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个“指出隐藏在你们中的鬼”的任务目标,一开始就暗示了“血月迷城”副本的真名——
血月狼人杀。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血字上所谓的触发条件又是什么?
难道说,不触发的话, 副本照样可以进行?
血月在西移。
一旁的娄铭垂下眼睑,眸光闪烁,袖中的手不由攥紧。
因为能见度大幅度降低,楚淮并未看清娄铭的神情。
男孩抓紧了楚淮的手。
这是他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娄铭问楚淮:“你有什么打算吗?”
楚淮:“找个屋子先藏一藏。”
娄铭点头。
血月既然是鬼阵营的时间,那合理推测, 银月便是好人阵营的时间。
难怪之前的一小时风平浪静。
银月大概相当于狼人杀游戏里的白天。
银月出现, 鬼只能隐藏在任务者中,血月降临,他们才可以杀人。
而如今周围能见度这么低,黑暗中危机重重, 他们再站在空荡荡的道路上,无异于活靶子一样的存在。
暂时假设鬼没有锁定任务者的能力,那么找间屋子躲起来,的确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
要死人了吗……?
楚淮眼里有了丝茫然。
他作为神,明面上可什么能力都没有。
神阵营和民阵营的区别在哪里?
生路提示中“神爱世人”又是什么意思?
副本里,只有他一个神吗?
隐藏在他们中的,只有一只鬼吗?
如果不是,又是几只?
鬼的能力又是什么?限制又是什么?
狼人杀规则里,狼人一晚上只可以杀一个人,却不知道到了血月狼人杀里,这条规则是否仍适用。
只能先放弃和靳天逸他们汇合了。
既然六点到七点是银月,那么七点到八点应该是血月。
血月要维系到八点整。
副本统共进行十二个小时,银血月交替,正好是六轮。
八点后,他们就暂时安全了。
楚淮牵着小男孩,和娄铭就近找了间屋子,一推门,厚重的尘土味扑面而来。
男孩脸埋在楚淮身后,瑟瑟发抖,却很乖,不哭不闹,也让楚淮松了口气。
他要是大哭大闹引鬼过来,他们也会很麻烦。
屋子的房檐、窗户上密布着蜘蛛网。
楚淮凑近,发现漆黑的蜘蛛都死透了。
娄铭在身后关门,楚淮一转身,冷不丁地在门口看到一具骷髅。
他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娄铭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摸到墙上的灯线,使劲拉了拉,线都要被他扯掉了,灯却不亮。
他最后只好跑到窗边去,把窗帘拉开。
一只吊在窗户上的死壁虎掉到他手臂上,娄铭猛地一抖手,被恶心到了。
勉强有了点光。
楚淮蹲在那具骷髅前,仔细打量。
骷髅的风化程度很高,这人死了估计至少有七八年。
骨头表面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可能有细微的致命伤,但光线太暗,他看不清。
娄铭也看到了那具骷髅,皱眉问道: “你说,他是怎么死的?”
楚淮笑:“我们之后会怎么死,他就是怎么死的。”
毕竟,副本描述上,他们这群人是来探索灭城的秘密的。
楚淮帮娄铭搬桌子椅子抵住门。
“我去开窗。”他说。
娄铭拉住了他:“别。”
楚淮蹙眉:“为什么?”
