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下点头答道:“曲玄专门出总坛调查过。他师出终南山,是个小道士,后来下山加入道协,和凡人天师一起活动却遭排挤,少年心性的他一怒之下和正道决裂。随后遇到江池,加入圣教。”
“属下复查了一遍,情况属实。”
狱鬼王闭目思量:一个深谙处世之道的人怎会是少年心性?从小受道门影响又怎会轻易叛变?他由江池引入圣教,却成了曲玄的弟弟,还加入血罗刹练习邪术,三个长老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却不自知,这其中又有怎样的曲折?
狱鬼王对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年轻人也生出了一丝好奇心。
正好晚上要去曲玄那里散阴气,狱鬼王倒想看看这个曲幽冥有什么能耐,这么会迷惑人心。
说来赶巧,曲玄的坐骑巨人这时在殿外求见。
狱鬼王让手下出去询问情况。
手下回来禀报道:“曲玄说她身体不适,今晚无法伺候尊上,想请尊上改日再去。”
“这娘们长本事了,竟敢拒绝本座。”狱鬼王五指一收,便捏碎了扶手上的骷髅头。
手下被他发怒的样子吓得抖了抖,又道:“尊上息怒。曲玄怕尊上生气,还提了一个方案。说她弟弟也会尸蚕术,若尊上允可,这次便由她弟弟伺候尊上。”
狱鬼王站起来,身量颀长,没有纹饰的简约黑袍无风自动,他的脸隐藏在鬼面之下看不到表情,但一双阴鸷的黑眸却流动着让人遍体生寒的幽光。
“告诉她,本座晚上会去。”狱鬼王甩下这句话,转身没入黑暗中。
*****
晁汐从练功房出来,被一个庞然大物挡住了路。
巨人低头对他说:“主人请你回去。”
晁汐隐约感觉让曲玄做的事应该落实了。
晁汐回到小院,曲玄正在喂尸蚕。
她的脸色比前几天好,但眉间隐含淡淡的忧愁。
总教同意曲幽冥去施术,这对曲玄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总教的性格阴晴不定,曲玄怕曲幽冥一不小心得罪总教,很可能丢掉性命。
“姐姐。”晁汐走到曲玄背后,探头喊了她一声。
曲玄正在出神,被他一喊,惊了一下。
“幽冥,你回来了。”曲玄镇定下来,露出浅笑,“最近你一直在练功,累不累?”
“不累。”晁汐拿起一块肉,悬在尸蚕头顶,上下伸缩逗弄它们。
曲玄看晁汐心情不错,真不想把事情告诉他,可晁汐却主动问了:“姐姐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曲玄犹豫了一下,问晁汐:“你还想见总教吗?”
“想啊。”晁汐毫不犹豫,然后直接主题:“那件事有眉目了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曲玄只好点头:“总教同意了,晚上你代我去用尸蚕术给他散阴气。”
晁汐不动声色道:“真的?”
曲玄抓起一只尸蚕,捏了捏它圆滚滚的身体,尸蚕嘴里吐出一束纤细的银丝。晁汐用手背接住银丝团,暖暖的很舒服。
曲玄面带忧色,看着晁汐说:“我把尸蚕术都教给你了,你小心着用。总教脾气不好,你只能忍受,千万不能与他硬刚。”
“明白。”
“现在你温习一下尸蚕术,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我再给你着重指点。”
曲玄谨而慎之,可见狱鬼王给她的威慑力有多强。
第一次见魔族余孽,晁汐亦不会轻敌。
傍晚,曲玄竟然亲自下厨给晁汐做了一顿丰富的饭菜,晁汐打趣道:“姐姐这是在为我送别吗?”
曲玄可没晁汐那么轻松,她情绪紧绷,面带愁容,吃菜如同嚼蜡。
晁汐开了个玩笑后,便不再说话。曲玄做的菜他不想吃,喝了几口清水就起身告辞。
总教来之前,晁汐不能出现在院子里。
亥时,曲玄敲开晁汐的房门,告诉他可以去了。
晁汐跟着曲玄来到山涧处,曲玄足尖轻点水面,泉水便一分为二,露出一道白玉石门。
晁汐抬了抬眉,这里果然有玄机。
曲玄压低声音,再一次提醒晁汐:“总教在里面,你务必小心行事。”
一句话反复说就惹人烦。
晁汐没理曲玄,走到石门前,用丝巾蒙住眼睛。
曲玄打开那道厚重的石门。
一股极寒的阴气扑面而来,晁汐的手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晁汐伸出双手,试探着往前走,石门在他身后关闭,发出沉闷的响声。
狱鬼王依然坐在铜鼎里,这次他没有背对石门,他想看看进来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狱鬼王阴暗的眸子一直在晁汐身上巡梭。
这个年轻人长得的确养眼,修长挺拔,面部轮廓细腻柔和,虽然看不见眼睛,气质却远超众多凡人。
难怪曲玄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他私藏。
“尊上,我是曲幽冥。”晁汐依照规矩自我介绍。
他的声音极其清润,引起耳朵的舒适感。
狱鬼王本来很狂躁,他来之前又被梵音灌耳,随时都有暴走的可能,但晁汐的声音奇迹般平复了他的情绪。
“过来。”狱鬼王的声音比石室里的温度还低。
晁汐听声辨位,慢慢走到狱鬼王身边,仿佛和一个打开的冰箱站在一起。
“你技术如何?”狱鬼王问。
晁汐如实道:“第一次做,可能有点生涩。”
狱鬼王:“如果做不好,你知道下场么?”
