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道:“还生气吗?”
“我永远不会生哥哥的气。”郁恪道。
楚棠挑眉,淡道:“方才离家出走的是谁?”
“人生地不熟的,我才没有呢。”郁恪低头,亲亲他的头发,感叹道,“哥哥的家,我怎么舍得走?”
楚棠沉吟片刻,还是说了:“可郁北还是需要你回去。”
郁恪拉下脸:“你还赶我走?”
“好好说话。”楚棠道。
郁恪抿唇,委屈巴巴道:“好。我就是不想回去,除非你和我一起。”
楚棠看着他有些苍白唇色,淡声道:“你还要瞒我吗?”
郁恪搂着他的手一僵。
楚棠道:“你送我的玉佩里有牵情的母蛊,母蛊感应不到我,一个月来躁动不少,你身上有子蛊,影响不小吧。”
这是系统告诉他的。
“我不想变相强迫你。”郁恪道,“我总用苦肉计,哥哥会厌烦的。”
楚棠解下郁恪的手表,看着缠绕一圈又一圈如蛇信子的红线,还是松了口:“玉佩我让系统拿过来了。你先回去,我一个月后再去找你。”
郁恪抓住他的胳膊,不敢相信楚棠真的松口给了他承诺,惊喜道:“你说真的?!”
“不骗你。”
得了他的承诺,郁恪激动极了,欺身过去,将头埋在他颈窝里,道:“好!”
等他离开,楚棠雪白的颈上留下了一排淡淡的牙印。
楚棠眼神淡淡的,由得他去。
郁恪又忍不住凑过去亲他眼睛。
第96章 荒淫无道
郁北, 春天过去了,炎炎夏日即将到来。满架的花儿越长越艳,一小树一小树的海棠花也开始绽放,露出幼嫩的花蕊。
最重要的是,郁恪心中的那个人快要回来了。
御书房。
黎原盛送完几个大臣出去,回来时, 道:“启禀皇上,容丞相求见。”
“宣。”郁恪头也不抬, 道。
容约进来,行礼道:“参见陛下。”
“起来吧,”郁恪抬起头,没看容约,揪了揪斜逸的笔毛, 又继续低头写, 边写边道,“丞相何事?”
容约一一汇报道:“回陛下的话,臣来禀报逆贼的缉拿情况。遵陛下旨意, 在乾陵卫带领下, 臣等缉拿了名单上的罪犯,经大理寺审判,此等罪臣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罪名桩桩件件, 还请陛下做决断。”
下人送上奏折, 黎原盛接过,递给郁恪。
“嗯,朕知道了。”郁恪放下那本奏折,道,“主谋斩立决,家中知情的男丁发配边疆充军,以功折过。”
“是,臣遵命。”容约道。
说完之后,他却没有走,留在原地。
郁恪抬头看他,眼里迅速闪过一丝冷淡,可依然笑着,问道:“容卿还有何事?”
“回陛下,”容约垂下眼帘,道,“陛下月前离京许久,臣很是担心。不知可否容臣斗胆问一句,陛下当时去了何处?”
郁恪唇角翘了翘,眼里却没有笑意到达,反而更显冷淡。他合上奏折,放到一边,不动声色道:“朕平安归来,容卿无须担忧。”
他到郁北这一个月以来,容约就不止一次来打听他的去向,想也知道他是怀疑郁恪之前离京是去找了楚棠——毕竟自楚棠离开,郁恪是第一次离京,而且还安排了一年多,似乎就是在等着那一刻,除了去见他的老师,容约不做他想。
可郁恪说他只是去民间探访,言辞缜密,身边的人口风又紧,他着实探查不到郁恪的行踪,只能凭借心里的直觉认定,又牵挂楚棠,一直想知道他的行踪。
郁恪厌烦他打听楚棠的消息,可因为暂时还不想让容约察觉到他和楚棠的关系,便没有说出实情,只道他去民间微服出巡了。
容约明显不信,坚持要问,还变着法儿地问,好像一点儿也不怕天子动怒似的。是了,他还不知道这个天子喜欢他的老师,更不知道出他现在是他的人,自然不觉得天子应该动怒。
所以说起来,容约只是个外人,楚棠不告诉他,他不了解楚棠的去向,更不了解他和他的学生已经在一起了,只能在外围干着急。
这么一想,郁恪心里就快活多了,看着这个情敌也觉得顺眼了一点点。然而在对楚棠上,他依然视之为眼中钉,毕竟,谁叫他喜欢楚棠,还和那个讨人厌的宋越那么像。
但他藏得住事,面上不显,容约这个不曾踏入过情场的人,纵然在官场上敏锐,对这等事还不如郁恪,更何况郁恪之前还反驳他了,所以一时间竟然也不觉得郁恪在针对他。
容约抿唇,道:“那陛下途中可有与国师相遇?”
