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嘉抬脚就踏在了他的头上, 踩得严严实实,男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脑袋都憋红了, 但还是没能挣扎开。
“你们想死吗?”沈茂嘉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这一次, 他的口吻更显得冷厉了。
他目光阴沉且凶恶地扫过了焰鸟和雪女们,凡是被他扫过的雪女瑟瑟发抖,而焰鸟却是目光冰冷而无畏地迎上了他。
袁盛按住了沈茂嘉的肩:“小孩儿就是小孩儿, 就知道放狠话。”
说完,袁盛按着他的肩往旁边一推,沈茂嘉就被迫让出了路来,当然也就松开了踩着男人的脚。
男人以为得了空隙,马上就要爬起来。
袁盛却蹲下身, 一手按住他的背,一手按在了他的肩上,不急不缓:“你是鸟啊?那有翅膀吗?我摘下来看看。”
“喀嚓”一声轻响。
男人的左手手臂耷拉了下来。
就在男人还没回过神感觉到痛楚的时候,袁盛低声道:“这样还不够啊。”说完,他抓住男人的臂膀,往外用力一扯。
血液飞溅。
男人的手臂真正被摘了下来。
袁盛看也不看,随手扔开,电光石火间抓住右胳膊也是一扯。
焰鸟们朝他扑了上来。
袁盛丢开男人,又抓住了一个,如法炮制。
一切都好像只是转瞬间发生的事。
两三个男人都被扯去了手臂,没有了手,他们陡然间就失去了平衡,双膝一软,就这么跪倒在了地上。
袁盛抓住了又一个朝他扑过来的男人,这一次,他扣住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被他提了起来。
下一刻,好像就会身首分离。
“一只雪女,需要一只焰鸟对吧?之前已经死了一只,再死几只,你们还够用吗?”袁盛扫过了雪女:“还不打算停了你们那点儿破本事吗?”
雪女呜咽出声,摇着头:“停、停不了,怎、怎么停?”
袁盛拧起眉:“艹。”
眼看着袁盛的眉眼变得冷厉凶恶起来,身上的煞气几乎要凝成实质。一个雪女哆哆嗦嗦地出声道:“但、但我可以,假死,假死就、就好了。”
说完,雪女往地上一趟。
其他雪女有样学样,跟着往地上一躺,闭上了眼,屏住了呼吸。
见效倒也是很快的。
当她们齐齐闭眼、屏住呼吸的那一刻,牧水看向窗外:“……雪停了。”
周身的寒意明显消失了一大半,还剩下一部分,那是外面雪堆积起来,再加上酒店外剩下的唯一雪女,而造成的寒意。
失去生命迹象,就会停下它本身所带来的作用力。
没毛病。
牧水从被子里滑了出来,艰难地躲了躲早就冻得没了知觉的脚,然后又搓了搓手。
他算是明白了。
卡托帕斯养的这一群雪女,还处在心智未开的阶段,她们靠本能制冷,甚至有可能至今都还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只鸟。
男人们喉中发出“呜”“呜”的声音,神情渐渐从冰冷转变为凶恶。
可他们倒也不傻,袁盛站在那儿,就跟一个大凶器似的,谁也不敢再往前靠了。
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房间内的沈茂嘉,喉中发出更焦躁的“呜”声。
牧水强忍着发麻,跺了好一会儿脚,身体的血液循环才完全地恢复了。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了沈茂嘉:“你过来。”
沈茂嘉五官紧绷,慢慢挪动脚步走到了牧水的面前。
牧水问:“你认识雪女吗?”
沈茂嘉:“不认识。”
牧水盯着他,低声道:“徐永槐应该有给过你一样东西,你现在拿出来。”
沈茂嘉皱眉:“什么?”面上的神色不自然地停滞了一秒。
“可你不是从金水市特殊病理研究院来的吗?”牧水轻声问。
沈茂嘉抿了抿唇,唇角微微向下撇,他低声道:“我是从家里来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研究院了。”等话音落下,沈茂嘉的眉头皱得更紧,他问:“你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三号。”牧水也抿了抿唇,他的唇角绷得紧紧的,眉梢眼角都流露出了一点怒意,漂亮眼眸里温软之色退得干干净净。
他怒瞪着沈茂嘉:“你骗了我。”
沈茂嘉微微挪开目光,低声道:“我没有骗你……”
牧水更生气了:“你还在骗我!你和雪女是认识的,你更认识焰鸟。你把那个头套塑料袋的男人,从楼上撞飞下去,是因为你不希望露陷。老林被抓住之后,我接触到的第一个陌生人是你。如果那天晚上,袁盛和齐星汉没有来到我的房间,你是不是会动手杀了我?”
