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后生可畏。顾月笙隐约有种感觉,觉得曲幽冥有朝一日能超越自己,成为一方主宰, 或者直接统领圣教也未不可知。
新来的总教很少露面, 却以强烈的压迫感震慑着四位长老。顾月笙不喜欢他,所以和江池一样尽量少在总坛待着。长老之中只有曲玄对新总教极尽巴结,要说他俩没点私/密事,是不可能的。
当然, 女人靠魅力征服男人也算一种本事, 顾月笙不会像江池那样鄙视厌恶曲玄,但让曲幽冥这种人才跟着她混, 顾月笙又觉可惜。
男人应该自身强大,靠手段和力量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张开双腿曲意逢迎。
不夸张地说,曲幽冥是顾月笙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他的好看不仅限于外表,他由内而外散发的魅力比他的长相更吸引人。
他如果是女人,曲玄适合他。但他是男人,顾月笙就要把他抢过来,好好栽培。
顾月笙已经过了意气风发的黄金年代,好胜心消磨得差不多了,他需要一个自己的心腹替他焕发第二春,曲幽冥无疑是最佳人选。
晁汐和顾月笙心思各异,都在默默打对方的主意。
直到进入总坛,他俩都没说过一句话。
看门的守卫看到晁汐又和顾月笙走在一路,震惊的连行礼都忘了。
顾月笙冷冷地看了守卫一眼,守卫回过神来,急忙朝他鞠躬。
晁汐和顾月笙走远后,守卫才喃喃自语道:“这男的是谁啊,三大长老他都认识,下回他再和百里长老一起的话,我真的要找他签名了。”
两人来到曲玄的住处,晁汐正要过结界,顾月笙却拦住他说:“等一下进去。”
晁汐不解。
顾月笙表情古怪,言语暧昧:“曲玄家里有贵宾,事情没办完,别扫他们的雅兴。”
晁汐更懵了:“什么贵宾?”
顾月笙隐晦道:“入幕之宾。”
“……”
晁汐往旁边走了几步,靠在一棵树上,眼眸微合,表情有些不自然。
顾月笙也走过去,从树上扯下一片叶子把玩,边玩边说:“是人都有生理需求,曲玄看起来成熟,不过也才二十几岁。”
“顾长老不必解释,我对她的私生活不感兴趣。”进入总坛,晁汐对顾月笙的称呼自然就变了。
“我以为你会不舒服。”顾月笙看着晁汐说。
晁汐抬眸,正色道:“我说过我不是曲玄的男宠,她和谁做事都跟我没关系。”
“但你看起来不高兴。”晁汐越掩饰,顾月笙越想逗他。“你很少情绪外泄,可现在你不爽的情绪表露无疑。”
晁汐收起故意给顾月笙看的表情,微微一笑:“我只是在想,你口中的贵宾,能入曲玄帷帐的人是谁。他很厉害吗?”
“他么。”顾月笙将手中树叶弹飞,缓缓道:“是个厉害人物,你今后有机会见到。”
“难道是总教?”晁汐猜测。
顾月笙没有否认,也不给晁汐肯定答案。
晁汐不再追问。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顾月笙说:“可以进去了。”
顾月笙打头,晁汐跟在他后面。
小院里生意盎然,垂柳青青,花香阵阵,彩蝶绕着花圃嬉戏,把邪教一隅粉饰得多彩多姿。
顾月站在白屋外喊了一声:“曲玄。”
没人应答,过了半响,曲玄穿着黑色旗袍,款款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一袭浓艳的波浪长发,在修身旗袍的包裹下,丰胸细腰显山露水,走路时腰肢摇曳,每一步皆是风情。
曲玄不爱浓妆,除了口红颜色深点,眼眉都是淡淡描画,让她看起来妩媚中透出些许清纯。这是男人最爱的样子。曲玄善于抓住男人的喜好,然后投其所好。
曲玄的内伤还没有好,但在顾月笙面前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不适,于是荡漾着眼波在顾月笙处扫了一下,转到晁汐脸上,没有过多停留又转向顾月笙:“顾长老,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窄门小院儿里来了?”
