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回归身体的刹那,系统自动开始扫描宿主在剧本世界的记忆,并启动清除功能。回忆潮水般涌现,所有重要的不重要的都如走马灯般在他的脑中回闪,那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在这一刹那变得分外清晰。赛车时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遥远灯光,意识溃散时遇见的那个炽热怀抱,房间内弥漫的甜香的血气,酒吧包间内拆开的请柬——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一行字“本次宴会为邀请制,非请柬持有者不得入内”。
那么赵公子,收到的是谁的邀请?
霍宁以为自己总能把这个问题保留到回归现实之后,没想到记忆抹除的效果远超他想象——就像一场大梦初醒,残留的记忆如泡沫般分崩碎裂,随着呼吸了无痕迹,留下的只有说不清道不明抹不去的情绪,一点无头绪的惊悚盘踞于脑海,挥之不去。
这厢他沉浸在营养仓里发着呆,试着捕捉自己的一点记忆碎片,那边图尔斯早就掀开盖子自己爬出来,紧张地凑到他的仓前观察情况。霍宁冲他眨眨眼,示意自己无虞,图尔斯才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竖起的耳鳍重新贴合在脸侧,伸手替他打开了仓盖。
“你是第一次完整地意识浸入剧本之后再回归身体,可能有点不习惯。”霍宁试着起身,感觉自己好像在床上久躺似的使不上劲。图尔斯的手伸到他的后背,揽着霍宁坐起来,待他适应一些之后,再小心地搀扶他离开营养仓。
霍宁一边任由图尔斯给他披上大毛巾带他去洗漱,一边神游天外试图找回一点记忆,他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要和他分享,却发现这难度堪比水中捞月。他越是努力回忆,那些记忆就越碎越淡,到最后他不得不放弃。
所以之前与他相处的世界……图尔斯醒来之后,都是这样失去记忆,仅存一点细碎的情绪吗?霍宁抬头,图尔斯正在梳头,见他看过来他龇牙一笑,动作熟练自然地梳起了霍宁的头发。
“你是不是……为什么要清除记忆?”霍宁觉得问他在之前的世界是不是不记得自己,只剩点情绪碎片好像有点太不够爷们了,问句在舌头打了个转还是被咽了回去,换成了另一个话题。
图尔斯想了想,抬抬霍宁的胳膊腿,确认他的状态良好,给他换上常服之后牵着他的手去乘坐升降梯,电梯从执行员使用的地下层上升到面对大众开放的科普娱乐层。员工通道的门一打开,就看到一群人围在科普层对民众开放的体验椅周围,有人坐在椅子上,烫发机模样的金属头罩遮住了大半脸。
“他们这个……和我们用的是一样的?”执行员有专用的营养仓,系统全程监控,程序员随时待命,和体验区的“美发店椅子”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不一样。”图尔斯解释,看到正好前一个人从椅子上下来,从头罩中扯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接线,立马就有人窜上椅子,让工作人员替自己戴上头罩,“我们是将意识抽离身体,放入用于剧本世界中活动的模型,而他们则是普通的神经接驳,意识并未离体,只是通过接线传递信号,达到脑内成像的效果。体验区给他们体验的是仅靠意识进行活动的感觉,并非真的进入了一个半位面。”他拉着霍宁朝反方向走,前去安静无人的世界线维护协会历史展厅。检测到有人进入,展厅的灯光自动亮起,照亮了进门做照壁用的大照片墙。墙上贴有几百张照片,大多数都是昏黄底色的黑白照,只有少数几张是倔强的彩色,其中一张彩色照片上的青年看起来非常眼熟。霍宁刚想凑近看看,图尔斯就拉着他绕过照片墙,来到历史名人区。他抬手按在第一个展台上,三维模型被激活,穿西装的男人眼角含笑,一手按在胸前,微微鞠躬。
“这是协会的第一任会长,经历过最早的剧本背景半位面事件‘废土惨案’活下来的强者,军方背景的极限生存专家,你猜他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傲慢。”图尔斯低头,脸湮没在一片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是一个记忆力出类拔萃的人,记得所有剧本的细枝末节。那个世界他去过很多次,他自以为对那里了如指掌,却没想到剧本世界发生了令他意想不到的变化,他的意识信号消失,再也没回来。”
