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满地的狼藉,还满着的盒子大多是衣物这样私人的物件。
纪绒便轻轻咳了一声,和他道:“那剩下的交给你自己了。”
赵泽成也看了一眼地上的衣服。
“这些都整理不了,”他他平静地和纪绒陈述,“我买了开放式的衣架子,但还没有到。”
纪绒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也接不了话,只能呆呆地看着赵泽成继续道:“我买了两个,打算一个给你,一个给我。”
他说:“你柜子里的衣服都还在呢,那些冬天都穿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36
究竟是温度变化地更快一些,还是人心变化地更快一些,纪绒从衣柜里拿隔天要穿的外套时,忽然就想到这么一个矫情而文艺的问题。
如果不是赵泽成的提醒,纪绒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还有很多东西留在那个小公寓里。
毛绒玩具和卫衣,一起买的洗发露,盖子丢了,用掉一半墨水的自来水笔。
赵泽成把大盒子小盒子套在一起,满地狼藉很快便干净很多。
他把那些抱在怀里,看纪绒很久不说话,便笑了笑:“开玩笑的,你要拿走也可以。”
“要拿吗?”赵泽成问,紧接着又说,“不过有点多,要不然下次拿,或者叫辆车。”
纪绒没有打开衣柜确认自己有多少衣服,当下也理不清自己的东西有没有多到需要叫车的地步了。
他只是很慌乱,便含糊地说了声嗯,又慌慌张张地道别离开。
至此,赵泽成与他每天的文字联系也停了。
纪绒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放到床头,躺下以后,关掉了房间的灯。
黔冰晚上照例是不回来的,房间里很静,能听见小区楼下汽车驶过的声音,还有某些住户细小的交谈。
纪绒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又侧身,掏出手机来按亮。
开了网的手机信息栏没有任何通知,尽管如此,纪绒还是确认一般点开了微信,往下滑到赵泽成那一栏。
赵泽成在几天前和纪绒说了晚安,纪绒也回了他。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放假的日子很无聊,纪绒中级班的课没有寒假,因此唯一的值得出门的事便是去上课。
他每天徒步出门,十五分钟走到新教室的地址,花五块钱买面包牛奶做晚饭,然后听一节已经令他提不起什么兴趣的课。
好在中级班的老师不是叶芊芊,没有每节课下课检查大家尾巴长度的习惯,纪绒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非要拉着他从五楼往下跳。
要不然纪绒可能下一秒就要被发现尾巴和兔子一样短的事实,然后重新扔回叶芊芊的管辖范围。
这样的日子过了小半月。
狐族没有过春节的习惯,纪绒也只能从沿途挂出的红灯笼以及越贴越多的春联判断出来,距离除夕这天已经越来越近。
街上的人也多起来。
他们这一块属于b市郊区,整治力度不大,因此年味还算浓,沿途会有一些支起来卖年货的小摊位。
卖地东西大同小异,春联红包香火,也有一些带一些花生米等小食。
纪绒路过其中一家的时候眼尖地看到与别处不同,这里还摆了一些小香囊,便蹙足下来。
店家很热情,同纪绒道:“小哥南方人吧?这是我们那边的特色,苏绣,什么节都好送人的。”
纪绒没有否认,他拿起其中一个看了看,红色的缎面上修了俩只鸭子,还有一些看不清的小字,里面是鼓囊囊的一团,有一些草药的香味。
“诶哟。”店家笑了笑,道,“小哥好眼力呀,这是最后一个了,送给对象,保准喜欢。”
“最后一个?”纪绒不太懂。
他看桌上明明还有一排都是差不多的红色香囊,也不明白大娘为什么说是最后一个。不过大娘介绍的热情,纪绒呆了许久,又不贵,他就还是掏钱买了下来。就当体验一下与他无关的年味。
现在的付钱方式都时髦,哪怕只是临时出摊的老大娘也有二维码的。
纪绒掏出来扫了,刚付完钱,信息栏忽然跳了跳。
纪绒看见来信人是赵泽成的时候,眼皮也跳了跳。
赵泽成给纪绒发了两张图,一张是柜子里纪绒的衣服,一张是空着的新衣架,纪绒注意到背景里还有一个衣架,已经挂满了他上一次带的衣服。
赵泽成问他:明天来拿可以吗?