“不曾。”郁恪面不改色道。
容约难掩失落。楚棠离开得猝不及防,没有告诉他去向,问过所有人,都惊讶地问国师去哪儿了,比他还懵。是以这一年多来,他派人遍寻楚棠,却毫无所获。
楚棠就像春天阳光出山前就融化的冰雪,在人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政事上的实绩,和人们心中的爱戴,不留半点儿痕迹。
突然,郁恪出声道:“朕记得容卿今年已过而立之年,可有婚配?”
“未有。”容约摇头。
郁恪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就像放松地和臣子聊家常:“那可有心悦之人?是为了他才没婚配吗?”
容约犹豫了一瞬间,但还是答道:“回陛下的话,是。”
“这样啊,”郁恪状似感叹道,“容卿用情甚深。”
容约隐隐觉得他带有敌意,可细一看,郁恪笑容和蔼,并无不妥。他便歇下了要问郁恪为何不选妃的心思,低头道:“臣惶恐。”
至此,他不好再问楚棠的事,失落地退出去。
郁恪低头看折子,冷哼一声。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个爱吃醋的坏习惯给改掉。楚棠答应和他在一起,现在就是他的人了,他该尝试信任楚棠不会被别人抢走的……
他这么和自己说。
然而一遇到关于楚棠的事,他就冷静不下来。
批完折子,他起身走出去。
黎原盛看到他,恭敬道:“陛下有何吩咐?”
“去藏书楼。”郁恪淡淡道。
皇家藏书楼是最郁北历代皇帝用来珍藏书画的地方,算是京城中最古老的图书馆了,书香盈溢。因为郁恪和楚棠都喜欢字画,所以这里汇集了全国各地的名家字画,随便挑一卷出来都是价值连城。
郁恪是来找一本书的,他记得国师府里有那本书的上一卷,就放在楚棠床头,楚棠之前就随口提了一句书是郁北开国皇帝写的,读之获益良多,可惜下一卷丢失了。他记得藏书楼恰好就收有那本。
楚棠快回来了,他若是找着给楚棠了,楚棠应该会喜欢的。
藏书楼气势磅礴,结构独具匠心,檐牙高啄,在碧蓝的天空中犹如展翅腾飞的鸟。
黎原盛道:“陛下要找什么,奴才替您去找吧?”
“不用,出去吧。”
“是。”
郁恪越过一层层书架,走到了最后面。
这里都有专人打理,哪怕久不使用,书籍也都保存得很好,洁净如新。镂花窗洒下柔和的阳光,看护藏书阁的太监站在书架旁,毕恭毕敬道:“陛下想拿哪一本?”
郁恪指了指角落那本不起眼的书:“这个吧。”
“是。”太监蹲下去,双手将书籍抽出来,却因为书籍黏连,不小心带出了夹在书与书之间的几张纸,如泛黄的枯叶蝴蝶飘落在地。
郁恪手里拿着那本书,奇怪道:“这是什么?”
太监连忙捡起几张纸,双手呈上:“回皇上的话,似乎是以前画的画像。”
宫中的画都是裱起来的,是什么画像得藏得如此小心?
郁恪随手打开一张,眉头忽地皱了起来,脸色沉凝,眼眸冰冷,声音也是:“这是谁画的。”
太监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这个书架上放的都是历代皇帝的作品。”
郁恪眼里闪过一抹寒厉和疑惑,皱着眉将纸一张张打开。
不出所料,除了第一张,其余画的也是楚棠。
背景大多是一座佛寺,有楚棠站在梨花树下的,有楚棠在书房里看书的,也有他闭目念经的。笔墨简洁,却画得很认真,将楚棠冷淡漂亮的眉眼和做事时的专注描摹了出来。
再仔细一看,画中的楚棠比他现在更显年轻,身量纤长,仿佛刚好二十岁的样子。
藏书阁怎么会有楚棠的画像?而且还是在历代皇帝的书架上。
郁恪给楚棠画的画像从来都是小心保管在别的地方,断不会遗漏。
“将这里的东西都搜一遍,”郁恪猛地捏住手里的纸张,“有关国师的书籍字画全部找出来。”
“是,奴才遵命。”
晚上,郁恪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画像,面沉如水,其中一张卷轴里,色彩缱绻,画的还是楚棠,只是比之前的要年长一点点。
时隔这么多年,楚棠的样貌就没变过。所以他只能凭背景来认这是什么时候的楚棠。
右下方的落款是先帝的名字和他死前的一年。
他知道他那个荒淫无道的父亲会一点画技,可是为什么他会画楚棠?他和楚棠认识?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是说楚棠一直在佛寺?