“因为这一次事件之后,协会意识到了所谓的‘经验’会对执行员产生多大的影响。人类是最善变的动物,而蝴蝶效应在剧本世界不要太常见,每一次的剧本都有无数细微的差别,仗着自己对剧本的了解就横行无忌终究会自食其果。同时也为了执行员的隐私考虑,自此除非是出现导致执行员迷失的事件发生,只有剧本审查员才能在现实世界查看剧本,执行员无法调看,也不允许留有与剧本世界相关的记忆。但是一些情绪碎片和某些学到的小知识终究是会留存下来,它们会让执行员变得更强。”
霍宁点点头,他的心思还在门口的照片墙上。他潦草地看过那些在世界线维护协会发展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物,转回历史厅的门口,注视那堵高高的墙。在墙的左侧上方的位置,有一张男青年的彩色照片,那个人对着镜头笑得灿烂,眯起的眼睛可以看见熟悉的烟灰色。
“那是你?”他问站在他身边的图尔斯。图尔斯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照片,神色怀念。
“那是我。”半晌,他终于开口,“那是三十年前,人造人刚刚解禁,我也没有给自己换躯壳的打算。”
“三十年前,丹尼罗斯文学奖的获得者埃德加·塔亚因为心理问题吞药自杀,他死前留下的未完成的手稿流出,上面描述了一个核战争之后的废土世界。那个世界有极低的氧气含量,带辐射的土壤,地下的庇护所和人类的勾心斗角。手稿是非法流出,资源很快就被删除了,但是仍然有不少人看见了这个未完成的故事。”
“起初大家都没当回事,直到有一天四百四十三人突然失踪,同一时间不同地点,一瞬间杳无音讯。一个月后有些人重新出现在失踪的位置,有些人仅剩残肢断骨,而有些人再也没出现,实际的幸存者只有……七人。”他抬头看上面彩色的照片,“回来的七人有不同程度的身体受伤、营养不良、水肿和辐射损伤,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意识与肉体似乎不同调。他们在研究院进行休养,异口同声称自己进入了泄露手稿里描写的废土世界。”
“这是星海联盟研究剧本半世界的开端,也就是沾染了无数人命的——‘废土惨案’。”
“但是你活下来了。”霍宁抱着他的腰身,毛绒绒的尾巴不自觉地摩挲图尔斯的手臂。
“是的,我活下来了。”长着鳞片的青年与他回抱,照片墙上的人类兀自笑得灿烂。
我回来了,万万没想到阻碍我更新的居然是南方炎热的天气,全家挤在一个空调房里,我总不能在爸妈眼皮子底下码(开)字(车),哎
废文升级之后章节简介不允许空着了,逼着我完成了我之前一直咕的工作——给每个世界起名字
吸血鬼霍宁因为居住在地狱患上低温烫伤,堪称一代血族之耻
图大佬背景解锁,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写个关于废土惨案的番外
废土惨案是三十年前,按那个时候图尔斯大学毕业算的话,他也是个五十岁的老头了x
第65章
从血族的世界脱离三天之后,霍宁和图尔斯接到了死宅的消息。
【你们之前去的那个世界……运行自终止了。】死宅的头发好像又稀疏了一点。
“自终止?”霍宁没懂。
“就是说,这个剧本世界因为某些原因没能一直运行到结局,在中途停止了,世界塌缩……没有报错没有崩溃?”
【没有报错没有崩溃,要不是系统记录上收集到的能量奇少,我甚至都没有发现。】死宅肯定了图尔斯的猜测。
图尔斯皱起眉,不自觉地玩霍宁的毛尾巴:“无报错的自终止多半是主角出了什么差错,主角没死但是剧情走歪了。”
“我……我在脱离上个剧本之前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但是我不记得了。”霍宁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沮丧地耷拉着耳朵。
【这不是你的错,】出言安慰他的倒是死宅,【系统的记忆清除确实有这样的效果。但是不用太担心,协会的每个世界都是独立运行的,除非有人攻破了我们的系统……】
“你不要瞎立flag啊喂!”图尔斯看起来简直想穿过屏幕掐着老同学逼他闭嘴。
一周之后霍宁又回到了世界线维护协会,图尔斯反复翻看已经制作完毕的模型,考虑了好一会才伸手替他挑了一个。3D的模型有尖耳和长尾,乍一看和现在的霍宁没有太大的区别。
“兽人,常见于远古背景和星际背景,现代偶见,末世偶见,古代罕见。根据剧本的不同,兽人有概率解锁精神力。”他看了看别的模型,“不容易触发精神力设定的只有之前的血族,概率比较低的有兽人和……人鱼。”他调出人鱼的模型,下半身鱼尾修长的“霍宁”在空气中冲霍宁本尊嫣然一笑,“你选哪个?”
