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燧竟看见故人的身影,亦是呼唤他的名字:“梵笙。”
那人站定在他跟前,面具掩住容颜,只有眸中间或流露讥讽而冰冷的神情:“巫燧,时至今日,你还沉浸在消散的往事中无法自拔吗?”
“你不是梵笙!”纵使割袍断义,梵笙也不会流露这种神情,巫燧冷声喝问,“你究竟是谁,胆敢假扮梵笙!”
“我是谁?”说罢此话,他便笑而不语。但这无言之中,分明意味深长。
巫燧提防地瞧着他,心知此人来头不小,竟能闯入他的神识中:“说!”
他话音未落,便见“梵笙”身影渐渐隐入浓雾之后,渐淡渐无。
人影虽已散去,但话语声突兀地回响在耳畔,盘桓不歇:“他们都已在乱藤谷找到一颗金晶天寒石,你竟还坐在白塔中回忆往昔,真是愚昧而可笑。”
“你是——”巫燧骤觉胸膛为寒冷所袭,是容晦赐予他的冰寒印猝然觉醒所致,“你是容晦大神……”
这是容晦第一次主动现身,看来,真是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哪怕是从前缔结冰寒印时,容晦都不曾与巫燧说过只言片语,无声之中便赐下神印。
“速去明玉冰湖。”
随着低沉声音散尽,巫燧亦是自幻境中抽身而出,蓦然睁开双眼。
他漆黑的双眼恍如不见底的深渊,望着窗扉外的风雪,蓦然勾唇:“看来,金晶天寒石里,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父老乡亲们的不离不弃,头铁作者爱你们哟~
☆、二十八、明玉冰湖
二十八、明玉冰湖
陈川与司烜赶往明玉冰湖,在荒野跋涉数日,才碰见一座小城,名曰天玊。
“这是巫燧的地界。”司烜望着城门前的石碑,指向刻在角落的图腾。
陈川这才察觉,银戎城的冰火图腾就刻在石碑上;“这样一来,只有绕行了。”
司烜苦笑,满心无奈:“但是明玉冰湖就在城内。”
陈川用布带给司烜蒙上异于常人的眼,继而道,“也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进去闯一闯。”
他们才走入城内,便发觉方才的担忧都是虚惊一场。天玊城虽小,但盛产玉石,时常有商队往来。再者,许是得益于位处边陲,外头的烽火狼烟都不曾飘过来,倒也是宁静悠然。
自从来到这片雪域,陈川就不曾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如今遇到富饶安宁之处,紧绷的心弦都松了一松。
司烜独来独往惯了,站在街肆上,茫然地看着人来人往,竟有几许无措。陈川见天色不早,拽着他就去找客栈。
他们入城时,已是日薄西山,彤云映衬雪景,如同火焰染红天际。夜幕姗姗而来,次第驱逐霞光,苍茫无际的天上,繁星浩瀚。
楼下灯火连成朦胧一片,司烜坐在窗台上,将万家灯火尽收眼底:“来到雪域前,你也同他们一样?”
陈川回想从前,只觉得恍如隔世,“日子比这里富足些,但本质上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司烜了然地点头,又认真说道:“可你的运气比他们好些,得到火神印后,能与天地同寿。”
对于这样的“好运”,陈川只想苦笑。甘于平凡碌碌无为宁静度日,还是投身洪流过得波澜壮阔,本就难以抉择。
“你命中有我,可曾觉得也是一份好运?”陈川自身后揽他入怀,在耳后低低絮语,调丿情似的地说着话,“若不是我,你只能独来独往。”
司烜唇角轻勾,却故意说:“我有过许多侍神仆从。”
陈川吻过他的颈侧,如狼逡巡领地,沉声问:“他们都碰过你?”
“没有。”司烜十分坦诚,“因为没有哪个人敢如你这样离经叛道。”
听得此话,陈川才展露笑颜:“那真是好。”
司烜想了想,颇为认真地告诉他:“你于我而言,的确独一无二。”
说罢,司烜猝然转过身,主动吻上陈川的唇:“独一无二,不可替代。”
在陈川看来,此话无异于表白,刹那之间,眼眸比天上星辰更明亮:“你也是我独一无二的神明啊。”
他们的鱼水之欢水到渠成,床帐次第落下,喘息声徜徉在斗室,仿佛能漾出水来,一切都是如此美妙。
最后,陈川吹灭了红烛,让客房为夜色所笼罩。外头街肆上还亮着红灯笼,昏黄光亮潜入窗扉,落在司烜侧脸,为他笼上薄纱似的光晕。
【系统提示:上垒火神,获得大额度经验奖励:200】
【系统提示:当前累计经验值:5200,累计攻度值:52,攻略进度35%】
陈川听闻提示音,唇角都满是笑意,在司烜额头落下一记吻,轻如蜻蜓点水。
天玊城夜市未散,客栈客房里还依稀能听见小贩的叫卖声。陈川披好衣衫,蹑手蹑脚走出门去,并不曾唤醒司烜。
小城的烟火气格外动人,陈川抄着手走在街市,依言给司烜找合身的衣衫。没办法,谁让他的大神生性挑剔。而且,那套同劫匪抢来的衣衫,穿在司烜身上时就像套麻袋,着实不美观。
陈川大手笔买衣衫,引得掌柜好奇,含笑寒暄:“小兄弟面生,自何处来到天玊城?”