纪绒想了想,也问赵泽成:叫车吗?
“明天就不用了吧,”赵泽成很快地回,“明天我载你好了。”
纪绒好像还是习惯于被赵泽成安排,于是乖乖说好。
第二天还是个晴天。
不知道是不想面对还是怎么样,纪绒故意赖了很久的床,吃完午饭才慢吞吞地过去,到的时候已经三点多。
赵泽成是围着围裙来开门的。
很浓的饭香味随着他开门的动作从屋子里飘出来,第一秒裹住了纪绒。
“衣服就在里面我没动,”赵泽成说,“盒子我也还没扔,想着你可能要用。”
他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忙着揭锅盖:“还有那个衣架,待会也一起带走吧?”
纪绒捏了捏手心,他不知道说什么,点点头说了句好,走进卧室里去。
床单被赵泽成换掉了,床头柜也摆了一些上次他带回来的瓶瓶罐罐。虽然没有大变,但乍一看,已经是不一样的房间了。
与纪绒在的时候,不一样的房间。
纪绒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有些鼻酸。
他蹲下来,先打开了最下层的抽屉,把自己留在这里的内衣裤袜往盒子里扔。
纪绒留在这里的东西不多,但很零散,整理起来也不轻松,等他差不多都理好,赵泽成的一大桌子菜都上桌了。
纪绒走出来想和他打声招呼,赵泽成正好在摘围裙,他很自然地说了一句:“吃完再走吧。”
桌上的东西多的不像两个人可以吃完的。
赵泽成看了纪绒一眼,纪绒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自己的疑问,但赵泽成没有解释。
两个人都沉默地坐下来。
纪绒吃得食之无味。
吃到一半的时候,赵泽成忽然站起来,跑过去打开电视,又拿了一壶酒。
赵泽成说喝一点,然后也不等纪绒应声,已经给他倒了一些。
电视节目的光映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主持人的语气欢快,说:时光飞逝,一年又这样过去。
纪绒注意力不集中,没有仔细听,只是觉得电视机里的声音越欢快,自己的心情就越差,像被什么抓住捏紧了一般。
赵泽成碰了碰他的杯子,拿起来喝了一口。
纪绒抬头看他喉结滚动,便也抬起自己的。
纪绒第二次和赵泽成喝酒了。
上一次他请赵泽成,方式拙劣,不欢而散,这一次赵泽成请他,结局大约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酒还是那么难喝,纪绒灌下去一大口,辣地自己差点呛住,眼睛顷刻就红了,脸也热起来。
赵泽成看了看他:“好喝吗?”
纪绒说不好喝,他酒量太差,光是一口已经有些头晕,忽然又想起来赵泽成要开车的,便拽了他拿着酒杯的那只手:“你要开车。”
纪绒看赵泽成的嘴巴抿了抿,他转过身来看着纪绒,好像很无奈,问他:“这样也要走吗?”
“什么?”纪绒皱眉。
赵泽成笑了一下,他伸手摸纪绒的头发,又戳他的脸,轻声道:“不走了吧?”
纪绒不明白赵泽成怎么回事,怎么反反复复,自相矛盾。
刚刚还要求他自己收拾,现在又叫他不要走。
纪绒挥了他一下:“不走你干嘛叫我收拾啊。”
纪绒觉得委屈极了,不明白为什么他和赵泽成,永远是赵泽成说什么是什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要听话,不明白为什么赵泽成说不要走,他就真的不想走。
纪绒说:“你凭什么…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收拾啊,放进去的时候,明明是两个人一起放的。”
纪绒的眼角有些红,他方才在房间里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鼻酸一下子全回来了,热气不受控制的上涌,叫他眼眶湿润。
“凭什么呀,”纪绒又说,他伸手锤了赵泽成一下,“凭什么你叫我来就来,叫我走就走。”
他看似怒气冲冲的看着赵泽成,实则软弱好欺,没有任何杀伤力。
赵泽成只是又戳了戳,纪绒就哭出来了。
“你叫我回你,我也,也回了。”
眼泪顺着纪绒的脸颊滑下来,没能沾湿太多皮肤,便被赵泽成的大拇指挡住,轻轻擦掉。
纪绒不给他擦,侧了侧脸要自己抹:“可是你又不发了,老是骗我。”
赵泽成真的太可恶,他居然还在笑。
“你不许笑!”纪绒喊了一声,他喘着气,鼻头也红了,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骂赵泽成,“又骗我回来拿衣服。”
纪绒哭着说:“我一点也不想拿,拿衣服的时候,好难过。”
赵泽成从位置上站起来,蹲到纪绒面前来。
“不难过不难过,”他抬手给纪绒擦眼泪,轻声哄他,又笑,“我不是故意的,不拿这个理由,怕你不过来。”
电视里,主持人们终于结束了吵闹冗长的开场,一致宣布道:“我们台上的所有主持人,给全国各族人民,全世界的中华儿女,拜年了!”
