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他不只一次下意识给戚十洲夹菜，戚十洲也不管他夹的什么菜，顺从地都吃了下去，见林秋玄眉间染上几分柔和，面上不显，垂下的眼睛里却全是得偿所愿的愉快。
吃饭完将林秋玄送回房间，他带着副官前往训练场。
路上副官偷偷打量几眼，凭着对戚十洲的熟悉看出他现在心情极好，不由悄悄打了个哆嗦，内心简直惊悚。
刚才的事情他听其他人说了，按照元帅平时的性格，早该为旁人的怜悯同情不快了，但今天，元帅好像还挺……享受这种怜惜的？
如果他没感觉错，他们元帅，就为了几筷子菜，高兴成这样？
头皮猛地一炸，副官不敢往下深想，默默决定要对林秋玄更尊敬，转而向戚十洲说起正事。
“元帅，游鸣鸿的审讯有结果了。”
游鸣鸿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在警局他可能会为了小命硬扛着，但落到戚十洲手里，他就不敢狡辩了。
面对审问，他老老实实交代说：“药剂是从我这里流出去的，但我并不清楚毒性有多强，只知道能致死。我不是狡辩，我还是没出师，主要研究方向也不是毒剂，只是大致有概念。”
“洛离？我指使过他，但他不愿意自己动手，最后就决定让赛场工作人员出面。我们有过经济往来，我前前后后大概送了他三十万信用点的东西，包括药剂。除了赠与之外，我们还有交易，他经常偷研究所的成果来换钱。”
“药剂来自其他星域，是通过一位夫人拿到的。联络工作人员、和星盗合作也是那位夫人牵的线，他们看上了老师铺开的交易网，想做一些灰色生意。但我的老师有点固执，和师母感情也不错，看不上那位小三上位的夫人，她就找上了我。”
“她的身份？我不是很清楚，她每次和我见面都会变装，身高、体型、外貌、声音都不一样，之前那些信息我也是从她无意中说出的话里总结的。”
“她不怎么信任我，也看不上我，不过为了交易，我还是接触过一些和她有来往的特殊人群，他们有整整一条灰色产业链！”
说到这里，游鸣鸿顿了顿，期盼地看向戚十洲。
“如果我揭发这条庞大的灰色产业链，能不能、能不能减刑？”
戚十洲淡淡说：“联邦没有法外之地。”
游鸣鸿听懂这话，眼睛瞬间亮了，口齿清晰地将整个产业链上他知道的情况一一交代。
末了他说：“他们一般会在每月第二个周三深夜进行暗拍，场地就在帝都星星港外那片荒野的下面。入口我没记错的话，是附近一处废弃厂房。”
戚十洲几名下属听到这里，神情都有几分恍然。
难怪洛离逃跑时有那么多人第一时间找到了他，原来他们的交易场所就在附近，洛离基本是撞了个正着。
副官心中一动：“元帅，那里说不定隐藏着很多通缉犯。”
戚十洲十指交握，坐在椅子上，军帽下的眼睛异常凌厉：“通知议会和军部那群老狐狸，三天内，就治安方面的问题拿出个章程来。”
副官一惊，迟疑一阵，还是说：“三天是不是太短了？毕竟是大案——”
戚十洲语气淡漠：“帝都星是华夏区首都，如果他们拿不出合理的章程，就别怪我亲自动手。”
本来作为元帅，他就有权过问帝都星的治安，但前几年他精力主要在边防上，又懒得和其他人起争端，干脆就放了手。
谁曾想那群人平时看着精明，却在治安上出现这么大篓子。
戚十洲微微阖眼，掩住其中浓重的狠厉。
他的秋玄正在这片土地上，他无法容忍任何让他的心上人受到伤害的风险。
如果那群人不能给他满意的答案，就别怪他不客气。
副手被他骤然释放的气势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劝，急忙出去联络军部和议会的人。
游鸣鸿精神力等级勉强摸到a级的边，在戚十洲这个sss级面前什么都不是，被戚十洲恐怖的气势一压，双腿软得像面条，要不是坐在椅子上，恐怕会被摔出个好歹。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打起了哆嗦。
戚十洲视线从他身上掠过，站起身向下属吩咐几句，他很快就被带了出去。
游鸣鸿面色如土，脑中各种残忍的场景不断上演，在被带进驻地牢房后，他一眼看到角落的人，差点没当场厥过去。
第32章
游鸣鸿吓了个半死，本来沉默着蹲在角落的洛离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发现来人是他，眼中不由浮现出怨毒之色。
