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记者大汗淋漓:“我没有……”
容云景打断她的话,又道:“皇室发布会是一个举国上下最严谨的场所。将‘枪手’这种并未证实的假消息传入,视为失职,严重可看做对皇室亵渎。依照法规,最高死刑。”
听见‘死刑’二字,女记者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吓得几乎腿软。在同伴的提醒下方才猛的反应过来,连忙鞠躬道歉。
“你应该道歉的不是我。”容云景眼中的冰寒终于褪去,笑意温和说:“应当是此时不在场的席画师。”
女记者幡然醒悟,奔至镜头前鞠躬大喊:“席画师,对不起我错了!”
屏幕外的席清音:“……?”
就在席清音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去认识这位太子殿下时,去拿药的管家终于归来,一手捧着水杯,另一只手上是止痛药。
头疼的原因是传承珠,一日压制一日疼,止痛药的作用根本微乎其微。
席清音冲管家摆了摆手,转身朝着画室径直走去。走到画室门口时,他忽然顿了一下,语气平淡说:“伯伯,劳驾替我取工坊里最底下的那套画笔去发布会,待会用到。”
话音刚落,门‘啪’的一声合上,外头只剩下满脸震惊的年迈管家。
按照正确的流程,席清音只要在发布会上现场作图一张,自然能自证清白。可是放在最底下的那套画笔工具……那不是‘废画’的作图工具么,‘废画’又怎可能自证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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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会选址就在席清音别墅外的山崖边,那里风景优美,场地大而广阔,将将好能容纳下受邀参加发布会的近百家媒体。
这可是近十年来都少有的大新闻,不少媒体早早的就来到了场地,就是为了能占到一个最佳的拍摄场地。
黑土豆台就是其中之一,他们本以为提前半天小时来已经十分周全,谁知道来之后一看,竟然已经没有好位置了。问了一圈方才得知,别台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有许多人昨夜就蹲守在此处了。
无法,他们最后只能将摄影机架在外圈,也就是靠近山崖的位置。
这个地方很不好,拍席清音只能拍到一点点,还有一半是悬空的山崖。观众想看的自然是席清音作画的样子,他们看空荡荡的山崖做什么?可以想象,这份素材若是交到台里,还不知道要怎样被上头狠狠臭骂呢。
越想越愤懑不平,小陈拉了拉正在架三脚架的导师,好奇问:“叔,这个席清音当真有这么火,搞这么大阵仗至于么。而且他的画都是枪手画的,我就奇了怪,网上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他呀?”
难道不是应该立即脱粉回踩吗?
导师早几年跟拍过席清音,听见小陈的话他也只是摇头笑了笑,说:“待会见到真人你就明白了。”
小陈满脸不在意,见到真人又如何,作假就是作假,这一点无可辩驳。正欲再说,远处忽然人头攒动,应当是正主来了。
小陈立即停下心思,伸头看去。
只是一眼,他立即惊的忘记言语。
来人身着华国古典白袍,风一吹,衣摆飘飘,看上去就像神仙下凡似的,浑身仙气。肩颈两边是几缕碎发,脑后的一头青丝则是松松挽起,只用一根玉簪用作固定。
单看身形,已是极为惊艳,再细看面容更乃一绝。有些人生来就是用作一眼万年的,说的就是席清音这种长相。
清冷冰寒,宛如净水莲花般孤高,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我好像明白了。”小陈苦笑出声,“只是不知这种神仙人物,到底为什么会落难至此了。”
相似对话时有发生,在场的几百号人不约而同的被席清音的身姿震撼了一瞬。
虽说网络上也流传有席清音的视频与照片,但长相再好顶多也是多看两眼,转头就忘记了,面见真人的时候不一样,那个时候会有气质加持,看一眼便足以铭记于心。
直到席清音走到作画台边,媒体记者们方才猛然回神。一时之间,闪光灯与快门声连绵不绝,刺到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席清音习以为常,单手接过管家递过来的画笔箱,另一手取过小盒子中的宣纸,平铺于案几之上。
这第一个动作就很不寻常,媒体们面面相觑,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平铺作画,这是什么奇怪的画法?”
