上重新站起来拿剑的吴缘腰不疼了,腿不抖了,叫也叫不出来了。
“啪——”转手吴缘就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正在节骨眼上自己也是发什么呆,拖了老祖和陆门主的后腿,那人自从被寄生就怎么可能是段晓茗呢?
吴缘拾起剑看着那没动静的尸体一眼,抬手拭去了没有用处的眼泪,去帮着老祖,自己也不再回头。
被寄生的人只有一条道路可以走,就是死。
殷栗正同时跟两个寄生者对上,他一掌狠狠拍出却也因为对方被寄生前就实力不菲力量超群硬生生抗下了,在反作用力下,居然往后趔趄了一步。
虽说这两人还不足以逼得殷栗使出在西峰上用的招数,但正因为配合的极其完美让殷栗有些炸毛,东骚西扰实在太烦。
而陆渊在一旁则就像是一个避灾神器一样,魔丝攻击谁都不攻击他,殷栗有点后悔,早知道他这么招魔丝嫌弃,刚刚在艳娘开红绫前,他就应该把陆渊也扔进去。
他正纵身一跃,凝聚雄浑的灵力成线,正要拍入一寄生者体内的时候,倏然听见耳畔的锐利的破空声。
陆渊的剑精确无比地刺入寄生者体内,给他造出一个空隙,随后殷栗抽身以灵气振地,化己身为矛一击下彻底粉碎了两寄生者的身体。
正当殷栗松口气,三人同站一处的时候,耳畔却再次响起簌簌簌的声音,虽然极其轻,但依旧被殷栗所察。
明明已经杀死了三人却还有簌簌的声音,殷栗朝陆渊道:“三具尸体都在吗?”
陆渊放开神识扫视正要颔首时,却顿住了,少了一具,正是一开始他助吴缘杀死的那个。
两人之间默契神会,殷栗明白后觉得太阳穴都疼了起来,四下越发暗了,明月被云霞捂住,使得思情湖都越发阴冷,只有湖面上的水灯还有一点亮度。
他目光沉沉扫视过面前的各个草丛,还是无法分辨声音的位置,难不成在水里?
“陆渊,点湖。”
“好。”
陆渊单手悬浮在湖面上,自掌心溢出灵力,引燃了所有的水灯,但亮度还不够,他目光扫过一旁的水灯架子后顿了顿,随后果断地取来了所有的水灯一次性全部掷在湖中引燃。
湖中冒出蹿天地火光,瞬间照亮四周。
殷栗打起十二分精神,神识扫视着四周,看见各式扎成花朵动物形状的水灯和火光下的思情湖传说时,却觉得和暗处潜伏的魔丝实在不相匹配。
他忍不住道:“可惜了这堆水灯和这个湖。”
吴缘凑在湖边仔细探查,听见这话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没错。”
一向视吴缘为无物的陆渊却罕见地盯了他一会,险些把他吓死,正当吴缘扭头想要询问由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