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振看着他:“说吧,想让我去哪?”
夜色下,一阵风吹过,盛弈沛被汗浸透的制服贴在身上凉得透心,他有些紧张地开口:“蒋琛回来了。”
蒋琛,家住在程振隔壁,两人从小一块长大,一起用球砸过别人家玻璃,为了个玩具大打出手,什么丢人的样子都见过。
一起长大的情谊,本该是最要好的关系,直到程振和谢持在一起的那天产生了裂缝,两人嘴上不说,但一个沉迷网恋,一个醉心现实,渐行渐远。
程振晃了下神,终于品味出盛弈沛今日的反常举动:“难怪你来找我。”
盛弈沛舔了舔唇,犹豫说出:“蒋琛说了,你出院后找的第一个人不是他,他很难过。”
“他现在在做什么?”程振想起他们已将近两年多没见了,他和谢持交往的时候,蒋琛是反应最大的人,当天从外面杀了回来,冲到程振家,两人当场打了一架。
蒋琛怎么也不明白,程振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钢铁直男的人,原来是他一直埋伏在身边的情敌。
程振动心得比蒋琛早,只是他那时候还未发觉。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才是先来的那个。
爱情这件事,讲究个先来后到,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程振这么说。
蒋琛咽不下这口气,两人打得不可开支。
盛弈沛摸着下巴回忆:“他啊?进了他爸的公司当主管,混得还不错。”
程振:“他当初不是……”
蒋琛是他们三个里面最叛逆的那个,说以后要去当摄影师,才不在乎家里那几个臭钱,就是在外面穷死,也不会回家继承家业。
“你不知道,一年前他和家里闹了一场,被打进了医院,喏,就是你住的那家,出来以后就老实不少,乖乖回公司上班了。”盛弈沛告诉他其中缘由。
程振:“还真像他。”
盛弈沛得意道:“蒋琛傻啊,非得和家里对着来,哪像我,卖乖讨好,不是又混了两年时光吗?现在当个小城管,每天不按时上下班,也没人说得了我。”
“倒是你,你爸妈那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两年前不是把你赶出家门了吗?怎么出了场车祸,他们又开始找你,找到你了还任由你在外面卖煎饼。”
“我也不清楚。”程振自嘲道,“说不定,懒得管了。”
盛弈沛问他:“我一直没问,你那时候是怎么出的车祸?”
程振:“赶时间,运气不好。”
程振没有再细说,而是牵上三轮车,说道:“不说这个,天这么热,不如先回我家换个衣服。”
盛弈沛同意了:“行啊,不过蒋琛那,你去不去啊?他可是指名要你过去……”
两人一路说着离开煎饼店,前往程振的出租屋。
盛弈沛爬上七楼,本就湿透的衣服又出了不少汗,进屋后要求道:“热死我了,我先洗。”
“行。”程振大方打开衣柜,问他,“要穿哪件?”
程振的衣服清一色地摊淘的,十块钱一件的同类T恤,短裤也是批发的,全身上下行头不超过二十块钱。
盛弈沛变了脸色:“有没有,不那么寒碜的?”
程振:“没有,爱穿不穿。”
盛弈沛挑挑拣拣,最后勉强拿了两件衣服进去。
走到浴室后,又退了出来。
盛弈沛冒出个头:“对了,内裤呢?给我一条。”
程振面不改色说道:“我怕太大了,你穿不下。”
盛弈沛破口大骂:“放屁,就你那金针菇,能给爷的巨炮相提并论吗?”
程振从抽屉里拿了包没拆封的丢他头上:“滚吧。”
出来后的盛弈沛走路有些奇怪,一直拽着裤腰,程振见此好心地丢给他一条鞋带,让他扎上。
这一切程振做得无比熟练,使得盛弈沛不得不再次惊叹于他的穷酸。
“你真的是落魄啊……”
程振不愿意听直接去了浴室。
盛弈沛想给蒋琛打个电话,发现手机没电了,正好看见程振放在床头的手机,试了程振的生日顺利解锁,刚要调出拨号界面,一条消息就发了过来。
奶油泡:[今晚约吗?]
看不出来啊。
过得这么穷了还有能耐勾三搭四。
盛弈沛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给对方发了条语音:“他正在洗澡,有什么事跟我约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上夹子,明天不更嗷,后天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发完这条消息, 盛弈沛听着浴室的水声突然停下,怂怂地把消息记录删除,再把手机放回原来的位置。
程振一出来就看见盛弈沛拿起他手机让他解锁, 说给蒋琛打电话。
程振盯了他半天, 狐疑道:“你怎么这么热?”