顾月笙说:“曲长老谦虚了,你这小院可是圣教中人人向往的后花园,充满生趣又温柔。”
顾月笙的言外之意曲玄听出来了,她缓步上前,和顾月笙近距离相对,软软地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戳了戳顾月笙的胸膛,声音荡得那叫一个勾魂:“顾长老,我这里这么好的话,你怎么不常来坐坐。”
顾月笙握住她的手,弯了弯嘴角,声音还是很冷淡:“我冷惯了,太热情的吃不消。”
“顾长老,你尝过阴阳互补,冷热交替的好处,就不会这样说了。”
顾月笙放开曲玄:“以后就机会在尝吧,今天你的热情应该用完了。”
曲玄眼波一转,看着晁汐说:“顾长老怎么认识我这个弟弟?还亲自把他送回来。”
顾月笙把晁汐拉到身边,说:“大概的情况我不是已经派人向你说明了吗。他第一次出任务就以失败告终,不太敢回来见你。”
曲玄的目光落在顾月笙的手上,卷翘的睫毛颤了两下,她也伸手把晁汐拉向自己:“幽冥,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生外向。这次任务本就凶险,你能平安回来,姐姐就很高兴。”
晁汐左右手都被抓着,为难地看着他俩。
顾月笙说:“曲长老,你这里花花草草太多,偶尔还有贵客要接待,精力难免不够用。曲幽冥入教不久,对一切懵懵懂懂,需要有人指引方向。你觉得呢?”
曲玄撸掉顾月笙的手,把晁汐拉到身后,收起浪荡的表情,挑眉道:“顾长老觉得我不能给他指引?”
顾月笙直言不讳:“你适合教女人。”
“呵……”曲玄冷笑,“顾月笙,你不是一个热心的人,为什么对我弟弟这么感兴趣?”
“因为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曲玄一愣,看晁汐,晁汐微微点头。
曲玄哼道:“巧了,我也是。江池那个色中饿鬼想强他,被我救了。”
顾月笙:“……”原来他离开江池是这种原因。
曲玄突然提起这茬,晁汐低下头,耳根都红了。
顾月笙皱眉道:“如果你真的想曲幽冥好,就应该为他今后考虑。他是一个男人,被别的男人看上并强迫,对他的自尊伤害很大。我不否认你有本事,但你始终是个女人,他和你待久了,多少会沾染上脂粉气,到那时,你又救得了他几回?”
顾月笙的话把曲玄问住了。
曲玄对晁汐的心思已经从拿他养蛊变为爱慕,女人都希望自己喜欢的男人强大又霸道,小奶狗当做消遣玩玩可以,但玩久了会腻。
晁汐虽然表现得像小奶狗,曲玄却从他深夜望月的身影中看出他的惆怅,他一定不甘心屈居女人之下,他将心事掩埋,做出小奶狗的姿态迎合自己,肯定很难受。
他是一只雏鹰,渴望展翅翱翔,自己的院子太小,恐怕不能给他畅悠的蓝天。
曲玄想他成长,又不想离开他半步,矛盾、犹豫、纠结。曲玄就把决定权交给晁汐。
“幽冥,你怎么想?”
晁汐微微抬头,也面露难色:“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我很难做出选择,难道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顾月笙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曲玄倒是听出了晁汐话里有话,问他:“幽冥,你很聪明,你应该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晁汐沉默了片刻说:“我跟着顾长老学习,住还是住在姐姐这里,可以吗?”
曲玄和顾月笙互望一眼,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曲玄想留住晁汐的人,顾月笙想要晁汐的能力,并不冲突。
不过,顾月笙还是有所顾虑:“血罗刹和五毒教各有各的秘术,这样做不妥。”
曲玄却率先表态道:“我对血罗刹的秘术毫无兴趣,况且我也相信幽冥。他是我从江池那里抢过来的人,他讨厌江池,却没有对我说过江池任何坏话。”
“我和你虽在不同教派,但都是为圣教做事,如果顾长老不放心的话,就请回吧,我可以好好引导他。”
晁汐巴巴望着顾月笙。
顾月笙皱眉想了想,还是做出让步:“好,就依曲幽冥的办法,只要不出总坛,他就住在你这里。”
曲玄笑起来:“顾长老,你不会天天找借口把幽冥支出去吧?”
顾月笙也冷笑了一下:“不好说,你知道血罗刹任务比较多。”
“任务再多也要让人歇口气,幽冥刚回来,我要让他修养一阵子,顾长老你说呢?”
“曲长老爱弟心切,我能理解。”顾月笙点点头,又对晁汐说:“我住在黑崖的北面,曲长老这里不方便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
曲玄“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顾月笙哈哈大笑,转身离开。
曲玄嗤道:“这个铁疙瘩也有浮出水面的时候,真是奇迹。”
第70章
顾月笙走后, 曲玄转身面对晁汐,目光依然温柔。
晁汐没什么表情,他知道曲玄下一秒就要问他。
果然, 曲玄问道:“我那三个手下都死了?”