沈茂嘉五官绷得更紧,他的眉眼更显阴沉凶戾,他冷声道:“我没有。”
他咬着牙,嘴角隐隐露出了两颗犬牙,他的脖颈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像是另一颗头快要出来了。
“避重就轻,你回答了前面的疑问,还依旧是在撒谎。后面的问题,你连回也不回答。这说明你当时的确是来杀我的。”牧水绷着脸,努力将声线放得更冷说道。
刹那间。
沈茂嘉的脖颈处延伸出了另一颗头,一模一样的面容,但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神情。
二号头眉毛耷拉下来,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和沈茂嘉一起道:“我没有!”
袁盛丢开了手里的男人。
那个男人已经被他掐得奄奄一息了。
其他男人虽然蠢蠢欲动,但却没有立即扑上来。
袁盛转身挪动脚步,走到了沈茂嘉的身后,他慢吞吞地捏了捏指骨,低声道:“拧下来一个头,总会说真话的。”
沈茂嘉像是被炸过了一样,登时毛发竖立,四肢绷紧,他紧紧地盯住了牧水。
牧水也紧紧地盯着他:“那你现在告诉我,你真的是金水市特殊病理研究院递交到我手里的第三份患者资料中,所记载的三号吗?不。应该说,也许第三份资料,就是你们伪造的。对吗?”
“你是卡托帕斯的人。”
牧水说完,抬手揉了揉眼睛。
刚才瞪得太用力了。
沈茂嘉的牙齿间发出“咯吱”的声音,他说:“我不是三号。”
“康叶,你说这里还有二级成员对吗?”牧水扭头看向他。
康叶刚才被冻得瑟瑟发抖,等一回神,又看见袁盛生拔胳膊的血腥场面。他这会儿刚回过神,艰难地爬起来,也走近了沈茂嘉,和袁盛一块儿,将沈茂嘉围住了。
他说:“是。”
“是任菁菁吗?”牧水问。
而这句话,是他看着沈茂嘉的双眼问的。
沈茂嘉嘴角高高一勾起,脸色阴沉,又带着一丝邪戾的味道,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神色间带着一点高傲,他说:“我不知道。”
牧水快气坏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理直气壮骗人的人,不,这样的怪物也没见过。
二号头却突然流下了眼泪,他低垂着眉眼,低声哽咽着道:“没有要杀你……所以才来了焰鸟和雪女……”
沈茂嘉暴躁地冲二号头吼:“闭嘴。”
二号头缩了缩脖子,哽咽着继续道:“不杀水水……”
话音落下,袁盛拎住了沈茂嘉的衣领,将人抓起来,猛地砸向了地面。
他一脚踩住了沈茂嘉,左右手分别按住了一颗头,死死磕在了地面上。
沈茂嘉齿间蹦出来一个字:“艹……”
袁盛垂下目光,冷冰冰地盯着他:“先艹你自己去吧。”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近了,一点熟悉的寒意又到了牧水的身上。
齐星汉带着那个雪女回来了。
雪女脸上还挂着两条结冰的眼泪,她看着地上倒下的雪女们,和地上倒下的焰鸟们,恨不得将自己缩作一团。
郭勇在看见齐星汉的那一刹,才终于有种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的感觉。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低声喊:“齐哥,这……”
这他妈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啊?
齐星汉却径直越过了他,走进了门。
他将目光落在了袁盛和沈茂嘉的身上,淡淡道:“先绑起来吧。”
袁盛拧了下眉:“哪儿有绳子?”
康叶立马奉献出了自己的围巾。
袁盛接过去,重新将沈茂嘉从地上拎起来,就跟拎小孩儿似的,把人拎到了床头绑好,顺势还踹了一脚。
沈茂嘉早就被雪女制的冷给冻得没了大半力气,这会儿剩下的力气也给折腾没了。
焰鸟化作的男人们彻底不敢往上扑了。
他们掉头就跑。
袁盛三两步越出门去。
齐星汉紧跟其后。
然后郭勇就看到了令他惊讶得几乎眼眶都快裂开的一幕。
齐星汉在大步行走的过程中,突然脱下了大衣、西装外套和毛衣,露出了光。裸的背,紧跟着他反手从背脊里拉出了一把长长的骨刀,朝前挥动而去。
就像是拉风的,加了少说五十块特效的玄幻片一样……
奔逃的男人,一下子倒了三个。
郭勇急急地喘了口气。
不行了。
心脏不行了。
是他疯了吧?
