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发议员神色有些凝重：“他们交易的设备、物资技术水平都比较高，对其他星域来说非常有吸引力，哪怕知道其中可能蕴藏危险，还是没法拒绝贸易。”
这是一手光明正大的阳谋，因为只有军防力量得到提升，他们才有进一步的可能。
再说，更远处的星域都买到了尖端设备，他们如果不购买，很容易导致局势颠倒，到时候谁盯上谁还不一定呢。
闻锦峰气闷不已：“就算处境是这样……那位林先生的态度依旧不明，我还是持保留态度，先看看能不能合作再说。”
卷发议员心知不能着急，没有再提出意见，闻锦峰也就没再注意他。
几人拿定主意，通知那名巡逻队成员按兵不动，尽量先和其他人拉近关系。
闻锦峰这个决定不可谓不谨慎，但他们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一直对他们合作意见持模棱两可态度的萧寒声会出幺蛾子——
他彻底拒绝了合作，理由是会被戚十洲耍得团团转，闻锦峰一系看起来不像是能合作的样子。
闻锦峰几乎被气得心梗，可他们这段时间对外的表现确实是这样，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
卷发议员怀疑地问：“萧寒声的话可信吗？我们最近开始接触那位林先生，说不准他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会改变态度。”
闻锦峰咬牙：“也不是没有可能。既然萧寒声不愿意和我们合作，就凭他手中那份能造成饥荒的寂灭药剂，不能再留着他了。”
卷发议员眼神一动，微微低下头作愤怒状：“要不要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那位林先生？”
和林秋玄有关系的五个人彼此看不顺眼在联邦不算秘密，但那是在林秋玄没有到达联邦的前提下。闻锦峰一系的人都不能确定，当林秋玄这个灵魂人物出现后，五个人会不会因为林秋玄的劝说放下成见。
一旦这五个位于各行业顶尖的人物抱成一团，别说闻锦峰一系，就是再多联合两个派系，他们也未必能怎么样。
稍一思考，闻锦峰慎重地采纳了建议，很快通知巡逻队成员该动一动了。
对方短短时间内连续收到两次命令，内容还正好相反，一时间工作压力巨大，全靠之前在十七军埋伏多年才没有被人怀疑。即使如此，他也没法马上执行任务，沉下心和一些消息比较灵通的士兵拉了拉关系，完全掌握十七军内部流传的各式说法后，才谨慎地接近林秋玄。
借着巡逻机会，他几次和林秋玄照面，以莫语改良梵雀系统的事情为突破口，多次赞美下，终于和林秋玄混了个脸熟。
由于很多巡逻兵都在向往梵雀系统，他的动作并不突兀，没人在意他。
巡逻兵见状，心头稍稍一松，挑了个合适的日子，热情地和林秋玄打完招呼后，背过身就开始不高兴地嘟囔。
林秋玄下意识停下脚步，仔细一听，发现这人在抱怨药剂师协会的高层，认为莫语和他都对联邦有大功劳，却各自被药剂伤害过，高层实在太过分了。
“所有药剂流入市场都要经过药剂师协会检测，那么大量的药剂，我就不信王成军、季秀、萧寒声那些药剂大师不知道。”他不高兴地小声哼了一句。
和他一同巡逻的士兵很头疼他这几天的唠叨，用力扯了他一把。
“都是些小道消息，你怎么就真情实感地信了？你也不想想，萧寒声大师可是林先生的学生，怎么可能去害林先生？”
这人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对哦，我差点忘记了。不过萧大师平时也太低调了，好像没怎么宣扬过和林先生的师徒关系？”
他的同伴不甚在意：“大概是怕林先生不高兴，毕竟有前科嘛。”
这人叹了口气：“应该是。算了，这种事情我一个大老粗也不懂，但林先生那么聪明，肯定心里有数。”
林秋玄背着手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并没有出声叫住他们。
之后一段时间里，林秋玄又遇到了这人四五次，每次他都是笑着打招呼，背地里就各种发牢骚，内容多种多样，包括但不限于药剂师协会。
林秋玄不是什么人精，但他也不傻。
或许换了其他惯于掌控全局的人，这人提起的各种消息足以埋下怀疑的种子，但到了林秋玄这里，就只会是另一种结果。
——他觉得他设计的崽崽完全不会有问题，要真的有，也是别人的问题。
于是他问戚十洲：“在这件事情上，你和萧寒声有什么打算吗？”
戚十洲没有半点意外，一语双关：“不是什么大问题。”
林秋玄立刻听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在《星战》中，萧寒声的地位有些特殊：无论剧情是否经过改动，他都是第6部 资料片的boss之一，独自带着几个小弟撑起一个大副本，不但会掉落当前版本最尖端装备的必要材料，还是因为前几部资料片铺垫的悲惨过去，备受玩家推崇和怜惜。
一言以蔽之，他是个典型的高人气反派，而且是圣父遭遇悲惨黑化的那种反派。
