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道:“要想成为像我这样的神医,必须要对各种药物的作用烂熟于心,仅仅是看书是不够的,要亲尝才能刻骨铭心。”
我说:“如何亲尝?”
难不成是将所有的药材都唱一遍?那不就和神农尝百草一样了吗。
神医道:“入口,入眼,入心,知根知底,乃亲尝也。”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这个神医确实有些本事,他对于药材的用法用量,功能作用都脱口而出,分毫不差,而且他对于医术的追求以及狂热,我之前真是前所未见。
我在这里跟着他学习医术,总是心不在焉,被打了无数次手掌,跪了不知多少次,每天的任务就是吃药,喝药,闻药,辨药,无趣的很。
寒冬将至,神医忽然说要带我上山采药。
“为何不去药铺买?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雪,山路难走,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我其实不太想去,我们住的地方在半山腰,这里远离人烟,四下无邻,赶到最近的镇子上至少也要一个时辰,但是每日慕名而来的人倒是不少,估计是觉得这样半隐居的医生能力比较强,所以不惜远道而来。
“此县名为邵阳县,此山名曰邵阳山。邵阳山头邵阳殿,山高路险人兴叹。”
笑面虎经常在院子里哼这首诗。
“其实山头并没有什么邵阳殿,那都是百姓对于不能征服邵阳山而凭空生出来的幻想,不过山上确实有好东西,就是各种珍贵的草药,所以葛先生才会选择在此落脚,那山上我都没去过,你小子倒是好运气。”
笑面虎的语气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幸灾乐祸。
“你可别诅咒我,我年纪大,受不的摔,而且现在不去,等到大雪封山,可就去不成喽。”神医敲了一下我的头。
“那明年再去不行吗?”我捂着被被打的有些疼的脑袋问。
“明年?也行,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万一出个什么幺蛾子,你可就错失良机了。”
总之最后我还是去了,不去不行,这神医是铁了心的要让我亲眼见识一下山上的各种草药。
于是我们两个人就这么背着背篓出发了,笑面虎被留下来看家。
我们沿着山路走了一刻钟,路便开始难走起来,就算是前面的那段路,估计也是被人为踩出来的。
山上的树木和草丛都已经褪了颜色,干枯无力的匍匐在地,还有一片一片还没有来得及化掉的雪花覆盖在上面。
我们一路往上,神医给我讲了这些树的名字,草的名字,以及他们的功效,这次我倒是记住了一些,确实比只看书来的容易。
没有理会这些已经干枯的树木,神医径直往前走,就好像他已经把这个地方都摸了个遍一样,他清楚的知道他要找的药材在哪里。
终于,在一片黄白的大山深处,我见到了散发着盎然生机的绿色的树。
“到了,随我来。”
我跟着神医走到那树下,神医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小镰刀,就开始砍上面的树枝。
我也拿出镰刀和神医一起砍,但是因为砍的手法不对,反而被神医一顿臭骂,经过神医的指点,我也渐渐上了道。
神医在回去的路上和我讲着关于草药的种植方法和最佳的采摘季节,突然脊背一弯,差点从山上摔了下去,还好我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你个乌鸦嘴,差点害死老朽。”神医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还好后面的路一切顺利,没有再出什么状况。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这一天,神医从山上下来,开心的不得了,手里还捧着一把不知名的草。
“大概又是发现了新的草药,所以才这么激动。”
