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勋爵风中凌乱,噙着两眶满满的眼泪,泪水挂在眉睫上欲滴不滴的,委屈得就要哭出来,却倔强地抿紧着唇,硬是强忍着。
赢得盆满钵满的雅辛托斯修士和睦可亲地拍拍他的小脑袋,一双晶晶然的美目弯成了月牙儿,笑盈盈地道:“小勋爵是个小小的男子汉呐,不可以哭的哦,要是哭的话,我可是要把你派给小白莎做随从的哦……”
小勋爵单薄的身子微微一颤,雅辛托斯修士抚摸他发顶的手这么的温柔,露出的笑容这么的好看,可怎么说出的话,却无端端的给他一种邪恶又戏谑的的感觉呢?
大赢了的雅辛托斯修士心情很好,很大方的把赢回来的钱全部归还给了那八个侍卫和侯爵夫人,只扣留了侯爵夫人的珠宝首饰和她的儿子。
那八位侍卫惊喜交集,各自拿回了私房钱,心里也把刚才诅咒雅辛托斯修士的话全部收回,换做了称颂的好话,还为自己的心胸狭窄和小人忘志的恶事狠狠地痛骂了自己一顿。
侯爵夫人喜滋滋的收回了输掉的钱币,她是心甘情愿地被雅辛托斯修士扣留了新买的首饰珠宝,或许大家都不会知道,每个女人心中都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梦,认为自己的东西如果被哪个男人珍藏了的话,那么那个男人,一定是深爱着这个女人的!
就算雅辛托斯修士要把她的全部家当都拿去,侯爵夫人也只会一厢情愿的相信雅辛托斯修士是因为爱她太深,才会拿走属于她的这么多的东西。
侯爵夫人怎样也想不到的是,雅辛托斯修士之所以扣留这些金银首饰,不外乎是想着留着将来好给小白莎做嫁妆……
当奥兰多尔侯爵随着威严的仪仗队跨马而来时,见到的就是前来迎接他的那些人里,侍卫们个个脸上露出欢喜的神情,唯独一个小小的孩童,神情怆然悲苦,一副潸然若泣的模样。
虽然时隔几年才相逢,但奥兰多尔侯爵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儿子,心里生出了一丝怒意,儿子见老子,竟然摆出这么痛不欲生的神色,奥兰多尔侯爵又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心里当然起了芥蒂。
“侯爵大人……”雅辛托斯修士含着笑,得体地上前致礼。
奥兰多尔侯爵下了马,只是瞟了他一眼,傲慢地“哼”了一声,目光搜寻了一圈,没见到一个身份尊贵的人到场,当下脸色一沉,阴鸷的眼睛慢慢的移到了侯爵夫人的脸上。
“侯爵……”侯爵夫人浑身不自在地叫了他一声。
小勋爵忐忑地喊道:“爸爸!”
“嗯,”侯爵应了一声,眼睛却盯着侯爵夫人,问道,“城主呢?”
雅辛托斯修士忙站直了身子,道:“在这呢!”
不光是侯爵大人,在场所有人东张西望,逡巡着目光搜寻城主大人的踪影,可四处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哪一处有城主驾临时冰寒三尺的气氛?
“我哥来了吗?在哪儿呢?”侯爵夫人没见到哥哥的踪影,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呃……”雅辛托斯修士眨了眨眼,沉吟了一下,无奈地笑道,“好像是我看错眼了。”
“看走眼?”奥兰多尔侯爵愤怒点似乎被他点燃,冷言冷语地说,“你不就是城主身边养的那头只会察言观色一味讨好城主的狗奴才吗?眼力这么好,也会有看错的时候?”
侯爵的话里尽是不屑与愤怒,恶意将雅辛托斯修士当成了城主大人佞幸的对象了。
在场的人脸色一凛,全部收住了微笑,小心翼翼地看向雅辛托斯修士。
诚然,雅辛托斯修士在大都市混得风生水起,与城主大人的关系确实很密切,谁都尊敬他七尺,忍让他三分,他偶尔闯个什么大祸小祸,也有城主大人在后头替他补锅,雅辛托斯修士也心安理得的,而且败起城主大人的金库来,一如既往的一点也不会心慈手软……
可是归根结底,还不是城主大人一味的纵容,一味的宠信,一味的偏袒造成的吗?
可是对大家而言,雅辛托斯修士还是这么的温柔,对谁都仗义疏手,买的东西个个都有份分享,赢了的钱如数奉还,谁不小心办砸了事,被城主大人训话问责甚至要处罚时,还不是雅辛托斯修士替他们说的情,求的恩?