“兽人吧……”人鱼看起来和普通人类生存方式区别很大的样子,霍宁选择先试简单的,循序渐进。
“那就兽人。”霍宁按下确认键,图尔斯按老规矩确定霍宁的意识已经离体,肉体处于系统监控之下后才进入营养仓。他闭上眼,世界载入,剧本中的文字转为广袤的土地,落在混沌里。
罗泽世界是一个奇妙的世界,这里的人在成年之后都会拥有某些动物的特征。他们以氏族为单位聚集,崇拜赋予自己野兽特征的先祖,并将其奉为神明。白山部落驻扎在雪山脚下的茂密森林里,在部族神话中,他们的先祖是来自雪山之上的圣猫,她具有白雪一样的长发和漂亮的蓝眼睛,纯洁又神圣。因此白山部落的兽人以白为尊,成年后发色越接近纯白的在族中的地位越高——白发兽人和杂色头发的兽人在力量上真的有所差异。
就在这样一个越白越好的兽人部落里,出了一个怪胎。他幼时与别的族人并无二致,一样活泼好动,一样招人喜欢,结果就在成年之后他呈现出的发色却令人大吃一惊——他的头发和眼睛都是纯粹的、子夜一样的黑。成年仪式上他的母亲当场就崩溃了,她发疯似的将儿子的头浸入冰冷的湖水,却并没有任何颜色漂下来。她剃掉儿子的头发和尾巴上的毛,使用巫医的秘药,除了将他的皮肤烧得坑洼之外,没有任何效果,新长出来的毛发依旧是纯净的黑色。母亲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同其他人一起将这个不祥的部落子民放逐,他就在部落的最外围游荡,依靠狩猎养活自己。
霍宁愁眉苦脸地蹲在树上,嘴里嚼着草药,苦涩的味道让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呸呸两声把草药吐在手中,把这一坨墨绿色的糊糊按在了自己大腿外侧的伤口上。他因为黑色的毛发被部落认为是不祥,无法靠近部落,而距离部落越远就意味着野兽越多,也越危险——他现在的状况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真的没想到自己居然运气这么差,看来非酋属性并不会因为换了身体就跟着换掉,下次要让图尔斯按确认键。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宽大树叶,盖在刚敷了药的伤口上,又用自己存下来的野兽筋腱捆扎好,随后确认周围已无危险,才小心地从树上爬下。
霍宁在地面上试了试,腿上的伤口不影响正常行走,但是他无法发力奔跑,在伤口愈合之前看起来是有一段时间没法狩猎了。他又不是可以完全靠吃素度日的品种,看起来自己需要设置一些陷阱,放在野兽经常经过的小径上碰碰运气。好在有管理员插件在,他可以从里面查询铺设陷阱的一些知识。
放陷阱首先需要收集材料,然后反复观察周围的环境,确认这个位置在最近有野兽经常经过,才能有所收获,这是一项非常考验经验和耐心,还需要一点点运气成分的工作。霍宁新手上路,前几个陷阱做得不太好,管理员插件给它们评了一个“不及格”的低分,建议霍宁销毁。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反正材料用都用了,霍宁干脆将这几个半报废的陷阱放在了野兽痕迹很旧的兽径上,诱饵也是随手从边上摘的,十分不走心,完全是守株待兔佛系狩猎。
系统教他做的陷阱很好用,他在前段时间的独自狩猎当中又积攒了足够的经验,几乎每天都有新鲜的猎物进账。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霍宁的伤好得很快,他几乎忘记了自己随手扔的几个旧陷阱。直到有一天他去雪山下的冰湖捕鱼,在路过的时候发现一条黑色的巨蛇激烈地挣扎扭动,看困住巨蛇的粗糙质感陷阱,确实是他之前的半成品。那条蛇看起来很肥美,霍宁心动了,他爬上周围的一棵树,耐心地等着蛇的体力耗尽。
在他等得不耐烦,几乎想接着去冰湖的时候,巨蛇终于慢慢地不动了。霍宁从树上下来,从腰间摸出他惯用的骨刀,准备结果这个猎物。就在这时黑色的巨蛇前段开始变化,鳞片褪去了一部分,露出一个人类男性的上半身来——这是个兽人。霍宁将人翻过来,看到他的脸,没忍住扬起手想打巴掌,手掌落在对方脸上的时候力气变得非常轻柔。
妈的,是图尔斯。
并没有蛇可以吃,今天还是得去抓鱼。
霍宁:我觉得系统应该给一个可以给模型刷颜色的功能,因为发色被歧视了实在是太委屈了
图尔斯:我不要撞陷阱,我要撞霍宁的心房,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