他开窗是有他的思虑的。
他们对鬼的了解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鬼的限制是什么,万一鬼可以穿墙,那他们用物什抵住门的举动非但不能阻挡鬼,反而让自己无路可逃。
所以开窗是为自己留条后路。
当然,开窗也是有风险的,万一鬼要从窗户进来,他们来不及关,也只有死路一条。
但怎么可能有绝对安全的选择?赌一赌罢了。
拉开窗帘的确可以让他们观察到屋外的情况,及时规避风险,但同样,鬼也可以透过窗户看到他们。
娄铭知道楚淮要表达的意思,只是固执地摇头,坚持自己的想法。
“给我个理由。”楚淮说。
娄铭摊手,笑得有些勉强:“没有理由。”
楚淮盯着他看了会儿,不再坚持。
这个时候没必要和他起分歧。
他和娄铭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娄铭坚持不开窗自然有他的道理,他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他极有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却不愿意说。
……
时间闪回到五分钟前。
这边,副本更名的提示消失后,跟在靳天逸身后的宋忱掉头就跑。
她一直和靳天逸保持距离,是有原因的。
任务目标是“指认出你们中隐藏的鬼”,所以哪怕是靳天逸,也极有可能是鬼伪装的。
在恐怖世界里,她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靳天逸或许也是看出了她的思虑,并未强求。
她很早就发现了不对劲。
按理说,她五阶,是鬼的重点诛杀对象,又怎么会这么好运,落地只和靳天逸间隔一座房子的距离?
落地地点随机,不就是为了方便鬼对落单的任务者下手吗?
既然如此,世界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让她和靳天逸汇合?
这是个矛盾点。
而且靳天逸说话的方式有些奇怪,连声音都有丝细微的变化。
人也显得有点阴沉。
那通她打给楚娇的电话更是加深了她的怀疑。
真正的靳天逸怎么可能对楚娇这么冷漠?
银血月交替时,她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靳天逸的影子凭空消失了。
人,会没有影子吗?
靳天逸是鬼。
宋忱毫不犹豫地使用了第一次指认机会。
脑中又一行血字浮现——是否二次确认?
她犹豫了。
副本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她只要二次确认就能离开?
不,这不可能。
这是五阶。
这样的设定反倒像是在引她上钩,如果她真的二次确认了,也许会即刻被鬼抹杀!
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宋忱玩命地奔跑,所幸在公寓时,她经常健身,体能很好。
她跑出去很远,才敢转头。
靳天逸并未追来。
宋忱胸口的大石落地,弯腰撑腿,大喘着气。
也许……汇合才是错误的,一个人隐藏在偌大的城池角落,反倒更有可能躲避鬼的追击。
血月降临,她该何去何从?
……
靳天逸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宋忱远去,灰蓝色的眼里闪过彻骨的冷意。
他地上的影子显得有些静默。
娇娇,你在哪里?
你不会有事,对不对?
娄铭能不能护住你?
他相信楚淮的实力,但他信不过人心。
一定要等我。
靳天逸在血月里走着,并没有暂时躲藏的意思。
血月降临,任务者肯定会选择躲进房屋,这无疑会加大他找到楚淮的难度。
……
七点二十。
李星冉一个人躲在房屋的床底下,把自己蜷缩成很小的一团,捂着嘴无声地哭。
从六点倒七点,她走了整整一个小时,都没碰上一个活人。
她穿了高跟鞋,脚真得好痛。
血月降临时,她想找间屋子躲起来,一推门,一截骨头就从头顶掉了下来。
她一抬头,屋子房梁上竟吊着两具骷髅!
她换了好几间屋子,可是每间都有骷髅……
每间都有……
李星冉泪眼朦胧。
她怎么会这么倒霉来到这里?
明明已经收到offer,就要和男朋友一起出国留学了……
明明……前途一片大好。
怎么会这样?
她不想死啊!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李星冉瑟瑟发抖。
进副本的肯定不只她一个人,狼人杀她也玩过的,第一晚死的基本都是运气不好的……
她运气向来很好。
不然当年那么多人,也不会是她被楚淮无偿资助。
楚淮……?
这个名字好遥远。
她正出神之际,脚边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是电话铃声。
李星冉一下子被吓破了胆。
她竟然……忘记静音了。
不!不会的!
她飞快地调低音量,慌张地环顾四周。
这是意外,她不会被发现的!