晁汐点头:“如果不是顾长老救我, 我也没命回来。”
“不应该啊。”曲玄微微摇头, 走到石桌前坐下, 一只红色的小蜘蛛从她旗袍的领口处爬了出来。
曲玄一边逗弄蜘蛛,一边做思考:“顾月笙的人说你们中了埋伏, 可给我提供消息的外线一直很谨慎,我用了他五年,从未出过错,怎么这次会突然翻车?”
晁汐也不知道白逸潇在后面做了什么手脚,能把曲玄的外线骗进去, 便以邪教的狭隘思想来猜测这个事:“人心变化无常,面对逼迫或者诱惑, 临阵倒戈完全有可能。我初次做任务就这么惨烈,姐姐对我有所质疑也在情理之中,我愿意接受姐姐的任何调查。”
曲玄眼波一转,浅笑道:“幽冥,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姐姐这么喜欢你, 怎么可能怀疑你?只要你没有大碍,其他三个死就死了,我五毒教多的是弟子。”
“嗯……”晁汐声音沉闷,有点不高兴。
曲玄把手里的蜘蛛收了, 站起来, 理了理旗袍说:“你身上有伤,一路奔波劳顿, 先回屋里休息吧,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好。”
曲玄走后,晁汐坐在床上想:她会不会真的去调查我了?幸亏早一步安排白逸潇去做了假身份,曲玄终会无功而返。
晁汐心里没有负担,靠在床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晁汐突然被一阵极其阴冷的风惊醒了。
门是关着的,窗户也只留了一道细缝,阴风从何而来?
晁汐起身侧靠在窗棂旁,将窗户轻轻推开了些。已经入夜了,月光羸弱,树影淡薄,花圃中盛开的夜昙正在慢慢蜷缩花瓣。
夜昙受冷会凋谢,那阵阴风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里虽然是邪教总坛,但里面来往的始终是活人,刚才那阵阴风冰冷刺骨,除非有人发动邪术,亦或者有非人的东西经过,才会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这里是曲玄的住处,除了同级别的长老,没人敢踏进半步,趁夜搞偷袭更是不可能,那么只有一个理由说得通,那就是总教来了。
总教会是自己苦苦追捕的狱鬼王吗?
晁汐打起十二分精神,无声无息地打开门,趁着没有散尽的阴气追寻。
阴气在白屋后的山涧处消失,蒸腾的水雾和阴气混为一体,晁汐失去方向。
晁汐绕着山泉仔细查探,夜里泉水幽黑,深不见底,水面上漂着一些白色的浮沫,晁汐伸手探了探水温,微暖,温度适中。
晁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里有什么古怪,他又潜入曲玄的白屋,从窗户往里张望。
里面空无一人,曲玄出去以后还没回来。
晁汐不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但现在一无所获,只能暂时放弃,等曲玄回来再作探视。
第二天,曲玄仍旧未归,晁汐待不住,就想去找顾月笙聊聊昨晚的事,没想到刚走出来就遇到很久没见的江池。
江池也看到晁汐了,却装着没看见,继续走自己的路。
“江池。”晁汐喊了他一声。
江池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晁汐正要走过去,江池又迈开大步往前走。
“江池,你站住!”晁汐快步上前,挡在江池面前。
江池整个人都是憔悴的,被晁汐拦住去路,精神再不济也硬要做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声音极度冷淡:“你又要对我做什么?”
“我对你做过什么吗?”晁汐好笑道,“一直是你想对我做什么吧?”
江池不屑道:“我已经对你毫无兴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晁汐被他故作姿态的样子逗笑了:“江池,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来总坛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
“你不是来勾三搭四的?”江池反问,言语尽是轻蔑。“和曲玄眉来眼去,又跟顾月笙搅在一起。说真的,我很佩服你,男女通吃,真有本事。”
“怎么?你吃醋?”晁汐昂首挺胸,将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气场强大。“你嫉妒他们吗?觉得我对他们比对你好,同是邪教长老,为什么独独对你恐吓加威胁。”
被晁汐说中心事,江池梗着脖子恶狠狠瞪着他。
晁汐轻哼一声:“因为你太不自量力,你对我的邪念已经干扰到我做正事。我跟曲玄走的那天,她救的不是我,而是你。她不出现,你那时已经死在我的指尖刃下。”
“江池,我要杀你,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晁汐语气轻松,但话语的震慑力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在开玩笑。
江池目光深沉,一眨不眨地盯着晁汐,纵然晁汐对他做了很多伤自尊的事,但晁汐在他眼里依然光彩夺目。
江池觉得晁汐就是一朵毒花,极致惊艳的绚丽又带着致命的诡异,诱人采摘却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江池知道自己斗不过他,暗暗叹气,问他:“既然你可以轻易杀了我,为什么不动手?”
晁汐说:“这个问题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吗,我需要你配合我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