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炎景回过头,见到了邵何安。
邵何安坐在阳台那张藤椅上,姿态悠然,嘴角噙笑,像是回到家一样天经地义。
“喂,这是我家,你该从正门进。”王炎景觉得自己有必要宣示一下所有权,“戈涛,把这个不会敲门的人赶出去。”
戈涛没动,依然保持着刚才捂心口发誓的忠诚姿势。
“戈涛?”王炎景使眼色,“是你豁出命的时候了。”
戈涛好像没听到。
邵何安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你先退下吧。”
“是!”戈涛应声,转身就走绝不回头。
“……”王炎景顿时觉得脸被打肿了,恼羞成怒,“好,我自己来!”
他大步冲到邵何安面前,伸手拽起,二话不说往外赶。
邵何安不但没反抗,而且相当配合,在他伸手的时候直接把胳膊凑过来了,听话往外走。
到了门口,王炎景以为终于可以把邵何安扔出去了,使劲一推,要撒手的时候才发现古怪——不知怎么的,他的手像是黏在了邵何安身上。
邵何安趁机一揽,把他按在怀里带出了门。
“靠!”王炎景从邵何安的搂抱里挣脱出来,“离我远点!”
邵何安没说话,瞥去一眼。
他们身后的房门就自动关上了,发出砰的干脆声响,
“……”王炎景生出一种自家门听别人话的委屈:魔王哥哥怎么没教他这招?
“去哪里吃饭?”邵何安倒入了他的愿,不再逼近,保持着一步以外的距离。
王炎景早就想好了,“魔界,免得被记者拍到。”
邵何安点头,用指尖轻巧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周围再次发出了那种类似地震的声响,不同的是,他们脚下站的地方也跟着一起晃。
王炎景没见过这阵仗,慌了慌,下意识找东西扶着。
然而,附近能让他扶着的,也就不动如山的邵何安一个。
震动停下后,王炎景睁开眼,远望是变得暗红阴晦的魔界风景,近看是邵何安的领口,低头是自己缠上邵何安抱得死紧的胳膊,抬眼是邵何安勾起玩味笑容的唇角,
“……”王炎景被刚才说过的“离我远点”打到脸肿,尴尬松开,先声夺人,“你什么技术啊!上次我来魔界,没有这次这么晃的!”
邵何安不生气,笑了,“我会改进,下次让你舒服点。”
或许是在魔界的缘故,邵何安的笑,染了点邪魅的味道,而身上的白衬衫被周遭殷红的光线一照,似透非透,晕出朦胧暧昧色彩。
技术,舒服。王炎景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对话有哪里不对。
还有眼前似乎随时会变身的邵何安实际上多么危险。
“回人界。”王炎景果断说。
起码在人界,光线没这么暧昧的光线,邵何安没这么……暴露本性?
他一会儿一个样,邵何安依然没意见,答应了。
再回人界,王炎景下了“宁可摔地上也不碰邵何安”的决心,屏住呼吸死撑,却发现邵何安真的改进了传送技术,四平八稳。
“你刚才故意的吧。”王炎景得出结论。
邵何安大大方方方地承认了,“对。”
“……”王炎景瞪了过去,对着气定神闲微笑着的邵何安竟然喷不出一句脏话。
没办法,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吃饭吃饭。”王炎景让邵何安选了一家有包厢并且保证隐私的餐厅,“这次我请,当做上次的谢礼。”
邵何安挑眉,“上次?”
“你关注我,让我涨了不少粉丝。”王炎景猜测,“还有,余导这么合作也跟你有关系吧?”
邵何安抿一口红酒,不置可否,但唇角分明弯着愉悦的弧度。
王炎景一看就知道这货心情好,趁机说正事,“还有就是……我哥说,我们俩有婚约?”
“嗯。”邵何安抬手解了一颗扣子。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巧灵活,扣子解开,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比洁白衬衫多了一抹血色的肌肤,顺了微动的喉结往下再看,依稀能见到里头,若是再解一颗……
打住!王炎景赶紧避开视线,“你干嘛?”
