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我把教授收藏室里白板的图片拍了几张，”小研究生抬头，推了推眼镜，“顾教授的亲手证明可珍贵了，直接从上面进行研究肯定是有益的。”
　　“卧槽，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有这个用法。”大研究生沉思了片刻，笑嘻嘻凑过去，“给哥也发几张，从数学家大会上空运回来的白板可珍贵了，就算是旁边那一个直播时候当着全世界人民写的也很有用。”
　　楼见岳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旁边顾行一投来了指责的表情，把裹得紧紧的毯子分给了他一半：“我就说你也应该盖点毯子，这样不会是感冒了吧。”
　　“不会那么容易感冒的。”楼见岳辩解了一句，却是乖乖地跟他挤在一起，两个大男人可怜巴巴地挤一张小毯子。
　　我倒觉得更像是有人念叨我。他心虚地看向窗外，脑海之中浮现出那一天找到波达教授询问白板去向时对方刹那间漆黑的脸。
　　这样回收白板好像是有点不地道，但是自家爱人的重要关节点的纪念品怎么可以落入其他人手中呢？
　　楼见岳安慰了一下自己，消除了那一丢丢的愧疚。
　　飞机落地，楼见岳的学生们接到了导师和他的家属，嘴上特别甜，行动也很利落，而且闭口不谈学业上的事情，只安心吃粮，很好地避免了被学神光环冲击。
　　可以说是求生欲满满了。
　　Q大，国际数学家大会结束的消息传遍了数学系，比它更重要的另一个消息也流传开来，那就是青数奖奖最年轻得主顾行一教授将会给他们讲课。
　　庞鑫抱着一叠书走向阶梯教室，旁边她的室友挂着两个黑眼圈，一边喝着手中的咖啡，一边说道：“我把数论基础反反复复，前前后后研究了三遍，我觉得我应该能听懂顾教授的讲课。”
　　“应该可以吧。”庞鑫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心里也有点没底。
　　就她之前和顾神组队的经历来看，这一位的思维其实是非常缜密的，但是可能由于速度太快，对外表达出来便会呈现出一种可怕的跳跃性。
　　可怕程度大概跟所有数学难题证明里的显然和略一样吧。
　　虽然做好了准备，但是阶梯教室里面的人数也超乎了她的想象。
　　里里外外整整三层人，既有和她同届的选修了这门科目的学生，也有上一届的师兄师姐们，甚至还有其他学院比如物理学院和计算机学院的同学们。
　　整个阶梯教室被坐得满满当当。
　　她艰难地挤了进去，又跟几个人沟通了一下，出示了自己选修这一门科目的证明，终于在对方你怎么这么好运手速这么快抢到这门科目的羡慕目光之下，和室友在最后一排坐好。
　　“小庞也来听一听这一门课吗？”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庞鑫回头一看，她的导师居然也坐在了这里，拿着纸笔等着听课。目光再往旁边一看，好家伙，数院的教授几乎来了大半，连带着物院也跑来了一批教授。
　　这豪华阵容。
　　她在开学的一天都没有见到数院教授来的这么齐。
　　“不要惊讶，我们也想听一听顾教授在数论领域的理解。”她的导师笑着安抚。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顾行一抱着讲义进来，一抬眼就看见了乌泱泱的人群，再往窗边一看，又是一双双渴望知识的眼睛。
　　按照这架势看起来，恐怕理工科的学生来了不少。
　　大家对于数学都有这么热爱吗？顾行一摸了摸鼻子，有一点点感慨。
　　他放下讲义，手撑在桌子上，开始介绍：“我想你们应该都认识我了，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算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给别人讲课，有一点点小紧张。你们这么捧场来的这么多人，我就更紧张了。”
　　轻轻的笑声传出来，大家紧张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一点。
　　顾教授说话这么幽默，应该讲课也很有意思吧。
　　他们选择性地忘记了直播里顾教授残忍无情旁若无人的讲解过程。
　　看大家都放松了下来，顾行一本来准备按部就班地先来一个学科介绍，但是一眨眼又看到了一双双渴求知识的眼睛，顿时觉得从这一部分入手，似乎有点不负责任。
　　“我看大家来的这么热情，应该是看了之前关于梅森素数的解释，那么我们就从顾氏解法讲起吧。”漂亮的年轻人露出了魔鬼的笑容，然后拿起粉笔，开始书写起玄妙莫测的文字。
　　庞鑫：麻麻，他在写什么？他在说什么？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第113章 突破