等她稍冷静下来时,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来。
她回过神,哆嗦着手,点亮屏幕,却……并未发现有未接来电。
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手机在这时……又振动了起来。
李星冉看着来电显示,瞪大了眼睛,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楚淮”。
她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插上了耳机。
这个名字无疑能带给她力量。
当年她家欠了巨额债务,债主都追上门了,也是这个叫“楚淮”的人把她捞了出来,还让她去读大学。
电话接通。
“星冉,别怕,我也在副本里,我刚才看到你了。”
楚淮温和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李星冉一瞬间泪流满面。
是她对不起楚淮。
当年她信誓旦旦地说毕业了以后要赚钱还他,楚淮说好。
可她还没毕业就后悔了。
那是近千万啊!
她不想把自己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赔在里面。
她悔的肠子都青了。
那之后,她再也没去精神病院看过楚淮。
她甚至做了打算,以后结婚了就定居在国外不回来。
可是即使这样,他依然念着自己,并没有一丝一毫怪罪的意思。
这个人,永远救自己于水火,之前是,现在也是。
她是多么幸运。
“别哭,你现在在哪儿?”
李星冉很想描述自己的所在,却找不到任何参照物,急的眼泪直掉。
“你来找我好吗?”
李星冉“嗯”了一声,猛点头。
“你抬头看,月亮的右半边亮,是上弦月,现在是上半夜,所以月亮的亮边是西边,你往西边走。”
如果宋忱此时在,会发现楚淮现在说的话和他之前同自己说的一字不差!
李星冉牢牢记着,不住地点头。
“我等你。”楚淮的声音那样温柔。
那是他对靳天逸说的话。
电话挂了。
李星冉攥紧手机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并未注意到,手机里根本就没有通话记录。
她擦干了眼泪往外走。
楚淮一定能带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不想再一个人了。
有他在,一定行的,她从来没怀疑过。
只要她找到他……
……
七点半。
李星冉不敢拿手机照明,她脱了累赘的高跟鞋,光着脚在漆黑的夜里悄无声息地走着。
能见度太低,她被绊着摔了好几跤,膝盖惨不忍睹。
她的脚心也被地上的小石子割破,一路上留下斑斑血迹。
她没有再哭,因为她有信念。
楚淮就在西边不远处等她。
她艰难地走着,前方的屋子后却突然窜出一个矮小人影!
那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李星冉瞳孔陡然放大,下意识就要尖叫,黑暗中,她终于看清那人的面孔。
那是张清秀的脸。
竟然是郑瑶,她大学同班同学。
郑瑶好像学习挺认真,也是考研大军中的一员。
她和郑瑶不怎么熟,只能算得上点头之交。
郑瑶一只手背在身后:“星冉,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我就躲在这间屋子里,从窗户里看到你经过,真的是太激动了,抱歉啊。”
她满脸喜悦。
李星冉也稍安下心来。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更何况这个人她还认识。
郑瑶:“你要去哪儿?”
李星冉不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郑瑶在她身后眸光微闪。
“星冉,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我一个人好怕。”
“可以。”
……
楚淮三人在屋子里呆了半个小时了。
小男孩一开始趴在楚淮腿上,后来楚淮发现他不动了,担忧地去叫他,却发现他睡着了,哈喇子都流到了自己的裙子上。
娄铭坐在柜子上,一边注意窗外一边看楚淮,突然笑了。
楚淮压低嗓音:“笑什么?”
“换你你睡得着?”他挑眉问。
对孩子的适应能力和接受能力,他感到羡慕。
娄铭摊手:“趴你腿上我肯定睡得着。”
楚淮:“……”
“还有二十分钟不到血月就结束了。”娄铭说。
楚淮应了声。
看样子,他们成功地躲过了这第一轮的杀戮。
娄铭正要和楚淮说话,却在远处看到两个纤细的人影。
他瞳孔猛地一缩。
“有人!”
楚淮一惊,将熟睡的男孩放下,轻手轻脚地来到窗边,脊背贴紧墙壁。
斜着望去,他什么也没看到。
“你视力那么好?”楚淮问。
“维A吃得多。”娄铭掩饰道。
半分钟后,在十几米开外,楚淮终于见到了娄铭先前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