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起不来,有什么事等会再说……”夜谰细细嗅着程雪疾的气味,惊喜地感知到浓郁的躁热,压低声音问道:“你真的想要吗?”
“我……我……”程雪疾两眼泛花,根本说不成句,想推开他却不知怎的竟主动搂住了他的脖颈。
“那我进来同您讲?”疏雨迟疑,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见赫辛夷阔步就要往里闯,连忙拉住了他,微微摇头。
“不必,就在外面说吧,简单些……”夜谰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蹭着程雪疾的耳垂与脖颈:“你说不要,我就会停。”
“方才北境突然传来消息,说是老蛟……仙逝了。”疏雨提高声音说道:“您觉得是真是假?”
“假的,老蛟死不了……真要死,也得死在我手上。”夜谰的手向下游离,快到关键地方时被程雪疾攥住了,却没有彻底推开。
“连枫游要替他守孝,灵幡已经布置了整座宫殿了……”赫辛夷垫着脚将帐篷拉开一道缝隙,却听得一声呜咽,登时一激灵缩了回来。
“老蛟有秘法长生不死,我查了数百年没有线索,他可能是想引我去。”夜谰的眸中满是危险的欲望,审视猎物般舔舐着程雪疾的肩骨。
程雪疾已经放弃抵抗了,甚至还很羞耻地兴奋了起来。他的手依旧挡在自己的底线上,却阻止不了夜谰的动作,敷衍地扭动了几下后,彻底瘫软成一汪春水。
夜谰的手粗糙又有力,掠过他的肌肤时能感受到掌心的纹路。他不敢看夜谰的眼睛,怕被那双深邃的眸子夺走最后理智,便咬紧牙关,闭着眼一动不动。
“你这是拒绝,还是默许。”夜谰的喉结上下浮动着,浑身如烧红的炭火似的冒着热气。门外疏雨跟赫辛夷还是没走,估计在偷听动静。他瞥了一眼赫辛夷露出的半截靴子尖,一挥手起了道屏障把他们隔断了出去:“我有点重要事要办。赫辛夷,蜉去哪里了?还活着吗?”
“蜉在后山林养伤,夏蝉他们已经去北境王宫打探消息了。”赫辛夷恨不得把眼珠子掏出来扔进帐篷里,看看夜谰跟程雪疾到底在做什么。
“好,给我一天的时间。”夜谰轻轻碰了碰程雪疾湿漉漉的鼻尖:“你也去养伤吧……有场硬仗要打。”然后双手捏住他的腿,轻轻向外掰去。
程雪疾害怕地低喊了一声,旋即捂住脸将后续的颤音憋了回去。他浑身是汗,浸透了身下的床褥。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暧昧气味,还有些许的血腥。夜谰腰部的伤口渗出血滴,沿着腹肌滴落在他身上,又顺着沟壑一路流淌进峡谷。
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承着雨滴的嫩叶,贪婪地享受着滋润,又忐忑于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便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颤颤地看向夜谰。
“怎么了?”赫辛夷听见里头有奇怪的动静,想把脑袋伸进去看看,结果被疏雨不由分说地薅住后领子,一路拖走了。
“他们都走了……我最后问一遍,你愿意吗?”夜谰弓起腰,双目炯炯蓄势待发。
程雪疾保护了许久的一亩三分地终于被丈量了个清清楚楚。旌旗就在田埂边缘停着,似是只要他一声令下,立刻就会冲进来占为己有。
他艰难地思索了一阵说辞,脑海中却一片空白,查无可查。最后他忽然泄了气,揪着自己的耳朵小声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坚硬的木楔子瞬间钉入了土壤,马儿欢愉地上下踢踏着。木轱吱呀旋转,带出清凉的水流,松软的草禾被翻腾得一塌糊涂,却如获新生……
……
数时辰后,西境上方突然雷云密布,不见明闪,只有一圈圈的红色雷光环绕在云层上。
须臾,强光乍出,聚集成一点落向某处。与此同时,强大的妖力汹涌迸发,直冲天际。霎时间热浪滔天,飓风漫卷。黄昏日落被尘沙遮盖成晦暗深夜,转眼又拨云见日,成晴空万里,映日朝霞连天。
“这是……夜谰突破了!”疏雨远远眺望,激动之下直接喊了夜谰的名字,见脚边的赫辛夷还在打瞌睡,忙踹了他一下:“你家主公突破了!”
“啊?啥?”赫辛夷迷迷糊糊地看向天空,被绚丽的彩霞照得直眨眼:“哇,好红!”
“……我说你家主公突破了!”疏雨无奈,抬手揪向他的耳朵:“还不快去道贺!”
