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一位约瑟夫教授新弟子有着极为优秀的计算功底，但也以为对方是要靠草稿纸花漫长的时间精细计算的人。
　　结果，这位是个拿起笔说算就算，再怎么庞大的运算量在脑海中瞬息即可完成的神人。
　　大概这就是堪比超算的大脑吧。


第70章 就是你了
　　顾行一在惊叹的目光中缓缓放下笔, 目光还是不自觉地流连在白板上：“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巧之又巧的是, 在他停下笔宣布演算完成的一瞬间, 超导材料的测试也完成了。
　　285K！
　　无限接近室温下的超导！
　　何况它是在工业生产所能够接受的高压下存在的超导材料, 而材质本身的柔韧性和延展性又极佳，这给了它更加广泛的应用空间。
　　不知是谁先开始, 轻轻地鼓起掌来，紧接着便有更多的掌声加入进来，渐渐汇成了洪流。
　　在无数的掌声与鲜花之中，刚刚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的年轻人依旧背对着众人, 凝视着面前写满了玄妙无比的公式的白板。
　　然后他再度拿起笔。
　　竟然是在已经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的计算过程中进一步进行修改。
　　掌声渐渐停止。
　　所有人先是疑惑之后, 便是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在心中生起——这一位不会是又有了什么新的灵感吧？
　　丽塔博士已经拿出了之前的实验记录，脸色严肃地跟着顾行一列出的一个又一个数字进行对比。
　　约瑟夫教授脸上渐渐流露出笑意，暖棕色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自豪——他知道, 他这辈子最为得意的弟子恐怕又要创造更加让人赞叹的奇迹。
　　“他不会是想要进一步改进材料吧？”下方终于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个想法。
　　“你看他的计算。”
　　“这么快恐怕很难吧。”
　　“但是也许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这样的天才呢？”
　　底下的窃窃私语丝毫没有影响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顾行一。
　　之前待在实验屏幕前, 顾行一就已经浏览了这个材料各方面的参数, 在那时候就有一个想法在心底生出，这个材料还可以进一步改进。
　　尽管它的三维结构已经达到了完美，可以继续使用, 而在磁场下的反应也很棒，但是，稀有元素的昂贵将使它难以被广泛应用，好在这一切的性质都是可以逆推到其他材料上的。
　　在与丽塔教授交流的过程中，顾行一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而下一步梳理自己推断过程更是将灵感的大门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一丝光辉从那里透过来。
　　脑海里无数数字流转，各式各样的元素的性质与结构接二连三地浮现出来，像是一尾尾游鱼跃出水面，不，不是这个，顾行一像是世间最挑剔的厨师在挑选一场盛宴的原材料，一个又一个的否决，一遍又一遍的推算。
　　终于，一尾浅金色的鲤鱼被数学的巨网捕捞起来，不甘心的跃到顾行一的怀里。
　　都是你了，石墨烯。
　　其实这是一个逐渐退出材料舞台的优质材料，在无数发论文灌水的势头之下，逐渐有人忘记了它强大的潜力。
　　薄到一个原子的厚度，竭尽完美的结构模型，堪称大道至简的典范。
　　顾行一一直都很喜欢他在显微镜上看到的石墨烯的样子，这一次发现石墨烯的进一步可能性，心中也忍不住涌动起一些激动来。
　　“我有一个想法。”专注于计算的年轻人终于回过头来，笑着说出他的想法，“我们可以有更好的高温超导材料，比这一组氢化镧更加轻便，更加经济，延展性更好，工业生产可能性更高。”
　　约瑟夫教授率先带头鼓起掌来：“顾，既然你已经有了想法和方向，那就尽管去做，你需要一些人来协助你吗？”
　　就是打算让顾行一单独带一个实验组的意思。
　　研究员们本来已经被顾行一当着众人的面实力演绎魔法般的数学工具给震撼了一波，这一次听说他要单独打实验组，心思都不免活络起来。
　　但谁活络也比不上丽塔博士。
　　她上前一步，大大方方伸出手来：“顾，我想我是最合适的合作伙伴。你还没有带实验组的经验，我可以帮助你解决这方面的事务。”
