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满心茫然,不禁问道:“他要我去冰川一线天找梵笙的金兽锁子甲,怎么又把我们送到雪山上?”
司烜察觉到更多的异常,也十分不解:“这里很古怪,时间在回溯。”
陈川彻底懵了,猜不透系统又在耍什么花样:“什么叫时间回溯?”
“就是……”司烜话未说完,便看见不远处有一行人走来,衣着发饰复古,不似今人。
在看见卫兵带来的孩子时,他终于确信没有猜错:“就是我们回到了从前。”
但在那些卫兵眼里,他们两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就像是透明的,没哪个多看一眼,只顾带着孩子们赶路。
陈川刚要发问,却看见不远处又有人渐行渐近,再定睛一看,竟发觉是“第二个司烜”。
陈川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一回事?”
百年前的司烜还是无比雍容的火神,绫罗衣,雪狐裘,风姿更胜今朝。他笑吟吟地也踏上雪山,不知此举日后竟会撼动整片雪域。
“这是我。”司烜怅然万分,跟着百年前的自己走上雪山祭台。
祭台上,卫兵已走,只余两名孩童坐在漫漫大雪中,被铁链困锁在祭台上。
梵笙抱紧了失去知觉的伙伴,只想给他暖一暖身子:“崇炎,你醒醒,不要睡,不要睡啊!”
陈川触目惊心,如果有可能,他真想带这两名孩童走。司烜在他耳旁说道:“昏死的那个,就是巫燧,另一个是梵笙。”
陈川从没有想过,强大如巫燧梵笙,也曾如此孱弱而可怜。
幼年梵笙发觉崇炎已脉息微弱,慌忙脱下自己的皮袄,裹在他身上:“不要死,我们还没去后山捉松鼠,还没有烤松果吃。”
梵笙在崇炎耳畔低语,说到最后,泣不成声:“崇炎,不要死。”
“如果不想他死,便让我带他走。”
火神缓缓走上祭台,绘着火焰纹的眼里,攒着雪亮的光芒。
梵笙警惕至极,紧抱着同伴问:“你是谁?”
“我叫司烜,是你们部落的火神。”司烜看着濒死的少年时,既无悲悯之色,又无怜爱之意,平静得近乎冷漠。
梵笙擦一把眼泪,追问道:“你真的能救他吗?”
“能。”司烜回答,“但你再不放手,他就要命归九泉了。”
左右都是死路一条,梵笙决意一搏,放下昏睡的崇炎。司烜一拂袖,便斩断锁链,俯身将人抱起,一路走下山去。
飘着鹅毛大雪的祭台上,只余梵笙一人抱膝而坐,等待着死亡。
陈川见得此情此景,无奈说道:“原来你还是巫燧的救命恩人。”
司烜不忿,冷声道:“若是知晓救了个狼崽子,我一定不会多事。”
“为什么救他?”比起探讨这个,陈川更关心原由。
司烜只冷哼一声,并不肯说。他才不会承认,当初是见崇炎生得好看,才出手相救。
就在二人说话时,祭台上又出现幻象。
年幼的梵笙即将昏倒在严寒里,本应就此死去。但是,命运总会在不经意间留下惊喜。
雪山深处,有沉如闷雷的声音传来:“梵笙,你愿意成为神的奴仆吗?”
少年竭力撩开眼帘,虚弱地翕动着嘴唇:“谁……”
“你愿意虔诚地侍奉执掌这片雪域的神吗?”那个声音在引导他,“只要你足够虔诚,神明会让你活下去。”
将死之时握住救命稻草,任谁都知道如何抉择。孩子咬紧了牙关,竭力高呼:“我愿意!只要能活下去,我愿意!”
“很好,从此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主人——容晦。”沉如闷雷的声音回想在寂静雪地,“告诉我你的名字。”
“梵笙。”
作者有话要说: 颜控一时爽,生怀流火葬场
后面还会怀的,嗯,就是这样
☆、二十三、前尘往事
二十三、前尘往事
“残念曾说过,梵笙曾是容晦的仆从。”
陈川看见幼年梵笙与雪山容晦大神缔结的情形,便知晓残念所言不假。
司烜却是今日才知道,惊愕又兴趣盎然:“站在诸神对立面的叛逆者,竟曾是容晦的奴仆。”
二人说话之间,景色忽变,天光骤暗。
夜幕下,已经长成清俊少年的梵笙走向祭台,看着雪中白骨,面露悲戚:“对不起……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我还不够强,所以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更无法保全无辜的人。”
他捧着一十二瓣琉璃莲花灯,施法收走死在祭司中的生魂。寒风凌冽,呼啸而过,少年站在漫漫大雪之中,衣袂烈烈飞扬。
时空飞速地变幻着,夜幕散去,簌簌飞雪消失,红日又东升,照亮了雪山一角。
陈川看见,祭台上又跪满了孩子。
但是这一回与以往不同,送孩子来到祭台的领路人,正是已经成为巫燧的崇炎。
故人相逢,本应有千言万语,而如今,只余寒风呜咽。
二人寂寂相望,只有寒风回旋咆哮,嘲笑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为什么?”梵笙看着跪在风雪中的孩子们,质问巫燧,“崇炎,你我当年就深受其害,你怎能信奉此道?”