赫辛夷这才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往帐篷方向跑去,结果一头撞上了看不见的结界,后空翻着滚了出去。
疏雨强强接住他,诧异地看向帐篷方向,发觉这奔涌的妖力有些杂乱,里头掺着奇怪的灵力以及不知名的力量,不禁又担忧了起来:“莫不是强行突破?我们再观望一阵子再说。”
赫辛夷捂着脑袋站了起来,一抬头看见一个小绿点摇摇晃晃地飞舞着,忙跳起来接住她,捧在手心里护好了:“蜉,你怎么来了?”
“主公的封印,开了。”蜉轻轻从他掌心钻出,落在地上化作人形,凝视着帐篷:“不知是福是祸。”
“封印解开了?自然是福啊!”赫辛夷笑了起来,一看疏雨满脸凝重,忙把笑容憋了回去:“你们在担忧什么?”
“这力量未免太过强大……我不敢笃定它是否属于妖界。”疏雨微微摇头:“希望他能完好无损地走出来,否则……”
“否则,他极可能不再是我们熟识的‘夜谰’。”蜉轻轻捂住脸上破损的一角的面具,陷入沉默。
东境,“喜老”站在高耸的阁楼上,看向红彤彤的天空。
“这一天终于到了。”他低叹一声,佝偻着腰缓缓转身。
一龟妖忙上前搀扶住他:“爷爷,您知道这天空异象是怎么回事?”
“呵呵……能弄出这么大动静的,也只有他了。”东境之主双眸浑浊,坐在石凳上幽幽道:“几百年了,他被封印了几百年,终于找到契机现世……老夫当年就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那老东西非不听。”
“爷爷您究竟在说谁啊?”小龟妖一头雾水,又被这不间断的热风吹得口干舌燥,忙倒了杯水先递给他:“爷爷喝点水吧,别乱想了。”
“喜老”接过茶杯刚要喝,蓦地发现一道黑影映在水面上,登时神色一凛,将茶杯向后撇去。
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一人应声现身,低笑道:“东境之主,您可是怕了?”
“怕?老夫为什么要怕?”“喜老”慢慢站起,将惊恐的小孙子护在身后,瞪向这位不速之客:“要怕的也是你们!老夫又不曾得罪他!”
“哦?真的没有吗。”来者一挥衣袖现了身,原来又是那个喜在背后捣鬼的白巫族长:“老蛟的‘易魂子母刀’是谁给的?你觉得他不会记这个仇吗?”
“那刀是我几百年前给老蛟的,我哪儿知道他会用来……”“喜老”话至一半,急忙咽了下去,冷哼道:“你不必在这里虚张声势。你们打个两败俱伤,与老夫何干!”
白巫族长挑眉,慢条斯理地又道:“那,若我说,你的长孙是被夜谰杀的呢?”
“什么?!”“喜老”大惊失色,上前半步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孙儿死的时候,夜谰确实在人间,这你是知道的。”白巫族长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枚碎片,扔在他脚下:“这是‘八尺鳞光镜’的残渣,那镜子没有被夺走,而是因承载不住庞大神魂之力炸裂了……纵观整个妖界,能让这镜子碎成这幅模样的,除了夜谰,还有谁?”
“喜老”登时抽了一口凉气,咳嗽半天,愤怒地吼出了声:“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白巫族长反问道:“你知道真相又如何?你是打得过夜谰,还是杀得了老蛟?”
“我的孙儿……不能白死!”“喜老”气得浑身哆嗦,一跺脚说道:“你要什么,开口便是!只要能杀了他!”
“听闻你豢养了一头猛兽?”白巫族长摊开手冲他勾了勾:“把契约交给我。”
“喜老”蹙眉道:“这你都知道?有倒是有,然而那东西跟夜谰比起来不值一提,不是他的对手。”
“谁说拿它去杀夜谰了?”白巫族长微微晃动着脖颈,一缕黑色顺着他的血管蔓延至侧脸,把他衬得愈加阴森:“蛇打七寸,长一些的蛇……也是如此!”
☆、【探寻】
“你……是谁。”程雪疾虚弱地趴在床榻上,腰部往下几乎失去了知觉,只有微妙的酥麻感。
一男子背对着他坐在床榻边上,黑发垂下遮住了坚实的腰身,后背上隐约可见龙鳞般的红色纹路,仿佛肌肤皲裂破开,却未见流血。头上一对漆黑的长角寒光可见,陵劲淬砺。
半晌,那人终于有了回应,微侧首看向他,猩红的眸子散发着威压之意:“你说呢?”