在场的侍卫、侍女、侯爵夫人、小勋爵,还有记不清名字与面孔的随从,几乎个个都承过雅辛托斯修士的小恩小惠,所以侯爵说的一番话,当下就激起了他们胸中的怒意了。
“爸爸!修士才不是这样的人呢!”小勋爵义愤填膺地替雅辛托斯修士辩解起来。
雅辛托斯修士一阵欣慰,不枉他花了十八块买下了小勋爵的卖身契。
“奥兰多尔!”侯爵夫人就比较不客气了,气汹汹地骂道,“收起你该死的自命清高!不管你道听途说了什么,那肯定都是别人存心挑拨离间的,你没长脑子就呆在热港好了,跑来大都市丢人现眼的做什么!”
“你、你……”奥兰多尔侯爵气得一时说不上话,涨红着脸,目光里冒着两簇熊熊的烈火,深呼吸了两下,才调匀了气息,愤怒地道,“你这个目无遵纪的女人,我告诉你,克丽丝,我要休了你!要跟你离婚!”
“什么!我请示的国王陛下准许我俩离婚的旨意还没有颁发下来吗?”侯爵夫人也是怒火攻心,是她先提出的离婚,他反倒在这里喧宾夺主了!顿时音量也拔高了几度,“奥兰多尔,是我先不要你的,是我先休了你的!你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侯爵大人大吃一惊,他没有料到这个妻子竟然会先他一步把离婚的请求送到了国王的手上,他从皇都热港到大都市,一路上游山玩水,或许已经错过了国王颁发的旨意了也说不定!
侯爵大人想到被这个一无是处的花瓶太太休了,简直是生平最大的羞辱,当下拔出了随身的匕首,目眦欲裂地喝道:“你这个蠢女人,竟然敢给我们奥兰多尔家族蒙受奇耻大辱,我……我要……”他挥着匕首一划,虽然怒火三丈,却没敢真当众刺杀了妻子,只想把她的那顶五彩纷呈的纱帽打下来,挑乱她的鬓发,让她惊慌大叫,丢尽颜脸,好好教训她一顿,以示警告的。
结果侯爵夫人是惊叫起来了,可是侯爵的匕首还没划下,就被人稳稳当当的抓住了手腕,力度大得离奇,他堂堂一个魁梧的壮汉,常年驰骋林间打猎,在热港里也是个孔武有力的贵族侯爷,竟然撼动不了对方一丝一毫!
而这个人,竟然是他一直瞧不上眼的雅辛托斯修士!
“侯爵大人,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生气?”雅辛托斯修士凉凉的反问。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小勋爵回过神之后,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可一想到雅辛托斯修士叮嘱多次的“男子汉不可以哭”的道理,强忍着悲痛,赶忙抹去了泪痕,忙抵在父母的中间,试图用小小的身躯阻止父母的决裂。
“你……你……”侯爵又惊又怒,回头对随从喝道,“蠢材!还不上来帮忙!”
他身后的那帮长途跋涉的侍卫随从没有料到情况会这样演变,大家面面相觑,这一犹豫,那八位保护雅辛托斯修士的侍卫率先拔出了明晃晃的武器,把刀锋架在了发难的奥兰多尔侯爵的脖子上。
失了先机的那群侍卫随从个个投鼠忌器,一时不知所措。
从惊恐中慢慢镇定下来的侯爵夫人一腔怒火直奔脑门,她狠狠的甩了一个大耳光给侯爵,响亮的耳光打得四处寂静无声,只听到她歇斯底里地怒骂:“奥兰多尔!你想杀我!我的哥哥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摩滨国里,杀人是死罪,杀至亲的人更是祸及家族的大罪!
奥兰多尔侯爵再怎么混账,也当不起诛杀妻子的罪名,闻言怒骂道:“你这个蠢女人,咱俩的账随后再算!你以为我怕你的哥哥?哼!大王子殿下马上就要到这里来,到时候,我看你的哥哥还能不能再做这个大都市的城主!”
侯爵夫人的气焰消了一半下去,她生气归生气,却知道她的丈夫跟摩滨国的大王子交好,曾经还是一起打过仗共过生死的战友,不管怎么说,大王子肯定是会站在丈夫的那一边的,她的哥哥虽然是大都市的城主,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的哥哥终归不过是摩滨国国王麾下的一个官员而已……
第49章 还有没有王法了!