“……”纪绒停了停,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闻,瞥了电视机一眼,愣愣地抽了下鼻子。
赵泽成捧着他的脸笑出声:“小狐狸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新年快乐。”隔了一会,赵泽成说。
纪绒的眼泪还在流,和电视机的背景音乐以及全国阖家团圆的美满氛围大概都格格不入。
赵泽成也是最不负责任的请求原谅者了,居然在除夕这一天惹人哭,还要道德绑架。
“绒绒就原谅我吧,大过年的。”赵泽成开玩笑。
他笑了笑,不过很快又停下来。
也许是单膝下跪的姿势本身就自带一种庄重感,赵泽成仰头看着纪绒,看起来认真而严肃,说出的承诺都仿佛真实可信,永久有效。
“以后什么都不骗你了,”赵泽成说,“以后一定言听计从,知错就改,不变心不变坏,上缴工资,洗衣做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终于快写完了……这文真的写的很艰难orz,结尾这几章等我有能力改再回来改吧,暂时就只能写成这个狗样了【。
37
这一次的赵泽成仍然没有听到纪绒的好,但很幸运的,这一次他也没有听到不好。
赵泽成替纪绒擦了眼泪。
公寓里没有第二张床,沙发也并不能折叠,睡不下一个人。所以这一次赵泽成也免于在客厅入睡。
他替纪绒简单地擦了脸,两个人安静地看过节目,就像以往的任何普通的一天一样,在同一张床上入睡,醒来。
假期的日子很无聊,节后的节目更是稀少而无趣。
大多数电视台都在循环播放昨天的春节联欢晚会,少数则在循环播放以及看了十几年的经典电视剧。
纪绒都不是很爱看,因此只能一边无聊地听听声音,一边看赵泽成在厨房做饭。
这很奇怪,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发生实际上的改变,但赵泽成做的那些,好像也不是那么那么叫纪绒接受不了了。
因为比起这样,纪绒好像更讨厌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坐在公寓里。
初三这天,纪绒收到了意外的短信。
单方面拉黑了纪绒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大发慈悲地把他放出来了。
黔诺发了张图片过来,简单地说:我生了。
纪绒先是看见的文字,整个人都是一震。
图片是一张小朋友的小手手。
粉粉短短的,很胖,很可爱。
纪绒的脸上忍不住就勾起一个笑来,在屏幕上碰了碰。
赵泽成见了,便往他这头靠了靠,问他:“笑什么。”
纪绒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调查程度,因此含糊道:“有个朋友生了小宝宝。”
赵泽成大概是没查黔诺的,表现地有些惊讶:“狐妖吗?和——”
他说的激动,人都挺直了,不过很快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又软下去,笑了笑:“遗留职业病。”
纪绒没说什么,他低头慢吞吞地给黔诺回复:“好可爱。”
没几秒钟,黔诺就回了一堆宝宝的图片给他。
“应该不是人吧。”赵泽成静了几秒,又说。
两个人的关系虽然乍一看已经恢复和谐,可说起这些敏感的话题,还是会难以避免地有些尴尬。
纪绒很轻地嗯了一声,也没有说付尹的身份。
赵泽成便不再问了。
“很胖。”黔诺在那头说,“快十斤了,妈的,生死我。”
纪绒忍不住笑起来,问他:“你们要回来吗?”
黔诺说暂时不了:“他太小了,付尹说小时候在海边长得会好一些。”
纪绒依稀还记得刚刚第一次见付尹,黔诺和他在楼下对峙,分开以后恨不得把付尹弄死。再后来,黔诺要去温暖的南方,与纪绒分离时,和他说生了丢给付尹,这辈子就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