“亲爱的，好久不见，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幽幽地问，“你好狠的心，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害我？”
游鸣鸿不知道洛离还活着，一眼看到脸色惨白、双眼黝黑的洛离，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你不要过来！走开！走开啊——”
洛离被他的叫声刺激，赤红着眼睛往前一扑，扭曲着面孔张开嘴，向游鸣鸿喉咙位置狠狠咬去。
游鸣鸿备受惊吓，跌坐在地上，胡乱蹬着腿往后退，口中不断发出哀嚎和吼叫，本来还算俊朗的脸庞因此而显得格外疯癫。
戚十洲的下属被这变故惊到，眼疾手快，一把将洛离按住，和游鸣鸿分开锁在牢房两边。
游鸣鸿大喘几口气，惊魂未定地盯着洛离看了好几眼，才意识到他是个活人，想到刚才的场景，只觉得异常难堪，忍不住对洛离破口大骂。
洛离满心怨恨，闻声立即反骂回去，牢房里一时间喧闹无比。
戚十洲的下属几次制止不成，只能头疼地离开，去办正事。
半小时后，当初跟在莫语身边的第三名助手一路从十七军驻地转到警局，又在警局彻底获得自由。
他从警局大门走出，看了眼湛蓝的天空，喜极而泣。
因为林秋玄几次出面阻拦洛离，他最终没有机会犯下太大错误，除了消极怠工外，也就只在比赛上很隐晦地引导过他人，警局理所当然没有对他提起公诉。
他以为事情到此就会结束，但华科所和警局考量不同，早在消息传回去时，他们就决定开除这名助手。
于是在助手还为摆脱刑事责任高兴时，华科所不但开除了他，还在业内通报了他的行为，几乎堵死了他未来所有道路。
助手得知这个消息，如遭雷劈。
和叛国比，他的罪行确实不重，但他要生活、要赚钱，就必须有一份工作。
如果没有通报，他丢了华科所的工作，还可以凭借华科所的履历再找一份好工作，但现在全行业都知道他做过的事情，不可能再有研究所愿意要他这个吃里扒外的员工。
甚至因为这个前科，一般需要技术的行业都不会愿意要他。
想不到以后的生活要怎么过，这名助手发了一会呆，回过神后，就像疯了一样冲回研究所，求爷爷告奶奶试图挽回犯下的过错。
然而领导们根本不愿意见他，以前对他还算温和的朋友也躲着他走，生怕沾染是非。
唯一愿意帮他的、对他有过好感的研究员，也只是塞了一点贵重物品给他，话都没说就匆匆离开，背影决绝得仿佛在与过去道别。
他茫然地站在自己的宿舍中，心中充满对未来的惶恐和对过往作为的后悔。
要是他坚定地跟随莫博士就好了。
为什么他要听信洛离的蛊惑，污蔑莫博士呢？
助手惶惶不安，心里充满了对洛离的怨怼，却不知道有人比他更恨洛离等人。
那名出面指认莫语的机甲制造师暂时被拘留在警局，心情用万念俱灰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不像助手那样只是犯了小错，他诽谤、污蔑莫语，还与凯泽、游鸣鸿都有往来，算下来刑事处罚绝不会少。但他真的不清楚游鸣鸿投毒的事情，也没有丝毫叛国的想法，被牵扯进这么一场大案，怎么可能不绝望？
制造师欲哭无泪，他只是想博取一点名声，获得一点特权，没那个胆子杀人叛国啊！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再怎么说都晚了。
无论是主观也好、客观也好，错误已经犯下，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拆穿，就算他处罚不重，以后在事业上恐怕也很难有什么发展了。
他猜的不错，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被捕当晚，他工作的研究所就宣布他违反所里条例，解雇了他。
第二天，由于莫语给林秋玄佩戴奖牌的视频传得人尽皆知，他污蔑莫语、内涵林秋玄的画面也被所有人知晓，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这些人中，除了陆知秋、舒城、戚十洲、萧寒声四个与林秋玄有来往的外，还有一些并没有真正见过林秋玄的，眼看莫语被人攻讦，都对那名机甲制造师产生了极不好的印象。
在戚十洲和萧寒声不声不响插手施压后，与这名制造师相关的单位都给出了反应。
不到一天时间，这名制造师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先后经历了机甲制造师执照被吊销、进修学籍被学校取消等事情，前途毁于一旦。