他听闻之前有传言说楚棠天生不祥,前任国师和先帝担心他影响国运,所以送离了京都。也有传言说他福星高照,是前国师舐犊情深,怕别人对楚棠心谋不轨才将他送去明月寺的,以祈求他平安度过一生。
难道先帝也是担心这个方面?所以才对楚棠在佛寺的一举一动多加窥探?
不对,若是担心前国师和楚棠造反,先帝何必画这些不必要的画像?
郁恪心里有个诡异的猜测。
可随即他便将这想法扔了。不可能的,先帝喜欢的明明是女人。
不可能的。
将所有东西都批完,郁恪的心绪才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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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正是两人约好的日子。郁恪盼这天盼了好久,紧赶慢赶终于在昨天把所有事务都解决了,今天一大早便来到国师府,想要静心等候楚棠。
楚棠说他会在书房出现。
所以郁恪一到国师府便直奔书房。等的时候,他想到前两天看到的画像,不由自主就看向书房外面。
他记得国师府里也有个藏书阁。
管家听到皇上要去藏书阁,惊讶道:“陛下为何突然要去?有什么需要的,让小的去找就好。”
“我去看看,”郁恪道,“怎么,国师不许别人进他的藏书阁?”
管家连忙道:“是奴才多嘴,国师行事磊落,对陛下和郁北忠心耿耿,没有什么可瞒着陛下的。”
郁恪笑了笑,道:“别多想,也别多嘴告诉国师。”
“是!”
到了楚棠的藏书阁,郁恪屏退左右,自己在书架上查找起来。
不一会儿,他果真在一个暗格处找到了几卷画。
上面画的正是先帝。
先帝纵使沉迷声色犬马,是个昏君,但样貌还是不错,不然不会生出郁恪这样的儿子,也不会有那么多后妃争风吃醋,斗个你死我活。
里面还有一封信。
第97章 国师万安
信上写的是:皇上亲启。
是楚棠的字迹。
郁恪面沉如水, 打开了信封, 里面只有简单一句, 却尽显亲昵和熟悉:“宫内一切可安好?”
里面有一封回信,回的是当时宫中的情况,还说什么“朕万分想念小棠”、“何时回京”, 底下盖的是皇帝的印章。
郁恪看得火气蹭的就上来,手指捏紧,那封回信顿时被揉皱, 犹如无力的蝴蝶摧毁在他手中, 破败枯老。
楚棠和先帝是什么关系?!
那老东西说的这是什么话?看落款时间, 楚棠那时才十几岁吧?!他怎么敢对楚棠说这种不知羞耻的话!
先帝不知羞耻就算了, 楚棠为什么还留着?不怕辣眼睛吗?那个老东西比他老, 比他丑, 比他残暴昏庸,楚棠怎么会和他来往??
难道是楚棠那时年少不知事,被老东西欺骗的?
不行, 他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郁恪在略微昏暗的阁楼里走了好几圈,来来回回, 心里的那股无名火好不容易消了一点儿,才停下来,深吸口气,将信封整理好放回原来的地方。
谁知一不小心, 碰掉了放在暗格最里边的东西。郁恪手一顿, 拿了出来, 还是一封信,却不是楚棠和先帝的来信,而是楚棠和千机阁某个下属的对话。
下属写道:“启禀主人,多月以来,属下察看各宫皇子,又得各宫眼线消息,且知大殿下平庸,八殿下算是有资质……十三殿下年幼,聪颖过人,但以后的资质不明……主人承陛下重托,要守护郁北江山社稷,属下深知主人抱负,保证消息绝无半分虚假。”
楚棠不是因为他郁恪才来到郁北的吗?为什么说是承先帝重托?
那他呢?他在楚棠心里算什么?
这封信没有新帝那封那么泛黄,说明年份比先帝那封要迟。看内容,说不定是先帝驾崩前不久。
郁恪迫不及待地、几乎是抖着手去看楚棠的回复。
楚棠的字迹清峻有风骨,语气更是透着一股冷淡:“继续查看。”
翻开这一张,下面是下属的恭维话:“是。主人与陛下交情颇深,若主人想定谁做太子,陛下一定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