“我会尽力而为。”晁汐拿出装尸蚕的盒子,倒出圆滚滚的尸蚕,问:“可以开始了吗?尊上。”
狱鬼王没答,在他面前还没人敢用“我”字自称。同时狱鬼王注意到了晁汐拇指上的玉扳指。那东西玲珑剔透,戒面上翠色流动,好像是个活物。
狱鬼王突然捉住晁汐的手。
他的手如同万年凝结的冰环,牢牢卡着晁汐的手腕,凡人的身体对冷热很敏感,晁汐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下意识握紧拳头。
狱鬼王冷冷命令道:“张开五指。”
晁汐迟疑了一下,松开拳头,慢慢张开手指。
狱鬼王用手去撸晁汐的玉扳指,却怎么也撸不下来。
晁汐“吓”得往回缩,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尊上,这是我家祖传的信物,从小就戴在手指上没取过。”
狱鬼王的目光深不可测,他和神仙厮杀过,见过很多仙器法物,晁汐手上这个玉扳指隐含仙气,他一眼就能辨出来。
有仙物傍身,此人绝非等闲。
狱鬼王收回手,目光停留在晁汐的眼纱上。
“你可看得见我?”狱鬼王的声音不再冷冽,甚至带着调侃的语调。他一直提防着冥官的追捕,没想到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外来者竟是个有仙缘的。
仙,是狱鬼王最喜欢玩弄的。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冰清圣洁的神仙在惊慌失措时露出的狼狈表情,能让狱鬼王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狱鬼王已经无聊了太久,这个年轻人来的正是时候。
晁汐微微摇头:“看不见,我只能感受到你。”
“感觉如何?”
“是个很有威严的人。”
“哗啦”一声水响,狱鬼王从铜鼎里站了起来,精壮的身体上遍布着纵横交错的疤痕。
他俯身靠近晁汐,滴水的手指在晁汐的眼纱上划了一下,晁汐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狱鬼王冷笑道:“你明明开过天眼,却在本座面前伪装。你是否觉得本座和那几个没长脑子的长老一样好欺骗?”
晁汐心中一凛,这都被他看出来了,不愧是魔族,用应付凡人的方法应付不了他。
晁汐急速转动脑筋,很快想出对策:“我的确开过天眼,但我不敢在尊上面前造次。我来是伺候尊上,不是窥视尊上。”
狱鬼王扯掉晁汐的眼纱,让他可以看清自己。
晁汐的眼睛突然见光,虽然光线微弱但仍然有点不适应,便眯起眼,虚虚地打量他。
第74章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晁汐所有的灵气和风骨都藏在这双半眯半睁的桃花眼中。
狱鬼王也眯了眯眼, 目光冷洌且危险。
晁汐终于看到狱鬼王的真身了,和想象中差距有点大。
晁汐没见过魔族,但综合各位仙僚口中听来的传闻, 可以大概给魔画个像。
青面獠牙, 凶神恶煞, 身形庞大。久居黑暗世界的他们厌恶光明, 视力退化导致眼球外突,看起来非常可怖。
但事实上, 狱鬼王和神仙的体量差不多,只是看起来更强壮些。除了鬼脸面具有点故作恐怖,和身上布满狰狞的伤疤外,其他地方并没有特别怪异之处。
他的眼型属于典型的龙眼,眼头阔圆, 眼尾狭长微微上扬,目光冷漠深邃, 极具威严。
晁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两人直面对视,都想从对方的眼神里寻找更多的线索。
片刻后,狱鬼王伸手捏住晁汐的下巴, 凑近他, 问道:“你绝非凡品,你接近本座有何目的?”
狱鬼王的手劲很大,几乎要捏碎晁汐的下颌。
晁汐扭了扭,垂眸道:“尊上言重了。我只是万千圣教徒中籍籍无名小辈, 今天得见尊上, 诚惶诚恐。只求能为尊上舒缓身体的不适,不敢怀揣任何目的。”
“是么?”狱鬼王冷哼一声, 放开晁汐,又坐回铜鼎里。
狱鬼王打开双臂,懒懒靠在鼎沿上,扬起下巴,道:“把衣服脱了,进来。”
“?”晁汐不太明白狱鬼王的意思。
“愣着作甚?”狱鬼王不耐烦道。
“这……恐怕不太好吧?”