“油画、素描,这两大画种正规御画师可都是要将画布支起来的,席清音该不会废到连基本画法都不晓得吧?”
“哎,何必还非得来个自证,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席清音不是没有听见四周溢过来的质疑,他手下的动作没有停顿,神情更是十分淡定,未曾有一丝动摇。
几千年来文明断层,世人只知观素描可以补充战斗后消耗的精神力,观油画可以修复战斗中损伤的精神力,其余画种均中看不中用,合称‘废画’。
甚至前二十几年里,就连席清音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不久前进入传承珠,这时的他方才知晓,古文明中除了素描和油画,还有一种画种久盛不衰,古人类称它为‘国画’,也就是现今‘废画’的一种。,,,,.. .. ,,,,
你恋你三十三
…… “是他的, 是他的画……”
陶笑笑天生怕爹, 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腿脚发软,捧着画作的手更是颤抖个不停。
早就听说他那早逝的大哥与席清音是故交,他爹该不会看见画忽然想起大哥,一时愤慨将怒火直接撒到他的身上吧?
好在陶笑笑的担心是多余的,陶兴昌虽然十分激动, 但原地深呼吸几下后, 勉强平静了下来。
他霍然转身,大步走向这画作的主人--某只戴着面具全副武装的金孔雀。
陶笑笑面色惊异,有些纠结的看了一眼后头正在‘排队’的画作,心中大概有了数。但旁人小声询问之时, 他还是两手一摊,满脸无辜的耸肩说不知。
陶家这一老一小的反应不可谓不奇怪,在场的所有人表情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 尴尬中带了点无措, 无措中又带上了点怀念。
不同于大部分网民窄小的眼界,只要是有资格受邀参加此次补画盛宴, 那么身份一定非富即贵, 他们中间或许有人远远的同席清音打过照面,或许有人有幸和席清音交谈两句话,更有甚者也有不少人买过席清音的作品。
就算后来的‘枪手’事件传的再凶, 但只要是亲眼见过席清音白衣盛雪的风姿,他们的心就会不停动摇,从内心深处质疑市面上有关枪手的传言。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仙人’, 说的一定就是席画师。
神仙也会艺术造假么?不存在的。
他们本能的排斥这个假设,本能的不去相信。
所有人彷徨之际,陶兴昌已经快步走到了容云景的身前,眼神极亮。
顿了顿,他满是期待问道:“是他让你来的?”
容云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将猫咪放在身后的坐垫上,大气微笑回望。
“喵呜~”猫咪焦急的在座位上打转。
就是用jio想也知道这两个满脸严肃的人在想什么!
陶老爷子昨天才收到‘他还活着’的暗示,今天就看见帝国月光捧着他的画而来,指不定心里怎么编排这段关系呢,兴许要以为他发现了当年的秘密,故意死遁背地里却偷偷的勾搭上皇室的人!
金孔雀的心思就更好猜了: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在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只要礼貌微笑就好了。
果然,微笑起到了非常大的迷惑性。
尽管陶兴昌心里几度猜疑,但旁边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他总不能直接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想了想,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朝陶笑笑招手。
陶笑笑像是丢什么危险物品一样将画作丢到身边人手中,然后战战兢兢的喊道:“父亲,我来了!”
陶兴昌说:“你来干什么,我让你拿画过来。”
陶笑笑委屈巴巴的又接过画,满脸复杂的靠近,将画递给自家面色青紫的老爹。
陶兴昌抚摸着画作上的蜡笔痕迹,抬眼瞬间精光乍现:“你知道这画是什么人的吗?”
容云景报以微笑,声线温润有礼道:“这是席画师的作品。”
‘席’这个字一出来,带给众人不小的震动。
无数人面面相觑,开始小声的交头接耳。
“老爷子不会发火吧?几年前有人把抄袭画家作品带入陶家,当场就被陶老爷子给丢出了陶家大院!”
“嘘!这可是席清音的画,能和那些阿猫阿狗的一样么!”