陆知秋见状，知道是戚十洲和萧寒声出手，没再为难他人，只把制造师造假攀咬莫语的事情又炒了一波，让他毒蛇的名声传得更广了一些。
这一手不可谓不狠。
所谓杀人诛心，人活在世上总要被名声所累，连助手只是业内通报都可能再找不到技术口工作，制造师执照被吊销、学籍被取消，又有案底和这么个名声，未来等着他的，就只有那种繁重的、专供特殊人群从事的体力工作。
当然，由于星际时代绝大多数体力工作都由机器承担，会从事这种工作的人多半是犯过错、或者确实半点能力都没有，先不说有多不体面，单说薪水的微薄程度，足以让一个壮年男人绝望。
现在制造师还体会不到这些，等他承担完刑事处罚，他才会面对持续存在的苦果。
戚十洲和萧寒声对陆知秋的小手段不置可否，为保证林秋玄安全通了一次视频，全程没超过三句话。
“极端鸽派盯上了秋玄，你牵制一下他们。”
“一帮子老鼠而已，我不会让他们打扰到秋秋。倒是你最好多注意点，别让那个什么夫人和姓徐的一家伤害到秋秋。”
“不必你提醒，我心中有数。”
自从林秋玄到达联邦，他所关注的就不再单纯是某个角色的剧情杀，而是《星战》第6部 资料片的整个剧情链。
确认莫语脱离危险后，林秋玄暂时放下对莫语的担忧，转而重点关注起徐重凯一家。
他专门问戚十洲：“舒城和你联系过吗？他有没有提起徐家的事？”
戚十洲一听，就知道林秋玄在担心舒城的安全，当即告诉林秋玄他会多注意徐重凯一家。
林秋玄又一次被戚十洲的态度勾起怜惜，那天在戚十洲身边陪了大半天，临走前依旧担心戚十洲情绪不好。
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戚十洲怎么可能放过？
至于萧寒声，也就是他还忙着处理烂摊子，不知道真相，不然他也很愿意做这样一笔交易。
戚十洲神色淡淡地挂断和萧寒声的视讯，吩咐人去接莫语。
林秋玄一惊：“这么早？莫语不是还有些材料要过几天才能从库里提出来？”
戚十洲解释：“极端鸽派情报网特殊，想隐瞒消息比较困难，不如引蛇出洞，化被动为主动。”
林秋玄被他一提醒，想起资料片中对极端鸽派的设定，顿时露出赞同的表情。
他那位空降上司为了所谓的深度无所不用其极，极端鸽派在资料片中占据优势，很大原因是他们拥有一个被空降上司称为“无所不知”的情报网。
林秋玄不知道这种奇葩设定是怎么在现实中存在的，但显然，按照那位满是漏洞的思路，只要他们在传递情报过程中出现一个岔子，这张情报网就能被废掉大半。
赞赏地看了眼戚十洲，林秋玄内心实打实涌起一股对他的惊叹。
作为本土人，戚十洲可不像他这样知道设定，能找到情报网的弱点，全要归功于戚十洲的敏锐。
有韧性、有毅力、有眼光，戚十洲怎么可能不成功？
带着微妙的骄傲感，林秋玄等莫语到达十七军，立刻接手了梵雀系统的改良工作。
戚十洲的副官带着几名士兵保护他和莫语，不管两人在什么地方工作，都尽职尽责地跟随着他们。
莫语习惯了这种保护，没感觉有什么，林秋玄却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不知不觉怀念起戚十洲在他身侧保护的时间。
戚十洲和他道晚安时听他无意识提了几句，眼中笑意一闪而逝，一本正经地表示自己接下来几天，主要工作还是训练那支特殊小队。
林秋玄严肃地说：“辛苦了，但还是得麻烦你多费心。”
戚十洲：“为你做事，我从不觉得辛苦。”
林秋玄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胡乱答应几句，就推门回房间休息了。
接下来几天，戚十洲果然如他所说一直很忙，林秋玄除了早晚能见到他一面，其他时间都只能看到他的副官。
林秋玄稍微有点不适应，但梵雀系统的改良很复杂，他和莫语很快忙得昏天黑地，连外界情况都注意不到了。
直到莫语的父母亲自找上门，他才恍然意识到，戚十洲的计划已经起效了——
游鸣鸿失踪的消息暗中传出，为了他身上的交易网，有心捞他的人开始出手试探。
不然莫语的父母不会出现在十七军驻地。
目光落在这对脸色铁青的中年男女身上，林秋玄发现，他们的长相和莫语非常相似，但由于表情带着些对莫语的嫌弃，就硬生生给出色的面孔添上三分刻薄，让人感到非常不适。
林秋玄微微皱眉。
莫语的父母没注意林秋玄，他们以为这个跟在莫语身边的人是个助手，大大咧咧堵在实验室门口，死死盯着莫语不放。
莫父问：“莫语，你是不是对你师兄说了什么难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