这样一个反派，主要研究方向又在药剂方面，可想而知，他黑化后相关试验不可能少做，人体研究也必定有所涉及。
无论哪个时代，以人体试验为研究方向都是不道德的。
即使萧寒声做这些研究事出有因，世人依旧不能容忍这种行为。
林秋玄别的不说，在这方面态度一直非常端正，认为生命神圣而宝贵，对人体试验持批判态度，这也是他会拍板萧寒声成为副本boss的理由。
来到星际后，他知晓萧寒声没有像资料片中那样叛出联邦，想到论坛上他说过的话，大致猜到萧寒声经历与以前有很大出入，设定中的累累罪行应该也没有发生。
但这只是他的猜测，因此他听到萧寒声有前科时，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不过刚才，戚十洲的话明明白白告诉他，萧寒声以前是犯过一点无关痛痒的小错，他一下就放心了。
戚十洲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既然萧寒声没有犯下大错，林秋玄在面对那名巡逻兵时，态度就显得随意了些。
巡逻兵看在眼中，考虑到传闻中林秋玄走一步算十步的名声，越发觉得其中暗含深意，连说话都谨慎了不少。
林秋玄却没看出他的戒备，直接叫住他，询问道：“你们前几天说的，萧寒声有前科是怎么回事？”
巡逻兵万万没想到林秋玄会直白地问出问题，大惊之下心神紧绷，大脑飞快运转，尽量不耽搁时间地试探起来。
“我、我就是道听途说，林先生您不要放在心里。”
林秋玄满眼疑惑：“是吗？”
巡逻兵背上冷汗倏然而下，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反问，考虑过无数个可能，一脸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
“真的，就是外面胡乱传的，说萧大师研发过很多奇怪的药剂，其实特别不靠谱。比如什么能令粮食大面积快速死亡的寂灭药剂，听起来就是胡乱说的嘛。”
林秋玄闻言却是一愣，惊疑不定地看着巡逻兵。
原因无他，在《星战》改动过的资料片中，萧寒声还真研究出了这么一种药剂，在联邦掀起一场大灾荒。
但是，在剧情中萧寒声一直瞒得很好，一个普通士兵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林秋玄眼神渐渐冰冷。
巡逻兵不知内情，见到林秋玄眼神陡变，很是吃了一惊，几乎用尽所有定力才没露出破绽。
在他身后，匆匆赶到的萧寒声凝视着他的背影，眼神冷厉幽森，宛如一条即将出洞的毒蛇。
第38章
萧寒声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即使早知道会有人对林秋玄说他的坏话，亲耳听到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不快。
林秋玄倒是没什么感觉。
即使在《星战》中，萧寒声确实如巡逻兵所说是个不择手段、心思狠毒的人，但经过戚十洲等人的事情，林秋玄又怎么会单纯用剧情来判断一个人？
再加上萧寒声曾和他在论坛上相遇，经历已经有所改变，他更不可能相信这种挑拨离间的说法。
因此他淡淡地说：“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不管是药剂师也好，机甲制造师也好，在研究方面热忱都很高。即使真有这种药剂，估计也是萧寒声研究其他东西时无意中配置出来的。”
巡逻兵眼神微微一变，很快借着挠头的动作掩饰下来。
林秋玄一无所觉，继续说：“就像大厨研究新菜色时偶尔会出现的黑暗料理，萧寒声是人不是机器，会犯错很正常。”
巡逻兵总觉得这话不对味，下意识看了一眼林秋玄，见林秋玄表情纹丝不动，心中愈发紧张。
他脑中飞快闪过诸多念头，短时间内根本拿不定主意。
萧寒声目光从他侧脸上扫过，心中一声冷笑，转而落在林秋玄身上，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愉悦和感动。
他重新向林秋玄走去，故意加重脚步，一下就引来巡逻兵和林秋玄的注意。
见状，他眉眼含笑冲林秋玄打了个招呼：“秋玄，好久不见。”
林秋玄一惊，仔细打量萧寒声几眼，见他面孔一如建模般精致帅气，气质却与游戏中的阴森压抑天差地别，莫名带着浓浓的荡漾，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立刻一松。
萧寒声眼神一闪，不动声色停下脚步，薄唇噙着笑，任由林秋玄继续打量他。
林秋玄也是到这时才注意到，萧寒声居然穿着一件浅粉色细条纹衬衫，领口三颗扣子没系，袖口也松松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段肤色白净、肌肉却充满力量感的小臂，浑身上下充斥着不羁和荡漾的气息。
他忍不住露出个有点古怪的表情。
萧寒声……在游戏里不是这个风格。
