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绒侧了侧身躲开赵泽成在他腰间的手,两个人便又停下来。
“你让我自己走。”纪绒说。
赵泽成也不说话,只是纪绒尝试自己走的时候,赵泽成就使坏让他动不了。
这实在太卑鄙了,几十节的台阶纪绒尝试离开三四次都没能成功。
完全走下台阶时,赵泽成的手还扶在纪绒的腰上。
而也许是他们这样走走停停过于惹眼,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总会回头望一眼,在看见他们的瞬间,纪绒总觉得所有人都放出了八卦的光。
有的带着兴奋,有的带着恶意。
纪绒只好妥协,他加快了一点脚步,把书本抱在胸前,叫赵泽成走快一些。
赵泽成腿比他长这么多,当然是很轻松的。
两个人竞走一般越过西校区的教学楼和第一食堂。
雨也的确如赵泽成所说,越下越大,几乎组成一个雨帘,将两个人困在雨下。
纪绒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他和赵泽成重新见面以后,最长的时间的相处都在雨里了。还总是很大,光声音就叫人讨厌,吵的人心绪不宁,没法思考。
赵泽成忽然停下来,纪绒便也被迫停了,听他说:“往这边走吧。”
雨大的几乎看不清路,纪绒分辨了一下,才看清那个不是去校门口的方向。
纪绒今天只有一门考试,是打算要回家的。
“去干嘛?”
“雨太大了,”赵泽成道,“你打车坐公车都不方便,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雨的确是很大,大到人们从他们身边经过,都已经无暇顾及抬头看他们。
纪绒抬头与赵泽成对视,随即又没有缘由的想到了那天赵泽成的那句问话,赵泽成问他要是离开协调处,会不会原谅他。
那之后赵泽成没发过别的讯息来了。
纪绒当时凭借文字判断不出赵泽成说话的真心假意,但好像,与人面对面,也很难。
因为纪绒想,赵泽成从前在教室里叫他的名字,同他暗搓搓地调情。
在黑夜里拉他的手,问他冷不冷。
亲在纪绒的脸上,耳鬓厮磨地说他可爱。
以及现在的这一刻,没有哪一个,纪绒判断地出来,是真情还是假意。
赵泽成看纪绒不说话,便又问:“可以吗?”
纪绒没回答可以不可以,他也问赵泽成:“你知道论坛里那个帖子吗?”
赵泽成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那段时间揪心于寻找纪绒,学校和协调处的工作都不怎么上心,更别说是被人告白这种小事了。
不过事情闹大以后,校领导找过他谈话。
赵泽成懒得处理,自然是用了一些特殊的方式去解决。
“怎么了?”赵泽成说,他皱眉,“有人说你吗?”
纪绒看了赵泽成几秒钟。
“不是。”纪绒想了想,告诉他,“我们这样,别人看见了又要拍照了,你以后不要再——”
赵泽成好像没有在听纪绒说话,他没说完,赵泽成便抓住了他。
赵泽成的车停在第二教学楼楼下,离得很近。
车里要比外面暖和得多,副驾驶扑着以前夏天没有的和车内风格完全不符合的毛毯以及靠背。
赵泽成则伸手按开了阅读灯。
他好像没有打算马上开车。而是清了清嗓子,告诉纪绒:“我辞职了。”
“协调处那边,”他又加了一句,“这边我也不介意为了你辞掉。”
纪绒不知道说什么,他抱着安全带。
赵泽成便发动了汽车。
这一次的行驶要比海上那次安全温暖许多,目的地鲜明,没有大风大浪的危险,而且空间干燥,凭借性能良好的车辆隔绝出一方舒适明亮的世界。
赵泽成说:“其实那边的工作,也不是都那么坏。”
他企图解释:“很多妖精,在今天的人间生活地很艰难,我们…也做好事的。”
赵泽成今天的话好像特别多,纪绒一声也不应,他也一直说。
“和你们狐族是一直有一些矛盾,我也努力反馈了,”赵泽成又道,他有些自嘲地一笑,“其实我也没那么神通广大…能做的事不多。”
他侧头看了看纪绒,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纪绒猜想,总是和我们和好吧,原谅我吧,同样意思的话。
但纪绒心慌地想不好怎么回答,因此车一停,他便赶快开门跑了。
赵泽成在后面喊:“纪绒!”