　　“总的来讲, 顾氏解法的应用就是如此。”在写满了整整一个黑板之后, 顾行一停下了笔, 后退一步, 再度确认一下这一连串的解法演示没有什么错误, 便回过头来笑着对台下嗷嗷待哺的学生们说道。
　　嗯？我怎么觉得你们的表情有点茫然。
　　顾行一目光向下一扫，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但是他依然坚强地道：“既然我们已经了解解法的基本用法, 那么接下来请一位同学上来就此解法，进行一个小小的论证。”
　　不安的气氛弥漫在整个教室之中, 好在, 在无数人逃避的气氛之中, 还是有人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顾行一。
　　这是一位个子挺高的男同学, 坐在窗边, 目光激动, 就差没有写着选我选我，很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
　　“就是你了。”顾行一摸了摸鼻子, 把人叫了上来。他拿起板擦, 挪出了一片空隙，抬手书写下一串命题：“设k为……”
　　原本表情从容的同学看着命题一点点被书写起来，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试试？”顾行一笑着说道，把粉笔递给了他。
　　对方点点头，有些迟疑，但还是很坚定地将一整套证明写完。
　　“不错，就是这一块地方的证明还不够严谨。”顾行一夸奖了他一句, 抬笔在原证明上修改起来，“同学们，在使用这一套解法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其中一些跳跃性的部分，背后实际上都是有基本定理支持的，比如此处就是应用了……”
　　一番讲解下来，教室之中终于有更多的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谢谢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顾行一拿起花名册准备给这位优秀同学的日常加分。
　　“我叫何正。”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Q大的博士，今天特意来蹭顾教授的课的。”
　　说完他就在掌声之中下台了。
　　顾行一揉了揉额角，在看一眼乌泱泱的人群，突然意识到他对于大多数学生能做到什么水平没有一个明确的了解。
　　“那我们还是照着讲义讲吧。”顾行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首先我们从数论的起源开始……”
　　重新明确了定位之后，这堂课明显顺利了很多。
　　凡是顾行一所讲的，总是可以从学生身上得到反馈，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教室里面是一棵棵正在茁壮生长的植物幼苗，他们从他这里汲取着知识的雨露，然后伸展壮大。
　　至于他自己，也从最底层最简单的知识之中，找到了一些以前经常被他忽视掉的东西。
　　之前是讲了一些超纲的内容，回归到课本以后，顾行一也发现能够上Q大的学生基本都有足够的智力和良好的习惯。
　　至少这剩下一个小时里面，他从序论一直讲到了第二章，底下人眼里还没有出现之前茫然之色，反倒是眼睛越来越亮，很有收获的样子。
　　估计是预习了不少，顾行一低头看一眼第1排学生密密麻麻做好了笔记的课本，留意到了用不同颜色笔做的预习记录。
　　“好了，今天我们的课就到这里。”顾行一和上课本，整个教室之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虽然一开始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但结果还算不错。顾行一眉眼含笑，点点头之后离开了。
　　楼见岳已经等在门口，见他下课，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橙汁：“第一次上课感觉怎么样？”
　　“有点紧张，不过感觉还不错，”顾行一咬着吸管说道，“就是我一开始不应该讲特殊解法的。大部分人还是需要循序渐进啊。”
　　“不是人人都可以一下子跳跃到那么高的程度，学生的成长是有阶段有规律的。”楼见岳想起来顾行一刚刚开始沉迷学习时的样子，那种几乎可怕的理解能力和毅力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是啊，”顾行一吸了口橙汁，鼓了鼓脸颊说道，“不过这个过程我也有收获，之前我走的太快太急了，有一些地方完全是凭着直觉跨过的，很多细节并没有理清楚，在这样一点一点教导学生的过程中，我也有所收获。”