萧寒声只当没看见林秋玄眼中的惊悚，视线一转，光明正大落在巡逻兵身上，嘴边笑容加大，无端多了几分恶意。
巡逻兵心中警铃大作，暗叫不好，要不是受过专业训练，差点当场转头逃命。
即便如此，他依旧紧张得不行，努力维持自己表情，勉强没露出破绽，默默在心中盘算什么时机离开合适，又在什么情况下给闻锦峰传递消息才不会露馅。
林秋玄顺着萧寒声视线看了一眼巡逻兵，猜测萧寒声刚才是听到了巡逻兵的对话，不由露出个略带安抚意味的表情。
“外面那些乱传的话就不要听了，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他说。
萧寒声顺从地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往心里去。”
巡逻兵闻言禁不住抖了抖，再也抑制不住向后小退一步。
闻锦峰一系的人都知道，萧寒声不是个善茬，每当他露出无害的表情，暗中酝酿的报复就越厉害。
林秋玄能够得到戚十洲等五人认可，巡逻兵不相信他连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隐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更觉得这两句简单的话充满深意。
他不敢再多想，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暴露自己，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林秋玄感觉现场气氛有些尴尬，稍微想了想，也没留着巡逻兵，让他自己离开。
巡逻兵如蒙大赦，鞠了个躬就赶紧离开了。
萧寒声眼神渐深，琥珀一样剔透的瞳孔因为眼睫遮掩不见光亮，生生染上几分幽冷。
林秋玄目送巡逻兵远去，一时没注意到他的表情，等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时，他已经恢复正常。
将手放进西装裤兜，萧寒声笑容变浅，但更显得温柔：“放他离开，秋玄你不担心？”
林秋玄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这是十七军驻地，有戚十洲在，有什么好担心的。”
萧寒声听出林秋玄言下之意，有些惊讶于他对戚十洲的信任，唇边笑容加深，露出个受教的表情。
“你说得对，是我想太多了。”顿了顿，他又充满感激地说，“谢谢你愿意信任我。”
林秋玄理所当然地说：“不用道谢。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比起一个我从不认识的士兵，我当然更信任和我有过来往的你。”
稍微停了停，林秋玄组织一下语言：“也许你曾有过不好的念头，但我见到的你，从来不是那种不分是非的人。”
所以他为什么要听信别人的离间？
萧寒声心中熨帖，闭了闭眼，再睁开，眸光流转，涌满脉脉温情。
他直白地说：“谢谢你对我的信赖。妹妹去世后，我确实有过不好的想法，甚至一度十分憎恨律法严格的联邦，特意制作了能够造成饥荒的药剂，还动了做人体试验的念头。如果不是在论坛上遇到你，我可能已经走上错路，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
林秋玄愣了愣，目光直直落在萧寒声隐隐带着苦涩的脸上，心中又是庆幸又是后怕。
幸好当时遇到了萧寒声，阻止了他黑化。
但是，萧寒声一见面就坦白这些事情……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林秋玄思考几秒，毫不掩饰自己的疑问。
萧寒声无奈地笑了声：“我没有遇到麻烦，只是知道自己错了。就像我无比看重妹妹，其他人也会有看重的亲人，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和当初害死我妹妹的人有什么区别？我不会让自己变成那个样子。”
林秋玄点头：“是这个道理。我想你妹妹如果在天有灵，看到你现在这样应该非常开心。”
不管是改动前还是改动后的剧情中，从小与妹妹相依为命的萧寒声，逆鳞永远是他妹妹。
他既然是通过妹妹的遭遇想通了一切，那就说明他是真的没有黑化。
萧寒声眼神温柔地点点头，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叙话间，轻轻松松抚平林秋玄对他性格改变的担忧，紧接着口风一转，提起自己的研究。
“也许是思维僵化，最近我遇到瓶颈，几种药剂研发都陷入僵局。”
林秋玄有些讶异，细问后发现确实不是萧寒声的问题，而是某些旧设定在第6部 资料片中被更新，如果继续按旧理论进行研发，不管萧寒声本身有多天才都不可能得到结果。
他有些抱歉，当即提议吃完饭后去萧寒声实验室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