盛弈沛回避他的眼神, 侧过头用手扇风:“你住的这什么鬼地方, 连空调都没有,想热死你爹吗。”
“今天阴天。”程振陈述道。
傍晚刚下过雨, 地面潮潮的,比平时凉快不少。
盛弈沛催他:“赶紧解锁,蒋琛该等急了。”
一提到蒋琛,程振只好略去这个话题,当做盛弈沛是闲来无事的抽风。
盛弈沛打死不坐公交, 坚持让程振打车。
程振用软件搜了一下,从这打车过去要六十块, 就没同意。
盛弈沛站在原地不肯挪步:“你不打车我就不走了。”
程振没所谓:“正好,你不走那干脆别去了。”
盛弈沛伤心道:“振振你变了,你以前很宠我的。”
“男人都是善变的。”程振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
一番拉扯过后, 他们决定打车过去, 让蒋琛报销。
蒋琛变了不少,刚下班从公司过来,铺面而来的商业气息,连用的香水都比以前稳重许多, 不再那么骚包。
这份高逼格, 持续到他开口的前一秒:“你还活着呢?”
程振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虽坐在高档餐厅, 程振浑身上下行头不超过三位数,但从骨子里散发的气度,还是让他适应得十分自然。
无论是街边小店,还是五星级餐厅,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前者还能省钱。
他和蒋琛一时间无话,盛弈沛只好在一旁活络气氛,找蒋琛要打车费。
蒋琛似乎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头一回在他们面前生出几分优越感:“你说你们,把自己整得这么穷,何必呢。”
“爷乐意。”盛弈沛不上他的勾,“爷现在,想做什么做什么,你能吗?”
蒋琛:“你一个月就三千的工资,能做什么?”
盛弈沛:“我过得自由。”
蒋琛:“自由能当饭吃吗?”
……
两人还是像从前一样,一言不合就吵起来。
“你们两个,无不无聊。”这回劝架的人变成了程振。
他们三个在一起鬼混的时候,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发生一次,所有的感情都是吵出来的,三个人谁也看不惯谁,都认为对方是傻逼,可偏偏最后还是凑在一块。
盛弈沛年纪小,长得又白净,有时候程振和蒋琛联手欺负他的时候,把盛弈沛逼得想咬人,后来盛弈沛和蒋琛走得近了些,被欺压的人变成了程振,如今又到了他们窝里斗的时候。
两人休战,蒋琛问起程振:“对了,你两当初到底是怎么撞上的,我听说,那会儿你爸妈都没找着你。”
程振:“查街的时候被抓的。”
蒋琛:“啊?”
程振和盛弈沛一人一句科普完会面时的状况,蒋琛恍然所思:“怪不得程家只说人找到了,不肯说你在干什么,振振,你可真是个天才,怎么想到去卖煎饼?”
卖煎饼这个行业,和程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身无分文的时候他会去摆摊卖饼,完全是因为谢持当初的一句话。
程振问他,如果以后不做陪练了会做什么。
谢持告诉他,当不成陪练可能会选择去卖煎饼,他家附近的那个老头,摆了个煎饼摊,月入过万了。
程振正因为听信谢持的话,才毅然决然地投身这份事业。
现在倒好,月入上万了,人跑了。
程振叹了口气:“你不会想知道的。”
蒋琛捉摸出什么来,半开玩笑道:“不会是因为他吧?”
程振眼神微动,低头喝了口汤。
蒋琛还打算再说些什么,手机响了,他也不避讳,当着他们的面接了起来,语气不善:“喂?”
“嗯,在外面吃饭,男的,我兄弟,嗯,好,拜拜。”
面对盛弈沛好奇的目光,蒋琛把手机丢在一旁,更多的像对程振说道:“女朋友,来查岗的。”
程振抬头直视他双眼,话语中有些迟疑:“你……”
蒋琛无奈一笑:“家里安排的,现在就这样,还不知道结婚了日子该怎么过。”
“太早了吧。”盛弈沛的感慨脱口而出。
“二十五,不早了。”比起自己,蒋琛更多的是对程振感兴趣,“你呢?家里怎么说?”
程振如实答道:“还能怎么说,放弃了呗。这不,又生了个儿子,后继有人,哪有心思管我。”
蒋琛听了心里酸得不是滋味:“早知道我也让他们再生一个。”
“那你和谢持呢?怎么样了。”绕了许久,蒋琛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程振又被插了一刀,强忍着答:“他和你一样。”
蒋琛:“嗯?”