“虽然我也不相信像席清音这样品行高洁的人会艺术作假,但你们可不要忘记了,当年陶李言出事以后,席清音当即就和陶家没了来往。鬼知道当年那件事是不是和他有关系,要不然陶老爷子怎么就忽然不待见他了呢?”
这些人对话声音放的不大,可偏偏席清音现在是一副灵猫身躯,别的不行耳力却是一等一的好。
听到众人的讨论,他垂下竖瞳,满眼复杂。
一方面是多年来对逝去故人的长辈不闻不问而产生的愧疚,另一方面是感叹世事无常。
过去的十几年里面,在纵火事情上他一直都是毫无争议的受害者,没想到一朝被诬陷艺术造假,就连当年那件闻所未闻的恶事也可以往他的头上赖......
陶笑笑在后头冲容云景狂使眼色,时刻担心后者回答出错,老爹当场发飙把人给轰出去。
容云景完全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微笑说:“这幅画,您还方便补吗?”
“完蛋了!”陶笑笑心中哀嚎,意识到对面那个戴面具的今天是铁了心的要竞争到这个名额后,他忍不住脚步朝后挪了两步,争取离风暴中心更远一些。
倒是小猫与他的动态完全相反,它甚至还扒拉着容云景的手指头,伸头看了看。
陶兴昌全神贯注的看着画,又抬头看看容云景,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他了。”
容云景点头,说:“是的。”
陶兴昌继续说:“他的名声最近很不好听。”
容云景说:“我知道。”
“既然知道这些。”陶兴昌眉头紧皱,语气逼迫道:“为什么还要将他的画拿到陶家,你觉得我会给他那种人补画?”
容云景:“......”
沉默之际,小猫伸出尖尖的小虎牙,咬着容云景的衣摆往后拖拉了两下。
这个举动似乎惊醒了凝眉思考的容云景,他缓缓抬眼,眉目中的温和隐退,神情和电视里常露面的那个帝国月光截然不同。
别说陶兴昌了,就连席清音都是第一次看见金孔雀露出这样的眼神。
有些冷冽,又有些温柔,就像春雪消融一般,带着一种不容抵抗的坚定。
容云景眷恋的抚摸画框,说:“席画师少年成名,从执笔到现在已经作出数幅精妙绝伦的画作。这些画作有些被人买回去私藏,有些捐献到战场,为疲乏的战士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精神支柱。他的每一笔,都是救人良剂,给无数人带来活下去的希望。”
绕了一大圈,说的席清音险些都有点不好意思,容云景终于抬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陶兴昌,认真问道:“您觉得,他这种人是哪种人?”
陶兴昌愣住。
大厅里站立着的人们满脸惊慌。
多少年没有见过有人敢与陶兴昌明面杠上,忽然一下子看见了,他们还真的有些不大适应。
有不少人开始小小的激动,巴不得陶老爷子发威,将容云景当场轰出去。这样等于说陶家与容家彻底决裂,决裂的理由还是因为一个已逝画家,之后的日子可就有好戏看了。
也有人目露思索。
不得不说容云景这番话煽动性极强,以前他们只远远的看过席清音一眼,或许那个时候感叹一声天人之姿,并不会想太多。但现在被容云景这样明了的说出来,他们忍不住认真思索了一番,最后惊慌失措的发现,席清音历年来的贡献确实很大。
这样的帝国英雄,最后的结局却是因为几个未被证实的视频被人逼的跳崖而亡,尸首至今没有找到……想想都觉得让人心寒。
死寂之际,不远处忽然传来男子的声音:“你拦着我做什么,A级御画师有什么了不起,席清音的丑事还不能让人说啦?!”
人们纷纷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一男子面色激动且不耐烦,用力推了一把衣着朴素的女人。
陶兴昌皱眉:“有什么事情到这里来说。”
不一会两个人就被带到了老爷子面前。
猫咪歪着头看了两人一眼,又缓慢的转开视线看向别处。
这两个人刚刚才碰了面,男的是海家的小公子海纳,女人是肖梦,是席清音第二马甲的客户,这一点他记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