　　顾行一从善如流，笑着跟她握手：“您是很有资历的前辈，我也希望能从你这里学习一些经验。”
　　两人握完手以后，他又将目光投向了之前忙忙碌碌操作仪器的研究员们。
　　众人都被他的目光看得一阵局促，但是也有几个人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
　　汉斯向四周看了一眼，包括之前嘲讽的他的那个人，他们都已经开始控制不住激动的脚步，想要上前自荐。
　　率先出口的还是那个傲慢的天之骄子：“我是莫尔西，来自于斯坦，凝聚态物理学和材料计算学双学位，参加过三次超导材料的研发，相信能在您的实验室中起到比较大的作用。”
　　他说话的语气相当自负，当然，他也有这样傲慢的资本。
　　辉煌的履历就是他的战甲，决胜于世界上大多数人的聪慧大脑是他的武器。
　　顾行一看了这骄傲的同龄人一眼，不知怎的，想起了肖清科。
　　那人也是傲慢的跟孔雀一样。
　　总而言之，自带让人想要欺负一下子的气场。
　　所以他微微侧头，低声向丽塔博士询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丽塔博士点点头：“理论上的功底相当不错，但是在操作上还有提升的空间。为人也不是很好。”
　　“那我知道了。”顾行一短暂地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们实验组应该再要四个人就可以，我觉得你很不错。”顾行一点了点莫尔西的方向。
　　莫尔西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笑容，志得意满地上前一步，然后惊愕地看到顾行一摇了摇头。
　　“我不是说你，我说你后面那一位。”顾行一温和地笑了笑，丝毫不见少年天骄的傲慢，“汉斯先生，你的操作非常的细致快速准确，是值得我学习的对象，你愿意加入我的实验组吗？”
　　汉斯在这一瞬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巨大的狂喜充盈于他的心中。
　　下一秒钟又是无限的自卑与自厌涌上心头，这些日子在实验室底层备受冷眼的经历已经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像他这样糟糕的计算能力，怎么可能入的了顾这样天才的法眼，对方肯定只是因为那么一段路聊天的交情，所以可怜他，借口所谓的实验操作给他一个机会吧。
　　其余的研究员也忍不住震惊起来，他们开始有低声的交流，断断续续的句子中无非也是汉斯走了后门靠别的手段得了青眼之类的。
　　反正，没有人相信他可以胜任这个工作，就连他自己也一样。
　　莫尔西更是气的脸色发红，咬牙切齿，恨恨的回过头地瞪了他一眼。
　　汉斯被他这一眼吓得缩了缩脖子，偏偏又有一股火焰在心底燃起，不管怎么样，这是第一个当众认可他的人，他总是要做好的。
　　所以，这位拘谨的年轻研究员双手交握，有些不安的上前一步：“您是在说我吗？”
　　“是的，就是你了。”顾行一笑着点点头，“我从来不会因为怜悯或者其他的心情去让人站在不适合他的位置上，我选择了你，就代表我相信你可以起到不可代替的作用。化学不仅仅是一门需要计算工具的科目，实验技能操作的功底在它的研究中是必不可少的，甚至于是它的根本与灵魂。”
　　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是半路出家的化学研究者，这方面是真的不大会用。我仔细观察过了，你是这些人，你会用的仪器最多，操作最细致，最讲究安全可靠的，只有让你进入我的实验组，负责这方面的事务，我才能安心。”
　　汉斯感动的眼圈都红了，他不断地鞠躬说道：“你放心，一定能把这部分工作做好。”
　　“放松，还有一个重任等着你呢。”顾行一摁住他的肩膀，阻止这位大哥再继续给他鞠躬了。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哀悼死者呢。
　　他抬了抬下巴，对着剩下的人说道：“汉斯也已经在这里工作了接近一年，他是一个细致的人，对你们做的如何也应该有所了解。所以接下去实验室的三个名额也将由他来挑选。”
　　之前帮汉斯说过话的人不由得面露喜色，而莫尔西的脸色难看到了一定的程度。
　　［宿主，我以为你是想要莫尔西成为你的组员的呢，根据检测，在听完莫尔西的履历以后，宿主的心理波动可以用见猎心喜来形容。］系统冒了出来，把最近针对宿主心理研究的一个小问题提了出来，［尽管宿主也是看好汉斯的，但是实际上却只给了汉斯公报私仇的机会。］