“有了,新的女朋友。”程振心里微微泛苦,总是不甘心,他和谢持的那一年,难道就这样过去了吗。
蒋琛没想到这个结果,再联想起自身,彻底放下两年前的恩怨,宽慰起程振:“都是这样的,谢哥不是说自己是个直男吗?喜欢女人,也正常。”
蒋琛的逼问直击心灵:“既然谢哥也改邪归正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别和家里闹了,认个错乖乖回去,你看看你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穿的都是些什么。”
“我出柜又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我自己。”程振淡定道。
他出柜不是一时冲动,只是想和家里说清楚,然后拥有一个,能够堂堂正正,和谢持在一起的身份。
虽然他们的相处与在交往的人无异,可谁也没有说出最后那句话。
蒋琛问:“你还喜欢男人呢?”
“不知道。”程振觉得一切都没劲,要他谈恋爱,还不如来场游戏来得自在。
蒋琛好心劝他:“男人有什么好的,硬邦邦的,还是女人抱起来舒服。”
程振抬眼看他,蒋琛心虚地笑了。
他不会告诉程振,在被谢持拒绝后,蒋琛在现实中逛了趟鸭店,结果最后没硬起来,这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弯了。
“看样子你经历不少啊。”安静了许久在一旁默默吃瓜的盛弈沛总算逮着机会插了句。
蒋琛恶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眼神,改口道:“不过,谢哥例外。”
程振:“那也不是你能肖想的。”
蒋琛又好气又好笑:“现在你不是也出局了?”
他们两个难兄难弟,谁也别瞧不起谁。
程振想不明白:“你这么容易就放下了?”
他怎么就放不下。
蒋琛端正态度,认真回了他一句:“放不下又能怎样呢?”
蒋琛:“我劝你还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就算不喜欢女人,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兄弟帮你找。”
程振笑了:“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知道了程振失恋这个消息,比说一万句话都好使。
蒋琛心里对他的那点芥蒂,早风消云散。
吃完饭三个人跑到大学时常去的酒吧喝酒,蒋琛和程振一直在喝闷酒,盛弈沛就沾了两杯,打死不再喝。
一是他明天要上班,二是总得留一个清醒的送两个醉鬼回去。
再说了,他们两个失恋,和他盛弈沛又有什么关系?
他可没失恋。
他们三个,现今经济状况最好的要属蒋琛。
蒋琛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和自由,进了公司,换来优越的物质条件。
这条路其实没什么不好,反倒是很多人翘首以盼所求不来的,他们大部分人最终都会接受这样的结果,只是在于早晚问题。
盛弈沛把人带去最近的酒店,开了三间房,刷的是蒋琛的卡。
至于为什么开三间,他前前后后出了这么大的劳动力,换取在高档酒店睡一晚当报酬,不过分吧?
程振迷迷糊糊间被丢到酒店床上,自己一个人趴着。
他喝醉了酒品很好,也不发酒疯,基本上睡一觉就到第二天了,所以盛弈沛没过多管他,而是去压制隔壁的蒋琛。
那人发起酒疯来,谁也拦不住。
隔壁很吵,吵得程振头疼。
喉咙像火烧一般,很渴,程振挣扎着起来打算找杯水喝。
喝醉时走路摇摇晃晃,一不小心嗑在一旁的桌角上,疼得程振跪到了地上,酒都醒了三分之一。
电话铃声响了。
程振从地上挪,往铃声的方向接近。
接起电话,那头温润磁性的声音让本就不清醒的程振更加迷糊。
那人的声音在耳边说了一大堆。
程振喊了一声:“谢持。”
对方没回他。
程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谢持,我被桌子撞了,我好疼。”
电话对面的人礼貌且困惑:“先生,我只是个卖保险的。”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程振醒来的时候, 一睁眼对上房间里的桌腿。
昨晚他在地上睡了一夜。
宿醉带来的后遗症使得程振头疼不止,他用手撑着从地上站起来,走路时才发现左腿阵阵钝痛。
低头一看, 小腿一大块淤青, 青红相间, 看着怪渗人的。
程振走路姿势变得一瘸一拐, 走进浴室。
叫了早餐到房间里,程振坐在床边, 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用鸡蛋在伤口处滚,烫得他眼角一个劲抽动。
中途接到蒋琛的电话,说是房费已经付过了,他可以住到今天下午五点。
程振这才想起今天不是周末, 看眼时间,十二点半, 他连忙带上东西从酒店离开,坐公交直接前往最近的菜市场买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