笑面虎在我旁边解释道。
“少阳,快来。”
神医大喊着笑面虎的名字,笑面虎笑着回了一声“来了”便起身向厨房走去。
我有点好奇,便跟了过去。
只见神医神态疯狂,将那些草药分了好几批放置,笑面虎在一旁帮他处理这些草药。
过了几天,这些草药被熬成了药,神医又把笑面虎叫过去了,居然是让笑面虎试药。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早就习惯了。”
笑面虎事后笑着对我说,我好像有点理解他为什么总是笑了,一定是不小心吃了什么药,所以得了一种病,一辈子只能笑的病,要是能找到解药就好了,或者是找到那种可以让人哭一次的药就好了,这样笑面虎的病就能有救了。
神医最近有点忙,也许是因为春天来了,生病的人有点多,所以神医经常不在家,笑面虎也和神医一起去给别人看病了。
我一个人闲得无聊,就老是往山上跑,经过神医三个月的指导,我已经差不多都记住了山上的什么植物不能碰,什么草有毒。
我想找到一种可以救笑面虎的药,一定能找到的。经过半个月的努力,我终于找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草,等到神医回来的时候,我把这种草药送给神医看,神医夺过我手里的草药端详了一阵,然后哈哈大笑。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徒弟,为师就知道你一定能继承我的衣钵,造福人民,我果然没看错,哈哈哈哈。”
我也懒得纠正自己不是他徒弟的事实,我在期待着这种草药的功效,是否可以治笑面虎的病。
当那一碗药被神医送到笑面虎面前时,我伸手接了过来。
“让我来吧。”
笑面虎面露诧异,神医也是欲言又止,但是我速度快,他们还来不及阻止我,我就一口把药喝完了,真苦。
我觉得我成功了,因为这种药喝下去,人真的会哭。
我的胳膊上长满了红色的点点,可想而知我的脸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神医一脸痛心地坐在床边看着我,我想我此刻一定很难看,要不然神医为什么会哭呢,而且还有笑面虎,他居然也不笑了,果然,还是笑比较适合他,他现在一副死了爹的表情真是难看死了。
我大概要死了,英年早逝,人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一直都觉得非常有道理,可惜我还没找到我的家人。
“可惜啊可惜,不过你也算是为百姓做贡献了,这种草,以后就以你的名义命名吧,好让人们知道,因为你我们才知道它有毒。”
神医在我临走前这么对我说道。
我不知道神医是怎么想的,他居然在我还没断气的时候,就让笑面虎驾着一辆牛车把我送到了乱葬岗。
“等你们到乱葬岗的时候,他差不多也没命了,去吧,让我一个人伤心会儿。”
就这样,我的命运再一次被捉弄,真是可喜可贺。
还好笑面虎还有点良心,如果不是我,死的就会是他了,不过药是我找回来的,就算他死了,也是我害死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死了干净,这样也不用背负杀人的罪名了。
他把我轻轻地放在乱葬岗的边上,看到我还没有死绝,他本想直接掐死我送我上路,但是还是忍住了。
“你……好自为之。”
笑面虎走后,整个乱葬岗只有我一个半死不活的活人,和一群来不及掩盖的尸体。
明月当空,透过树枝洒在我的身上,此情此景,我忽然很想喝一壶酒,李白有诗云:“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我姓花,此时此刻也没什么亲人,只有天上的一轮明月,以及身下的影子,可怜我到现在也没有喝过酒,不知道酒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居然有如此大的魅力,吸引如此多的人借酒消愁。
也许目睹我死亡过程的,只剩下明月与影了罢。
“听说前面是乱葬岗,你怕不怕?”