　　“比如说？”
　　“比如说黎曼弱猜想，”顾行一侧头看了他一眼，“我们回去慢慢说。”
　　“顾教授。”身后有人呼唤他，听声音似乎是个熟人。
　　顾行一一回头便看见庞鑫抱着书一路小跑过来，跟在她身边的还有琴晚。
　　“顾教授，”庞鑫已经没有一年前那么腼腆了，不过开口之时，脸上还是不由得带上点羞涩的红晕，“这一段关于最大素数的分布法实在是太棒了，您今年有招收研究生的打算吗？”
　　琴晚抿了抿嘴唇，双手不由的捏紧了裙摆，也开口问道：“听说您最近正在研究文—顾机，除了材料基地以外，也将成立计算机研究所，研究所会招收一批本科生学习吗？”
　　原来是为了这些事情。顾行一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来年还要招几个研究生，作为之前数竞组队时的队友，庞鑫的水平他是知道的，原本就是金牌获得者，天赋悟性相当不错，之前也是唯一可以跟得上他思路的队友。
　　至于琴晚，计算机方面的水平还差一点，不过在建的计算机研究所确实也需要按照学校规定培养一批本科生。
　　“如果你想报考研究生的话，今年就可以，我大概会有两个研究生招生名额，但我不能够保证你会被录取，”顾行一严肃的说道，“如果你想试一试的话，可以考虑先去解一解这道题。”
　　说完以后，顾行一拿出他的随身小本本，行云流水地写下了一道例题，撕下来交给了庞鑫。
　　庞鑫紧紧捏着那张纸，眼底有斗志燃起：“好！”
　　年轻人果然有冲劲。顾行一在心里噼里啪啦为她鼓了掌。
　　然后他看向琴晚：“我知道你的计算机水平相当不错，不过还需要一些历练。计算机研究所大概会在12月底建成，那个时候会有面向全校的招生，如果通过考核之后你可以进入研究所实习。”
　　“我知道了，我能做到的。”琴晚点点头，手也捏得紧紧的。
　　“那么祝你们好运。”顾行一笑着对她们点点头，毕竟也是一起组过队的队友们，总是希望她们能够在这条路上走得更好更远的。
　　“顾教授现在是个什么感觉？”楼见岳看着他，笑着问道。
　　“自己老了的感觉，”顾行一端着橙汁，“好像也跟我差不多岁数嘛，一个现在才考研一个，现在才打算实习。考研那个也算是提早毕业。但是我已经成为她们的教授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呢。”
　　楼见岳失笑，揉了一把他的头发：“那你这样说的话，我是不是早就人老珠黄，色衰爱驰了？”
　　“怎么会呢？在朕的心中爱妃永远青春貌美。”顾行一笑眯眯凑过去亲了亲他。
　　然而并没有成功退出来，就被人抱住，加深了这个吻。
　　一番纠缠之后，亲密时光结束于一个电话。
　　“怎么了？”顾行一沙哑语气中还带着点欲求不满的味道，听的人面红耳赤。
　　“我们成功了！顾，我们的玻璃这一次成功承受住了千亿级的激光！”
　　“我现在就过去，”顾行一精神一振，挂了电话，抱着楼见岳又亲了一口，“我们成功了！”
　　“激光玻璃？”楼见岳隐约也听见了一点。
　　“是的，”顾行一放开了他，手机往兜里一揣，就急匆匆地向材料基地跑去，“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我开车送你过去，”楼见岳大步赶上他，“我也想去参观一下。”
　　两人迅速到了基地，相关实验室里已经是一片欢腾之色。
　　无数进进出出的研究员脸上都带着喜色，其中以早早就站在门口等着顾行一的汉斯教授为最。
　　他几乎是一个箭步窜了上去：“顾，跟我进去，我们成功了！”
　　顾行一和楼哥披上了实验服，大步走向核心的实验室之中。
　　里面已经聚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里面的人见他们俩人进来，如摩西分海一般向两边散去，给他们留出一条道路来。
　　“这就是这次实验的数据。”赵真真拿着一叠实验记录过来，直接交到了顾行一。
　　顾行一草草翻阅了一番，大体上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这才抬眼走向旁边被放好的一小块玻璃。
　　瞧着也不过是巴掌大小的一块透明玻璃，浅紫色的镀膜在阳光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而玻璃展示台背后，巨大的激光仪器沉默地矗立在那里。
　　“仪器已经调试完毕，可以进行第二次测验。”莫尔西擦了擦汗，从旁边的操作台走过来。
　　“那就开始第二次测试。”顾行一沉声道。
　　几个助手迅速的开始组装起仪器。
　　顾行一跟三位研究员一起聚集在屏幕面前，各个不同的图像表格呈现在他们面前。
　　激光仪器启动。
　　无数道光经过反射折射交汇在一起，隔着隔离墙，隐约也可以感受到其中过分耀眼达到了刺目地步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