“给你看。”
“不看。”王炎景咽了口口水,板脸怒斥,“公共场合,你注意点。”
邵何安轻笑了一声。
低低的声音,跟长了翅膀似的一个劲往王炎景心里钻,羽毛拂过那般轻悄灵活,转瞬便逝,只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痒,勾得他看过去。
王炎景一看,发现误会了。
邵何安叫他看的不是身体,是脖子上戴着的吊坠。
“你也有?”王炎景懵了,拿出自己那条比对,“跟我的一样。”
“不一样,只是成对。”
“这是订婚信物?”王炎景纳闷,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哥真是,说了半天代表王室荣耀的屁话也没提重点。”
邵何安不言不语地看着他,表情莫测。
王炎景感觉里头又有一种“拆包验货”的渴切感,被盯得发毛,赶紧说,“我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我们也不熟,要不……婚约就这么算了?”
邵何安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了,“你要我违抗老魔王的旨意?”
王炎景头一次见到邵何安这种杀气腾腾的样子,哪敢点头。
正好,服务员来上菜,有条不紊地用美食把他们之间的僵持与沉默填满。
“先吃饭。”王炎景估摸自己触碰到了禁忌,心想惹不起还躲得起,“这事以后再说。”
有别人在,邵何安恢复了高冷漠然的姿态,没有刚才那么可怕了。
王炎景不敢多说,低头吃饭。
“柯孟洋被冷藏,他的综艺归你了,”邵何安忽道,“后天直播。”
“这样啊。”王炎景查看了一下手机,果然见到经纪人发来信息。
“到时见。”
“你也参加……”
王炎景要问个明白,刚抬头,发现对面的邵何安不见了。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邵何安,只等来经纪人兴冲冲的电话。
“炎景,快来公司签合同。”经纪人说,“柯孟洋那小子栽了,好事全到我们这了!”
“好。”王炎景一边答应着,一边叫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微笑说:“邵先生已经买单了。”
“……哦,谢谢。”
王炎景嘴上在笑,心里骂开了:
靠!不是说好他请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王炎景:生气.jpg
邵何安:买单是老攻的事。
第8章 前辈
之前的“微博泄密”事件,王炎景只关注自己涨了多少粉,没有多看柯孟洋如何洗白。现在工作大调整,他才开始好奇柯孟洋下场如何了,去看看后续。
微博里,柯孟洋所剩无几的真.粉丝和拿钱办事的水军依然一口咬定视频作假,而吃瓜群众知道叫不醒装睡的人,搬运几次证据以后,被洗白的操作恶心到开始挖黑料,越挖越多。
柯孟洋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纯真少年”人设,彻底崩成了渣渣。
圈内的形势更是严峻了,没人愿意和一个不把保密承诺当回事的演员合作,连自家公司都嫌弃柯孟洋窝里斗手段脏,为了挽回损失,果断把资源给形象更好、名声也更好的王炎景。
“有点匆忙,但是一个好机会,”路上,经纪人程海沣给王炎景说即将录制的综艺节目,“这是《天天正能量》的一期特辑,请的嘉宾都是一对对前后辈。”
“我和谁搭档?”
“孙飞羽。”
王炎景不由“哇”了一声,“他愿意吗?”
他所在的公司里,最红的一哥就是孙飞羽。孙飞羽是公司不大景气的时候签进来的,算是一线演员,外形出众,演技精湛,而且有锦鲤体质,演什么红什么,不管是制作粗糙的网剧还是不被看好的电影,总能赚钱。
孙飞羽以一己之力挽救公司颓势,深受大老板的喜欢,所以人也比较骄傲势利。有一次,王炎景碰到他好好地问候,被一个斜睨的眼神打发。
经纪人程海沣也知道孙飞羽的脾气,“有钱赚当然愿意了。这个特辑绝对能火。”
“为什么。”
“他们邀请到了邵何安。”
“哦。”王炎景听过邵何安提起,一点也不意外,“邵何安带的后辈是谁?”