“我……”程雪疾忽然心生畏惧,抓着毯子努力裹住裸露在外的肩甲,一点点向后挪去,噙着泪水小声道:“夜谰,你别吓我。”
夜谰缓缓站起,跪在床上伸手摸向他的耳朵:“不止……”
“还……还有什么?”程雪疾害怕地抓着尾巴,睫毛上挂了一层水雾。
夜谰轻笑,凑向他耳边低声道:“我还是……你夫君啊!”
说罢他欺身压下,亲吻着程雪疾的侧脸说道:“我许久没像今日这般开心了。”
程雪疾愣了一阵,旋即瘪着嘴哭了起来:“你倒是开心了!我多害怕,你知道吗!”
“弄痛你了?”夜谰忙收起笑容,小心地替他揉着腰:“刚刚有一阵子,我失了意识,有没有伤到你?”
“我怕的不是这个……”程雪疾松开尾巴,一拳砸在他胳膊上,哭喊道:“一开始,我真怕你猝死在我身上……结果你忽然长了犄角,还怎么喊都不应。我还以为是谁家魔头借尸还魂了……”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夜谰哭笑不得,用毯子将他裹了裹,横抱着放在腿上。
岂料程雪疾一坐起来,便疼得汗如雨下,同时哭得更大声了:“你就是个骗子,说什么不要就会停的……”
“我这不是听不见吗。”夜谰见小猫艰难地侧起身,把屁股晾在外头,赶紧拉好毯子把他包得更严实些:“对不起,下次不会了。”说罢意犹未尽地把手伸进了毯子里。
“你还想要下次……”程雪疾现在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就觉得自己的小命快交代了。再抬头一看,夜谰红光满面,全然没了昔日奄奄一息的脆弱模样。他这“牺牲小我,成就妖王”的行为算是得到了肯定,只是……
后悔,非常后悔,他绝对被骗了。
“什么大限将至……你就……就……就是……”程雪疾说着说着晕了过去,枕在夜谰的胸口紧皱着眉头,满脸写着控诉。
“辛苦了,辛苦了……”夜谰耳根发热,见程雪疾睡得很熟,又趁机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回床铺,低头寻找衣物时不禁愣住了。
只见满地都是破碎的布料,他跟程雪疾的衣服早就“同归于尽”了。唯一还成个儿的是他的外袍,披在身上后空荡荡的,心里不□□稳。
“赫辛夷?”夜谰向帐篷外喊着:“给我弄件衣服!”
然而外头静悄悄的,除了几声乌雀啼鸣,再无其他回应。
夜谰诧异,探出头去看了看,愕然发觉周围所有帐篷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堆得老高的碎石草芥。风声呼号,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暴雨。
这是又打起来了?夜谰心里一哆嗦,顾不上自己衣不蔽体,裹了裹外袍,结屏障将帐篷圈住,迈开步子寻找起“幸存者”。好在没走几步,他便嗅到了熟悉的妖力,脚下一踏往远处的高峰飞去。
“赫辛夷,发生什么了?”夜谰立于空中,蹙眉看向地上的一排围观群众。赫辛夷、疏雨、蜉,以及其他几位叫不上名姓的妖一字列开,或惊讶或警惕地地注视着他,仿佛在看怪物。
当然,这种形容是不恰当的,因为他们本身全是群“怪物”。夜谰被瞅得心里发毛,默默看向赫辛夷,用眼神示意他有屁快放。而赫辛夷不愧是陪伴他数百年的家臣,心领神会地一挥手,掷地有声道:
“主公,您忘记穿亵裤了。”
夜谰一怔,瞬间老脸通红,落在地上并紧腿吼道:“给我找条裤子!”
赫辛夷下意识地想问“你的裤子哪儿去了?”,结果冷不丁对上夜谰那束要将他挫骨扬灰的目光,登时将话憋了回去,忙不迭地解了自己的裤腰带:“主公,您别嫌弃,先对付对付……”
“滚蛋!”夜谰抬腿想踹他一脚,却听得一声低呼,连忙把腿放了下来,侧眸一看,原是鸦族统领在旁边捂着眼呱呱直叫:“几位大王注意些体统,这可是有女妖在的……赫统领快把裤子提上去。”
“体统啥,化了原形不都不穿衣服吗。”赫辛夷疑惑,麻利地将裤子扒了下来递给夜谰,然后就地一趴变成了山狼。
其余妖恍然大悟,纷纷化了原形,地上跑的,天上飞的,齐刷刷地看向慌乱蹬裤子的夜谰,然后又莫名有点羞涩,男妖与女妖之间不由自主地隔得稍微远了些,暗道有些事儿真是不能细琢磨。
赫辛夷凑向夜谰,耳朵僵硬地竖着:“主公,您大不一样了……但还是不能化形吗?”
“化形不行,但是,封印开了。”夜谰按了按心口,浑身前所未有地顺畅:“而且孤想起了很多事情,虽断断续续,有些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