陈川信口诌道:“我跟着商队来到这里,今日第一回进城。”
掌柜不疑有他,又说道:“小兄弟真有眼光,挑了咱家最好的料子,可是送给妻子的?”
陈川并没有否认,蓦然绽开笑颜:“他一路走来受了许多苦,如果有无价珍宝,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送给他。”说罢,转身离去。
掌柜的女儿凝望着陈川远去的身影,连连叹息:“阿爹,这小哥又俊气又深情呢。”
等到陈川回到客房,司烜已经醒来,正等着他启程去明玉冰湖。
陈川将衣衫递给他:“这是给你的。”
司烜也不避讳,在陈川眼皮底下脱去衣衫,任由昏黄的烛火落在他的身上,照亮暧昧的红痕。
陈川寻一处坐下,大大方方瞧着:“美不胜收。”
司烜被他反将一军,耳根微烫,飞速穿戴妥当,强撑颜面说道:“夜市已散,该去明玉冰湖一探究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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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冰湖在天玊城玉矿山下,传闻中,每逢月圆之夜,必有鲛人出没。
今夜恰逢圆月高悬,可冰湖上风平浪静,莫说鲛人,便是鱼也不见一只。银灰洒落在湖面的薄冰上,迸溅出泠泠银霜。
司烜将手探入凝着薄冰的湖面,眉宇渐蹙:“没有天寒石的气息。”
“但泠山不会说谎。”当日陈川也在场,“将死之人为保全族,定不敢诓骗我们。”
“噤声。”陈川话未说完,忽遭司烜打断,二人一同躲到山石后。
司烜比常人更敏锐,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双眼。陈川这才发觉,湖面不再风平浪静,薄冰碎裂的脆响此起彼伏,蔓延在寂静的湖中。
“看那里——”陈川压低嗓音,朝着湖面遥遥一指。
一阵水花飞溅中,有人腾跃而出,盘坐在浮冰上,仰望天上圆月。他头戴绯红珊瑚冠,面笼鲛绡纱,烟青鲛纹随着肌理起伏,如波浪迭起。虽瞧不清面貌,但身形分明就是个男人。
司烜一眼看穿他的来历:“是鲛人。”
陈川见那人下丿身双腿修长,并非鱼尾,不禁好奇:“但他怎么有腿?”
“精怪修炼百余年就能幻化人形。”司烜解释与陈川听,“这个鲛人,少说八百年道行,幻化人形自不在话下。”
男子早已察觉有人藏于身后,朗声说道:“二位既已来到明玉冰湖,何不现身相见?”
陈川与司烜互望一眼,同时走向湖畔。
鲛人并不多瞧陈川一眼,只顾反复打量司烜,继而道:“大祭司想见你。”
此言一出,引得陈川警铃大作:“巫燧又想做什么?”
“他也在此地……”司烜了解巫燧,因此分外镇静,与陈川道,“他若真想动手,在进城之时,就该现身。”
鲛人听得此话,苍蓝的眼中染上笑意:“这位大人真是透彻,那么,请随在下往鲛巢一行。”
“等等。”司烜驻足在岸边,不敢轻易同行,“巫燧追踪我们来到明玉冰湖,却不现身,究竟有何目的?”
“你若不说清楚,我们不会下去。”陈川仍旧对他万分提防,“谁晓得底下还有什么陷阱?”
鲛人早已知道他们的目的,好整以暇地含笑问道:“你们不想要天寒石了?”
“你……”此言一出,陈川愈发忧心。这个鲛人都已知晓他们此行目的,更何况巫燧呢?