巡卫队队长是个正直不阿的人, 听说有人胆敢在花神节上寻滋闹事,便带领几队人马火速赶往闹事的城门口,铁面无私地把一众身份高贵的闹事者全部抓回了城堡, 等候城主大人的发落。
看着底下一干沾亲带故的闹事者, 城主大人雷霆盛怒, 却还是有条不紊的断讼之后,才一个不落地惩处了起来。
那八个侍卫并侯爵夫人的几个侍女因为守护主人不周, 看护不力,处罚二十大板,且克扣一个月的工薪, 以示告诫。
受罚的侍卫和侍女本来就畏惧城主大人, 个个耷拉着脑袋,自觉到大管家面前领罚,没有一个有异议的。
侯爵大人带来的那三四十个侍卫也因为同样的罪名受到同样二十大板的惩罚, 不过因为他们隶属侯爵, 是侯爵的部下,所以工薪不受城主大人控制, 然而即日起人身自由被限制在城堡里一处僻静的住所中, 周围安排了侍卫严密的看管, 没有城主大人的命令,他们哪儿也去不了。
这几十个侍卫虽然心有不甘,但主人没有发话, 他们也不敢造次, 领完了罚,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跟着大管家去了偏僻的住处养伤了。
小勋爵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这件闹事之中, 但人出现在了现场,也有兴风作浪的嫌疑, 被罚到花园里捉虫子,每天捉够一百条害虫才能恢复自由,为期三天。
小勋爵乖乖的点头领罚,他也觉得自己太没用了,竟然阻止不了父母吵架,可是心里还是很委屈,父母只顾着责骂对方,一点也不顾忌会对他幼小心灵造成巨大的伤害。
不过也辛亏小勋爵的父母由来并不看重他,所以即使那两人当面撕破了脸皮,对小勋爵的冲击反倒没有太大。
侯爵夫人滋事闹事,大庭广众之下破口大骂她的丈夫,甚至大打出手,目无王法,罚处抄写摩滨国合共三十六种法律,抄漏或者抄错任何一条法律,全部作废,重新再抄,直至抄完为止。
侯爵夫人心思活络,她的近身侍女个个都会写字,而且字迹跟她的很像,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关了房门让她们帮忙抄写,一定很快就抄完!
这么想着,侯爵夫人难得的很痛快就答应了下来,跟着文官领罚去了。
可是,当每本像砖块一样厚的三十六种法典书籍摆满了她大半个书房时,侯爵夫人直接双眼一翻,往后一瘫,昏死过去了……
奥兰多尔侯爵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幸灾乐祸地发出冷笑,觉得这个大舅子还算通情达理,虽然责罚了他带来的侍卫,挫了他的威风,令他很没面子,但用这种方法拘束了那个花瓶妻子继续损害奥兰多尔家族的名义,维护了贵族的利益,勉强也是个知晓利弊的城主。
侯爵大人曾经陪在大王子的身边,多少也涉猎过摩滨国的法律,别的不说,单单是经商法则,就有完整的《税法》、《物权法》、《民法通则》等等多如牛毛的典法,其中不少的典法又分“上中下”三册,每一册的厚度又很可观,看妻子那副轻松愉快的样子,显然是没有翻阅过任何一种法律典籍的了,真真是个无知可笑的花瓶!他当初怎么就娶了这个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做老婆的呢?这婚一定要离!
暗自得意的奥兰多尔侯爵没有高兴太久,城主大人很快宣布了他的罪状,并执行了相应的惩罚。
奥兰多尔侯爵的罪状跟他的妻子的罪名差不多,可由于他身份的贵重,却给他显赫的家族抹了黑,处罚反倒更重了。
“什么!你要把我关进牢房?”侯爵大人以为自己听错,瞪圆眼睛,震惊地问。
“花神节之后,你就自由了。”城主大人冷冷的回答。
“你敢!”侯爵大人义愤填膺,大声吼道,“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城镇之滨城主,敢跟我奥兰多尔家族为敌?我警告你,别以为大都市是你的天下,你就可以乱发威!大王子很快就赶到这里,他是知道我也在这里的,到时候,哼哼……”他发出冷笑,先前的气势倒是弱了几分,很有强弩之末的意味,这也难怪,大王子是会到大都市,可他不知道大王子什么时候抵达,半个月后?还是更久?而这该死的花神节为期七天,现在才第二天!他是奥兰多尔家族的门面,高高在上的身份,跟穷人走在一起都觉得玷污了家族的荣誉,怎么可以待在又臭又脏又乱,又满是穷人罪犯的监狱里?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犯了大都市的法律,还敢拿权势欺压我?罪加一等!”城主大人的目光冷冽,挥手招来了侍卫,冷声道,“来人,马上押他下去!”两位等候多时的侍卫快步上前,狠狠地拧住侯爵的臂膀,径直将他解押出去,投进了监狱中。
“放肆!滚开!索蒂里奥!我是侯爵,是摩滨国尊贵的奥兰多尔家族的继承人!你敢这样对我!还有没有王法啦!你给我记住……”侯爵大人急怒攻心,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可惜他蛮力再大,也抵不过有点修为的侍卫,就这样锒铛入狱,成为了囚犯的一员。
“哎……索蒂里奥,这个名字,好像很久没人叫过呢。”雅辛托斯修士略显忧伤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