　　顾行一没想到还有这种科技，干脆说出了自己的心理想法：［他的性子还需要磨练一下，团体合作之中，不驯服的因素总是比较麻烦。而且，你不要小瞧了被我看上的人。］
　　汉斯思索了一下，并没有去点之前给他施加过小恩小惠的人，那人无论是理论还是操作都只是半桶水，唯一的优点大概是长袖善舞，善于笼络人心。
　　他选择了两个和他一样艰难而倔强的在底层磨练自己技术的人。
　　所以现在还剩下两个选项。
　　他把目光投向了莫尔西。
　　莫尔西和他的目光对上，忍不住冷笑一声，别过头去，懒得理这小人得志的家伙。
　　却不曾想，汉斯点了点他，对他说道：“就是你了，相信你在理论上可以给我们提供很多帮助。”


第71章 打开市场
　　莫尔西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 脸色难看的仿佛想要骂出几句脏话来, 最后僵着身体走了上去, 红着眼眶道了声谢。
　　至此，顾行一带的第一个材料实验小组正式成立。
　　顾行一跟约瑟夫教授道了别，拉着一帮人到了独立的办公室，打开投影。
　　整个雪白在墙上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
　　顾行一在白板上修改完推论过程之后，就让小x给这一张白板拍了照，然后整理出来形成文件。
　　进了办公室, 早就已经习惯当小秘书的小x特别积极特别主动地就将投影打开。
　　顾行一拉开椅子坐下来，回头看着自己的五位搭档，笑着点了点头：“你们不用紧张，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丽塔博士坦坦荡荡坐进了米白色的蛋壳椅里。
　　剩下几人在犹豫过后也围着坐成了一圈。
　　顾行一掏出了之前做过的全息投影仪，按下按钮：“投影石墨烯超导材料结构模型。”
　　小x早就已经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将模型构建完毕，这会儿将模型投影了出来。
　　立体结构就这样形象地出现在众人眼里。在淡淡的光辉下缓慢的旋转着。
　　顾行一轻轻点击几处, 便有详细的数据出现在旁边，相当明了。
　　“这个有点厉害啊。”汉斯身边的人忍不住赞叹道。
　　顾行一耳朵尖, 听到以后扭过头冲着他安利道：“朝国徐氏科技出品的全息投影仪, 方便好用, 科研好助手, 据说现在刚刚打进欧洲市场，售价在2000欧元左右，可以考虑买一款试一试。”
　　买了以后他还能得到分红。
　　顾行一露出了计划通加财迷的笑容。
　　众人被他说的有点心动，但不知怎的，看到这个笑容以后, 突然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会吃亏呢。
　　安利只不过是随手为之，顾行一主要还是要好好跟他们讲解一下子石墨烯材料制作的可能性。
　　小x配合着他的语言，迅速建模，将石墨烯一个接一个的切片，折叠，旋转扭曲，插入不同的原子。
　　甚至开始模拟起制作的仪器和过程。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满满的都是居然还可以这样制作的震撼。
　　这一场小型组会一开就开到了夜里。
　　散会之时，莫尔西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然后就被平时玩的好的几个人见到了：“怎么，汉斯是欺负你了吗？”
　　“不，没有，”莫尔西又回忆起其中几个相当高难度的制作步骤，再想起汉斯对于其中操作技巧侃侃而谈的过程，忍不住纠正道：“汉斯是一个优秀的研究员，他掌握着非常高超的化学实验技巧，并且了解几乎所有仪器的操作方法和原理，我们应该要向他学习。”
　　说完以后，他又回忆着石墨烯的各种属性和顾行一天马行空般的计算推论过程，像脚下踩着云一般晕晕乎乎摇摇晃晃地走了。
　　和他玩的好的几人被他落在后面，琢磨着他刚刚说的夸奖，冒出了一身冷汗——难道是被恶魔附身了吗，这是他从来不会说出的赞美啊。
　　顾行一心满意足，小组建立以后的事务顺风顺水，原本他还有点担心汉斯和莫尔西两人还能够闹出些纠纷来，结果这两人直接上演了兄友弟恭，一天天的和谐友好交流着，双方的短板都有所补足。
　　而丽塔博士果然是最有经验和资历的老研究员了，将许多杂事一手包办，顾行一的任务就只有指导一下大体的思路，然后时不时回来瞅一眼进度就行。
　　多数时候，顾行一还是泡在N大的图书馆之中，拿着前人的笔记，在浩如烟海的数字之中，艰难地捞取着明珠——梅森素数。
　　或许，可以考虑给小x换个新的家。
　　顾行一整个人都陷在地下室柔软的沙发里，对面是正在工作着的机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