“许多年前,我就听说圣山上有一名少年,是容晦大神的仆从。”巫燧却不肯正面回应,露出少见的欣喜颜色,自顾说道,“今日能看见你,我便安心了。”
梵笙却执着于一个答案:“回答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巫燧漠然望向他,说得理所当然:“在这片雪域,谁能不供奉雪山容晦大神呢?”
“你命知道神明无道,却还信奉他们……”梵笙满是失望,有那么一瞬,甚至希望崇炎就死在年幼的那场劫难里,“崇炎,放过那群孩子吧。”
巫燧望向朝阳下的雪山,沉声说道,“如若不按时祭祀,容晦大神一怒,雪崩骤至,山下部落皆难道覆灭之灾。”
“我舍弃他们,是为了更多人能活下去。”
梵笙紧攥着琉璃莲花灯,压制着愤怒:“但他们也是人。”
“我们都是人。”巫燧讽刺地勾唇,“但在神权之下,我们又不该生而为人。”
梵笙仍试图劝说巫燧:“崇炎收手吧。”
“你已是侍神仆从,怎能违抗容晦大神?”巫燧却是心意已决:“如果你妇人之仁,无法决断,便由我来帮你。”
说罢,他毅然下令斩杀祭品。
按照规矩,活祭的孩童应该锁在祭台上,慢慢被风雪摧残而死。但近几年来,总有孩童逃离,雪崩也越来越频繁,所以这一回,巫燧决心就地处决。
直到今日,孩子能逃离圣山的缘由,巫燧终归是知晓了。
巫燧一声令下,刽子手动刀。梵笙眼睁睁看着孩子一一倒在血泊中,心如刀绞,悲愤异常,与刽子手过招数十回,终救下最后两名孩童。
“收手吧。”他还对巫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巫燧缓缓摇头,声音飘忽在呼啸北风中,苍凉而缥缈:“你还记得我们成祭品的那一年吗?我被火神所救,你也消失无踪。”
“那一年,一场雪崩倾覆了部落,我赶回去时,一个活人也不剩。”
“我学会了取火之法,他们却都不在了……”
“梵笙,我不能重蹈覆辙。”
梵笙高举琉璃莲花灯法器,毅然掷在地上:“那么,就由我来做这大逆不道的第一人吧!”
只听闻一声脆响,琉璃灯盏断作两半,砸裂了地面祭台上凝结的薄冰。
一切画面都定格在这一瞬,时空复又切换。
成年的梵笙已是摩罗城主,脸戴怒目彩漆金刚面具,身着金兽锁子甲,跨于马上,摩罗金刀所及之处,溅开片片血花。
自他掷碎琉璃莲花灯那日,便已彻底背弃神明。
梵笙的摩罗城不信神、不奉神,离经叛道,不容于世。巫燧集结雪山上下,大小城邦部落,誓要攻下这座城池。
然而,梵笙生来强大,又有三样神器加持,有一夫当关之勇。不费吹之力,便将巫燧的人马送上黄泉。
曾经相依在雪山中的一对孩童,终是因信念与信丿仰的偏差而割袍断义。
百年前这一战分外惨烈,无数人的鲜血汇集成一条溪流,融化了白雪。梵笙一手提首级,一手握长刀,踏碎染血薄冰,步履蹒跚地走向前去。
他一步一步自幻象中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向陈川。
司烜下意识地要将陈川护在身后,却见陈川摇头:“他没有恶意。”
百年时光飞逝,古今只隔着一线。
梵笙抬起染血的手,将摩罗金刀送到陈川跟前。陈川接来手中时,忽然意识到,这把刀不仅仅只是杀人的利器。
它是尘封着惨烈往事的匣子,是记载着不屈意志的神龛。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说话之间,梵笙抬手摘下面具——
陈川大惊失色,因为面具之后,俨然是他曾经的容颜。
确切来说,是在遥远的21世纪时候的脸。
随着一声惊呼,天光骤暗,仿佛又要回到黑夜。等到再度睁开眼,他已身处冰川之中。
“是一线天。”司烜引陈川抬手望去,只见两侧冰川逼仄,将天光挤成一线白昼。
“金兽锁子甲应该就是在这里。”陈川环顾四下,发觉除却他们二人,一线天再无旁人,“梵笙还真是心大,宝贝放在荒郊野外,却不派人看守。”
司烜却笑陈川天真,与他解释道:“神器认主,若无缘分,即便抢夺回去,也只是一堆废铜烂铁。”
“我们也挺有缘分。”陈川再度死里逃生,心中满是庆幸,“你是我的神明,我是你的神器。”
司烜听闻此话,含笑纠正,再度强调:“你是我的奴仆。”
“我还是你夫君呢。”陈川低声嘀咕时,飞速瞥司烜一眼,俨然做贼心虚。
司烜耳力好得很,听得真真切切:“又说疯话。”
陈川本还笑吟吟的,忽而又想起司烜怀孕之事,不禁笑意一滞:“巫燧告诉我,你有了……孩子。”
“是。”司烜本也没想隐瞒,既然陈川问出口,他便如实说道,“只可惜,这孩子不会来到世上了。”
短暂的惊愕后,陈川怅然无比:“为什么?”