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人声。
“不怕。”
“那我们从这里走吧,这条路近,也省的再绕远路,真想快点到客栈好好休息一下啊。”
声音越来越近,我在想自己怎么还没有死,如果我等一下突然出声,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这两个夜闯乱葬岗的人。
第4章 俗日
很遗憾,我没有死,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觉得我以后一定是个能享大福的人。
把我救活是两个年轻人,一个穿着一身白衣,一个穿着一身黑袍。二人走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黑白双煞,专门负责索命的那种。
我刚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他们二人站在我床前,还以为自己是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派人来接我了。
“你总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差点把我吓死。”
白衣瞪着我说,我才知道他们不是来索命的。
我仔细想了一下,我的确是有想要吓他们一下的想法,但是我当时意识有些模糊,也不知道到底吓没吓,又是怎么吓的。
“你不记得了?我给你示范一下好了。”
说着白衣一把抓住我的脚腕,我还在床上躺着,浑身没有力气,只能转动眼珠子去看,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脸上缠了好几圈纱布,我抬起手想把它扯掉,结果发现我的胳膊上也被缠得一塌糊涂。
“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决定走那乱葬岗的路,你说不定就死了。”
白衣笑着对我说,他的笑很真诚,不像笑面虎那样假惺惺的。
“你这一身的红点肯定是吃了腥红草,还好我知道怎么解腥红草的毒,悄悄告诉你,我以前也不小心中过这种毒,那个时候我脸上起了一脸红点,真是丑死了,你可别告诉别人。”
白衣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到。
腥红草是白衣自己起的名字,他所说的解毒方法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我问过他,但是他总是不告诉我。
“那是仙法,知道了可是会折寿的。”
不说就算了,反正我这条小命是保住了。
白衣在湖山县租了一座别院,住在这里的只有白衣黑袍和我,三个人。
湖山县地处昭阳县北边,以乱葬岗为界,原来当初那个神医让笑面虎把我扔在了那么远的地方,真是辛苦笑面虎了。
我在床上躺了半天,就可以下地了,能够重新掌握自己身体使用权的感觉真好。
白衣名叫白风,黑袍名叫无幸。
白风告诉我,他和无幸是游历江湖的侠士,平时就简简单单的做一些除暴安良的小事情,顺便去看一看世界上所有的角落。
侠士自然是会武功的,但是白风不会,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无幸看起来会武功,但是他也不像侠士,反而像个杀手。
书生与杀手的组合,居然会做为民除害的好事,真是稀奇,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白风说他们的路线是一路向北,等到了尽头,然后再往西走。
我也是要往北去,便请求他们能够捎上我,我可以帮他们拿行李,打扫卫生,做饭,搓澡,如果不是因为没有钱,我也不会这么做。
白风听完我的话大笑三声,说不必这样,我以为他是嫌我麻烦,不愿意带我一同上路,心里有些失落。
“能多一人作伴自然最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失落的心忽然变得很激动,真的是太好了,这样我可能就会找到我的家了。
我没有和白风说回家这件事,因为我已经记不太清自己的家在哪里了,如果说了出来,白风可能会要帮我找到家人,若是找不到,岂不是空欢喜一场,所以我和他们只有在往北的路上是同行的,等他们改变路线,转而向西的时候,就是我们分别的时刻。
*
春日,院子里开了好些花朵,闲着无聊,我便会给这些娇滴滴的花儿浇水。
隔壁的院子里住着的是本地人,每日清晨,便会有悦耳的笛声跃过围墙,钻入耳朵,似乎是一个女子在吹笛,笛声宛转悠扬,但大多听起来有些哀伤,这女子心中一定有心事,连带着笛声都充满了压抑之感。
白风每日都会出门溜达,考察当地的风土人情,回来后记在本子上。
无幸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白风,白风到哪里,无幸就一定在附近不出十米。
我也不知道白风是怎么治好我的病的,我既没有喝药,也没有泡药浴,五天之后,我身上的红点就全部不见了,连个疤痕都没有留下。
病好的第一天,白风带我去饭馆庆祝我痊愈,他点了一桌子的菜,我觉得三个人绝对吃不完。
“没关系,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晚上接着吃。”白衣说。
这样也行,也不会浪费食物了。
“听说皇帝准备建造一个房乐宫,就在旎山附近。”
其他桌子上吃菜喝酒的人总是少不了八卦,天下大事,民间小调,都可以在酒馆饭店略知一二。
“建此宫作甚?听说前线打仗正打的火热,将士们连饭都吃不饱,有这个闲钱,不如多为那些将士们送去些食物与衣裳。”
“建此宫当然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能收罗天下美人,这届皇帝,贪图□□,愚弄朝政,这大良的天,早就黑喽。”
……
以前我很少听到有关国家大事的话题,难免多听了几句,白风似乎也挺感兴趣,我们三人就这样默不作声的吃着饭,听着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倒也有趣。
有些我没有听懂,就像故事只从中间开始看起,没头没尾的,不过好在白风知识渊博,他给我补充了一些前因后果,有好些都是别人不知道的。
我所在的国家,号为良,而大路上一共有三个大国,数个小国,小国一般都是大国的附属,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