其实是他疯了对吧?
郭勇抬手抱住头。
该看心理医生的是他才对!
袁盛的身手敏捷,当他不留余力后,伸手扣住一个,卡着喉咙一用力,男人就会立刻倒下。
就跟萝卜头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郭勇觉得自己的呼吸更急促了。
杀、杀人现场?
不不不,都是幻觉。郭勇捂着胸口,大脑和心理一时间都无法承受和处理这样的场景,他缓缓倒了下去,就倒在了之前袁盛扯胳膊时飞溅的血液里。
前后不到一分钟。
袁盛追下了楼,去追最后一只焰鸟了。
齐星汉返身归来。
他手中提着的骨刀,刀尖往下淅淅沥沥地滴着血。
而这时候严酷的寒意突然又一次笼罩住了牧水。
牧水抬头看向雪女的方向,才发现那些雪女又爬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一边流泪一边喘着气抽噎道:“憋,憋不住了,只能憋那么久了,再不喘气,真的,真的死了……”
牧水:“……”
袁盛:“……”
齐星汉:“……”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郭勇:“……”
我这幻觉可真特么有意思,还带这么沙雕的。
郭勇想。
康叶尴尬地开口说:“早知道,我就先弄清楚雪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了……”结果现在他什么用场也派不上。
抗冻,一点不抗冻。
打架,打架不行。
问卡托帕斯相关,一问三不知。
康叶的内心也很难过。要是因此牧水不喜欢他了,他再多送五根毛能挽回吗?
沈茂嘉低低喘了口气,突然哑声道:“没用的,他们过来的时候,就引发了金水市降温,影视城大雪。只要走过的地方,都会天气转冷。这不受她们自己的控制。”
“那卡托帕斯是怎么办的?”牧水扭头看向沈茂嘉。
沈茂嘉察觉到他的目光,这才扬起了头,低声道:“不知道,但他有办法。”
牧水缓缓呼出一口气,重新裹上被子,僵硬地挪动着腿,走到了门外。
“把他们都拖进门内。”牧水对齐星汉说。
齐星汉没有问为什么,他反手将骨刀插回了背脊之间,一只手拽一条腿,飞快地就把那些焰鸟全都拖拽进了房间。
而牧水强忍着五脏六腑都浸着冰水的感觉,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把门反扣上了。
走道里的灯光昏暗。
只剩下了他,和无数的雪女。
焰鸟和他们一门之隔,雪女们倒是不冷了,她们渐渐缓和了下来,神色都放松了一些。
牧水柔声道:“你们好,我是牧水。”
他说:“看着我,我有话要问你们,问完,一切就都结束了。”他的声音被冻得厉害了之后,带上了一点沙哑的味道,但却带出一股别样动听的味道。
雪女们像是和大人走丢了的小朋友,一个个茫然又胆怯地抬起头,一致地盯住了牧水。
虽然那么多张相同的面孔,在这样昏暗的光下,伴随着鼻间浓浓的血腥味儿,齐齐都看向了他,是有那么一点的惊悚。但也许是因为太冷了的缘故,牧水反倒冷静极了,神经末梢传递不了丁点儿的恐惧。
他的眼眸漂亮,灯光浅浅为之披上一层淡金色,他的眸色显得更加温柔和漂亮了。
眼底好像有一层光在流动。
雪女们不自觉地都盯住了他的眼眸。
牧水放低了一声,问:“你们叫什么?”
“3。”
“8。”
“4。”
“……”
她们挨个报了自己的名字。
果然都是以编号来命名的。
牧水艰难地呼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低声接着往下道:“你们多大了?”
“多大?”她们疑惑地看着他。
“你们什么时候一起聚集到了那个地方?”
她们没有问那个地方是哪里。
因为在她们的心中,早就有个默认的“那个地方”。她们说:“好久了,好久好久了。”
有个插嘴说:“我当时有看新闻,是08年!”
“当时走了好久好久的路呀,才到了。”
“嗯嗯,她们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