“随我去吧,大祭司的目的与你们一致,兴许还能出手相助。”鲛人说罢,纵身跃如湖中,双腿渐趋化作鱼尾。
“走。”司烜对巫燧此举用意愈发狐疑,当即施避水咒,拽陈川潜入湖水。
陈川别无选择,也只得随鲛人游向湖底。
在明玉冰湖深处,有一处珊瑚宫殿,绵延百里,异彩纷呈,正是藏于水底的鲛巢。鲛巢本应晦暗如长夜,但鲛人们用无数明珠嵌入珊瑚,让波动的水影都晕开斑斓虹彩。
陈川环顾四下,暗自咋舌,险些以为置身幼时的童话读物里。
鲛巢正殿中,巫燧高踞主位,仿佛是这里的主人。陈川在看见他的刹那,本能地握紧摩罗金刀。
巫燧自水晶座上起身,看见司烜时,恍如旧友重逢:“一别数日,司烜大人可还安好?”
司烜可不会将他当做故友,甚至不屑同他寒暄:“引我们来到此地,你究竟有何目的?”
巫燧并不急于解释,朝他伸出手,掌心一经张开,就有寒光骤现。
“金晶天寒石!”司烜本能地后退半步,惊呼出声。
陈川提刀上前,厉声喝道:“有我在,你休想动他。”
鲛人见陈川不敬巫燧,亦是变了脸色:“放肆,区区侍神仆从,也敢与大祭司动武!”
一时之间,双方剑拔弩张,气氛霎时凝结为冰。
“泷澈,退下。”这一回,竟是巫燧先行退让,平息事端。
陈川频频蹙眉,只以为明日的太阳要打西边出来。
司烜亦是不解其意,但依稀感知到巫燧并无恶意:“说出你的用意。”
巫燧诚心结盟,自然直言相告:“我要与你们联手,一同去寻第三颗天寒石。”
“理由呢?”陈川狐疑而警惕,生怕下一步就会踏入陷阱。
若是从前,巫燧定不屑于同他解释。但是今日与从前不同,他必须要与陈川、司烜合作:“泷澈告诉我,鲛巢南面有穷极深渊。深渊之内封有巨蛟沉眠,相传乃是被天寒石镇压于此。”
“若是贸然夺取天寒石,致使巨蛟觉醒,只怕天玊城都将毁于一旦。”巫燧所言,句句属实,“再者,我对金晶天寒石很是好奇。事成之后,我想将三颗石头尽数毁去。”
“你敢动天寒石,不怕惹怒容晦吗?”巫燧行事诡秘,饶是司烜也难以看透真正用意。
对此,巫燧只是笑而不语。
陈川明白他的用意后,顿觉诧异:“现如今,你是想先合力想保全天玊城?”
他没有料到,残暴不仁如巫燧,也会顾及“蝼蚁”的性命。
“你似乎很惊诧?” 巫燧眼见陈川神情连番变换,不禁嗤笑,可笑声中分明含着几分自嘲。
司烜得知此事,亦是连连摇头:“崇炎,你终归只是凡人。”
纵使超脱生死,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凡人终归只是凡人,总免不了瞻前顾后,为感情、仁义所左右。
“神明本该视万物如一,同样有情,同样无情。”巫燧反唇相讥,“司烜大人,你的心,不也是早就有所偏颇吗?”
说罢,他意有所指地望向陈川,满含着讥讽。
“算了,多说无益,该启程去穷极深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容晦:手下老是出叛徒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
☆、二十九、斩蛟
二十九、斩蛟
陈川及司烜与巫燧达成一致后,一同奔赴穷极深渊。
鲛巢南面,凶险环伺,大小暗流各自卷起旋涡。若有鱼群至此,必被卷入其中,绞得粉身碎骨。泷澈手握双短戟,一一施法破开暗流,为众人引路。
越往深处走,光亮便越晦暗,若非司烜引火,五步之外便浑然不清。
分明深处湖底,司烜却能保掌心火光不灭,陈川大为惊奇:“你在水中也能点火?”
话未说完,引来泷澈一阵讥笑。巫燧亦是回眸,虽面无表情,但神情里分明有嘲弄的意味。
陈川倒不觉得尴尬,继续追问司烜:“你竟还有这种逆天的本事。”
“雕虫小技而已,不要说疯话。”司烜回答得一本正经,“此火为业火,水扑不灭,只怕相克之物。就比如金晶天寒石,若是近身,必然使得火灭。”
“原来如此。”陈川跟了司烜许多时日,今天才晓得,原来火也有所不同。
泷澈站在一旁,连连嗤笑:“火神怎会选这么愚笨不堪的仆从常伴左右?”
对此,巫燧只字不说,指着远不处道:“走吧,穷极深渊就在那面。”
陈川循声望去,隐约瞧见一堵石门,左右各立一尊夜叉像,怒目圆瞪,獠牙丛生。
巫燧试图破门而入,以指端为笔拟咒诀。咒诀方一触碰石门,立时激起耀目红光,下一瞬,渗入石门,再也寻不到踪迹。
司烜不禁蹙眉,亦是施咒,结果亦然。他们的咒法好似拳头落在棉花上,有力也无处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