“不知道,应该是同公司或者同学校的吧。”
王炎景想到邵何安说的“到时见”,心里一咯噔,“我和他算是一个学校的,到时候不会……”
程海沣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他,“和邵何安搭档?你想得挺美。”
“是挺美。”王炎景也知道咖位悬殊,“有孙飞羽也不错了。”
签合同的事情大多是走个流程,以前的王炎景是一个十八线小透明,没有不签的余地,现在的王炎景有魔界撑腰,真有什么霸王条款也不必放在心上。
“签好了,我能回去了么?”王炎景为了等邵何安起了早,现在极其想回去补眠。
程海沣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附加个U盘,“不能,你回去看看流程还有往期节目,培养一下综艺感。”
“综艺感这事,不得看孙飞羽嘛。”王炎景不赞同,“这次节目,我就是一个混脸熟的小角色,说多了抢戏反而得罪人。”
“这倒也是。我们去跟孙飞羽套套近乎?”
王炎景倒是不反对,“行。”
程海沣这就去联系,不一会儿苦着脸回来了,“孙飞羽说自己在休息,不愿意见面,还嫌弃我们把这事看得太重,说到时候顺其自然就行。”
“还是这么傲。”王炎景竟觉得挺正常,笑说,“没事,就顺其自然吧。以孙飞羽的专业素养,绝对不会把‘讨厌’和‘嫌弃’表现在台上的。”
*
王炎景说得没错,孙飞羽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那么些年,绝对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
但是孙飞羽会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宣泄私愤。
直播当天,公司派车送他们一起去。王炎景早早到了公司,见到孙飞羽客客气气地问候,“你好。”
“嗯,现在挺好的。”孙飞羽把王炎景上下打量了一遍,“如果得罪了你,就不好了。”
王炎景干笑,“前辈真爱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周围也没外人,孙飞羽的话便直白得难听,“柯孟洋是不地道,但你也太狠了吧?不跟公司商量一下,就发黑料直接把人给毁了。”
王炎景渐渐挂不住笑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继续装,我不看,省得恶心吐了。”孙飞羽冷哼着,先一步走向车子。
王炎景憋着一口气跟上,心里苦得很,但也没有尝试去洗白——孙飞羽已经养成了公司利益为重的思维,认为他对“自己人”柯孟洋下手是大错,不会改变观念。
换个角度来看,这却是有好处的。孙飞羽如此注重公司的利益,也就不会再让公司损兵折将,不会对他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工作上肯定会多多配合。
果然,车子一到节目直播现场,孙飞羽马上改了绕着他走的习惯,并肩而行,还主动在镜头前跟他合影。
很多人有两幅面孔嘛,习惯就好。
王炎景也保持着工作需要的笑容,跟着孙飞羽一起走到指定的化妆间。
“你去那边。”没有外人,孙飞羽就不掩饰厌恶,指定了一左一右两个极端位置跟他保持距离。
王炎景无所谓,在离得远远的位置坐下。
化妆师是个年轻的小姐姐,经验浅,定力不够。他轻声说了句“麻烦你了”,一对视,把她的脸给整红了。
他觉得挺有意思的,没事就盯着小姐姐看。小姐姐被看得心绪不宁,没话找话地夸,“你皮肤很好。”
“谢谢。”王炎景客气说着,声音低得像悄悄话。
小姐姐听得心一颤,手抖化歪,急急去抽纸巾。
王炎景刚想安慰一句,却见小姐姐猛地抬起了头。
“去走廊。”小姐姐的眼睛变得空洞无神,声音冷冰冰像是机器人,“现在。”
王炎景愕然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与魔界有关,跟经纪人说一声就去了走廊。
节目正是准备直播的紧张状态,走廊理应是人来人往,他走出去看到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凄清,只有风吹过的微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