“因为我汲取了他的灵力,任由他如鸢尾枯死一般,在我身体中笑容。”司烜说话时,含着若有似的轻叹,“但若不这么做,你、我,乃至于未出世的孩子,都将被崇炎所掌控。”
“这是我最不愿看见的局面,也不该是我们孩子的宿命。”
那时候情况万分危急,根本容不得司烜做选择。正因为明白这个道理,陈川无法责怪司烜,只叹息命运弄人。
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原始之地,有有一个道理亘古不变——人不够强大的时候,没有资格保护任何人,包括自己。
这是陈川第一次发自真心地想要变强,渴望得到力量。他握紧了摩罗金刀,对司烜许下承诺:“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神祇。”
“好。”司烜启唇而笑,绘着火焰纹的眼里流光溢彩。
司烜一个“好”字尚未说完,便听闻冰川深处,有女子嗤笑着感叹:“好一对苦命的鸳鸯亡命的人啊。”
司烜眸光一凛,冷声喝问:“谁!”
“小女子无姓无名,但众人都唤我为‘雪奴’。”
冰川深处,有女子蓦然现身,雪发白衣银瞳孔,活似个雪雕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头铁作者干了个大事儿~
为了感谢有父老乡亲不离不弃→_→
日常逼逼叨叨:
其实,一直过这种虐的剧情,我自己也在为巫燧难过
虽然现在的巫燧看起来像个sjb,但他真的是有苦衷的(只要我不改大纲的话)
☆、二十四、金兽锁子甲
二十四、金兽锁子甲
“雪奴?”
陈川看着面貌古怪的女子,隐约感知到来者不善。
司烜一眼便看穿她的来头:“是女妖。”
“你们来头不小。”雪奴亦是看穿他们的来历,直言问道,“是为何而来?”
司烜作为火神,自是瞧不上这等女妖,直言说道:“为金兽锁子甲而来。”
雪奴一惊,万分警惕地问:“主人已逝去百年,你们如何知晓此物在一线天?”
陈川将摩罗金刀送到雪奴眼前,解释道:“是梵笙引我们前来。”
“你就是主人选中的人?”雪奴猝然攥住陈川手腕,狐疑而饱含深意地打量着,“如此平平无奇,竟能得主人青眼?”
雪奴的手堪比千年寒冰,凉彻筋骨,激起陈川体内火神之力。神力之下,雪奴骤觉灼热不堪,慌忙松开手。
她银瞳一凛,厉声喝道:“你已是侍神仆从,不配碰主人的遗物!”
司烜嗤笑她顽固,只说道:“神器都已认主,足见得机缘早有定论,岂容得你来阻拦?”
“旁的东西我不问,但你想要金兽锁子甲,就得先过我这一关。”
雪奴一怒,地面薄冰在脚下尽碎,化作利器,纷纷袭向陈川与司烜。
不消得陈川动手,司烜掌心已现火光。火神咒法跟前,碎冰化雨,纷纷散去。
“你已有火神撑腰,我便更不能给你金兽锁子甲了!”雪奴说话时,柳眉竖立,满心愤慨,连道陈川有辱梵笙的意志。
司烜见他辱骂陈川,怒上心头,当即拟二指为笔,凌空画诀,以熔金烈焰作火墙,将雪奴围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