狱鬼王嗤道:“要么死,要么乖乖听话,你没有第三种选择。”
晁汐深呼吸了一下,问道:“尊上,我有点不明白,我在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你了?”
狱鬼王没有说话,玩味地看着他。
晁汐继续道:“我不进去要死,进去了也会被你的阴气冻死,横竖都得死,为什么啊?”
难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晁汐刚有这种想法,就看到狱鬼王微微低头,似乎在笑,平静的水面随着他身体的震动荡起阵阵涟漪。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晁汐对凡人的心性很了解,却猜不透狱鬼王的心思,如同他猜不透荀珩的心思一样。
晁汐微微叹息,双手捧着装有尸蚕的匣子,低眉顺眼道:“我想在死之前为尊上尽一点绵薄之力。”
狱鬼王收了笑,又恢复冷冷的语调:“你可知有多少人想和本座共浴吗?”
晁汐在心中反问:你可知本帝有多想恢复仙身,一掌拍死你吗?
腹诽归腹诽,晁汐所说与所想完全背道而驰:“尊上无比尊贵,为尊上献身自然是圣教徒梦寐以求的事。我身份卑微,怕污了这鼎里的圣水。”
狱鬼王道:“口蜜腹剑是本座的大忌,本座不管你是何来历,敢耍在本座面前花样,你会死得很惨。”
晁汐点头。
下马威给到了,狱鬼王这才让晁汐开始施术。
晁汐拿出尸蚕,这会儿尸蚕通体呈血玉一般艳丽的颜色。
晁汐半蹲下来,目光在狱鬼王结实的胸前一寸寸扫视,他在寻找放尸蚕的入口,同时也在观察狱鬼王身体上的伤疤。
这些疤痕新旧交替,层层叠叠。有刀伤;有鞭伤;还有火灼过的痕迹。在他左胸口上有两个模糊的字迹印痕,上面的字被伤疤覆盖看不清楚,下面的字隐约可以辩出是个夕。
炼狱中集合了十八狱所有刑法,并把痛苦加深了万倍,狱鬼王在里面受了八千年酷刑,身上留下这些永久不会消退的印痕很正常,晁汐便没往深了想。
晁汐在狱鬼王的剑骨处发现一块颜色很淡的皮肤,用手指按了按,有点软,这里应该是他的命门。
晁汐差一点就化出指尖刃戳入那个地方,但他能明显感觉到狱鬼王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
狱鬼王不是普通凡人,他能这么坦诚地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反而让晁汐不敢轻举妄动,怕这是他故意布下的陷阱。
晁汐的手指离开那处,移到狱鬼王的右胸上。
尸蚕在晁汐的掌中蠕动,似乎想快点钻进去。
晁汐摊开手掌,在尸蚕背上施了术,尸蚕“呲溜”一下,一头栽进狱鬼王的胸肌里。
由于这段时间吃得比较好,尸蚕肥硕了不少,后尾部有点卡肉。尸蚕努力蠕动圆滚滚的身体使劲往里钻。
尸蚕术一旦启动,入肉之前身体会分泌出腐蚀性粘液,它卡在那里,把狱鬼王胸上的皮肉烧灼得冒出一股白烟。
狱鬼王没有吭声,但晁汐看到他的双手紧紧握住铜鼎边缘,指关节都泛白了。
晁汐其实可以顺手把尸蚕推进去,但他没有这样做。狱鬼王既然逃狱,就该承受应得的痛苦,晁汐甚至觉得这点程度远远不够。
晁汐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只尸蚕,比刚才那只更大更肥,这是他为狱鬼王准备的“大礼”。
狱鬼王看到他又拿出一只,忍着痛苦道:“你作甚?”
晁汐道:“姐姐说这次可以多用一只尸蚕,好让尊上早些摆脱阴气的困扰。”
狱鬼王道:“曲玄勉强可以驾驭一只尸蚕,你第一次做,能驾驭两只?”
“我可以。”晁汐笃定道,“我学习能力很强,尸蚕术并不难,我现在的水平应该在曲玄之上了。”
狱鬼王听过他的事迹,他能在十天之内学会血罗刹的所有秘术,能力可见一斑。狱鬼王也想早点摆脱沉重的阴气,便许可了他的行为。
晁汐“认真”地把第二只尸蚕放进狱鬼王的身体,看到狱鬼王很痛苦又拼命隐忍的样子,心里甭提有多爽快。
给本帝惹这么多事,不好好折磨折磨你,本帝难出心中恶气。
两只尸蚕在晁汐的掌控下,游走在狱鬼王胸腔内。晁汐时而手重,时而手轻,把狱鬼王弄得一下舒服,一下又极其痛苦。
这种痛并快乐的极致感受持续了两个钟头,晁汐把狱鬼王折腾得全身乏力,嘴唇泛白,才收手。
狱鬼王在整个过程中未发一言,他怀疑晁汐在故意整他,但他又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