他的声音轻下去:“至少微信回我一下吧。”
纪绒很快跑进楼道里,回头也看不到赵泽成了,可声音的传播不沿直线,所以纪绒还是听见了。
他抱着书靠在墙上喘气。
黔冰恰好从楼上下来,与他打了个照面。
黔冰黔诺与大多数优秀的狐妖作息相似,纪绒回来以后都没见过,两个人都愣了愣。
黔冰愣过以后飞快地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没带伞,怎么回来的?”黔冰敏锐地说。
纪绒刚想编个理由,黔冰已经很兴奋地问他:“赵泽成送你回来的吗?”
纪绒:“……”
“你怎么…”
纪绒还没说完,她已经跑出去了:“我靠,走了没有啊,给我搭一下车啊,老娘今天化了美美的妆,非常不想淋雨。”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更新的慢,除了一如既往的卡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搬快递把手给搬坏了,就一个超大的高压电饭锅,重地超乎我的想象,从小区门口搬到家里,晚上手就开始抖,第二天也没恢复,去药房问了下,说是肌肉损伤……所以说双十一有风险,购物需谨慎……
35
赵泽成的车还没开走,纪绒走出去,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黔冰居然真的要上赵泽成的车。
黔冰撑着伞拉开前座的车门,两人似乎交流了什么,然后就看黔冰一脸不爽地出来,关上车门,又去开后座的车门。
纪绒看着她蹬着高跟鞋跨进去,然后车门一关,真的走了。
纪绒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几秒,接着拿出手机来。
他被黔诺拉黑了,黔冰的微信还是有的,很快调出来,不敢置信地问她:“你上赵泽成的车吗?”
黔冰回的很快:“干什么?你放心,我不会怎么样的,先不说他这个人渣,我还会抢你男人不成?”
纪绒一点也没有办法理解。
她又道:“我今天要party去,不是狐妖的,你放心!是个什么什么模特聚会,我去看看,说不定能搞个公司签,童星出道!”
纪绒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尝试着问道:“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若是说上回群里骂赵泽成的佼佼者,黔冰必须有一份。
这一次黔冰隔了一会儿才回:“我是不喜欢他啊,但他找你找的那么惨,上一次来家里,感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反正你们都在一起了,我还能弄死他吗?”
“……”纪绒愣了,“你从哪里听说…我们在一起了?”
黔冰也愣了:“你不是都和他见过父母了吗?”
纪绒想起了上一次他和黔诺说一半便再无机会继续地对话,感觉有些委屈和无奈,可同时,却无法忽视的有一些松口气的感觉。
纪绒还没来得及分辨这股松口气究竟源自何处,他的手机已经又响起来。
这一次不是黔冰,是更恐怖的消息方。
班里的学习委员紧急下达通知,说是由于原本安排在明天的考试试卷出现泄漏,所以只好把高数提前。
纪绒的复习完全是卡着考试顺序来的,他高数还有半本没看呢。
纪绒也想不了别的了,先奔回家掏出了高数。
等不会的部分差不多看完一遍,天早就完全黑了。
纪绒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
一些因为没开网而滞后的消息也一个个的蹦出来。
班级群里因为换科目这件事叫苦连天。
学习委员因为怕大家没收到,又连着通知了两遍。
一些无关紧要的订阅号在给纪绒发广告。
黔冰大概是下车后说:“帅还是帅的,怪不得能骗到人。”
纪绒心情复杂,没回她这一句,退出来,下一秒,又收到一条新的。
信息是赵泽成发来的,他说:“晚安。”
纪绒是很懒的那种人,但是他还是在回家以后,把墙上赵泽成的画报摘了下来。
这时候半关的窗户倒映屋内的灯光,映出纪绒的小半张脸和那面纯色的墙面。
纪绒从来喜欢把窗户开成这样复习,从前也没觉得那面墙空着怎么样,现在却不由觉得它有些许空荡。
可能一些地方一旦挂了点什么,看惯了,就再也空不得了。
纪绒站起来,于事无补地把窗帘拉上了。
不过他一扭头照样还是看得见那面墙。
他想起来赵泽成今天说话的语气,很轻,很远,叫自己名字的时候搞得要宣布什么世界宣言,结果也不过提了个回他微信这样卑微的要求。
要答应吗?
纪绒躺到在床面上,他抱着玩偶滚来滚去,头发也滚乱了。
大概滚了一刻钟,纪绒从枕头里探出头来。
他飞快地抓过手机,迅速打了晚安两个字,按下发送。
然后纪绒仿佛觉得手机烫手一样,把它反扣到桌面上,不再看了。
有了第一次,纪绒便突破了心理屏障。
他与赵泽成聊天逐渐变得平衡起来。因为赵泽成也并没有得寸进尺,每天发送的内容都是一些稀疏平常而易于回复的语句。
整个考试周,纪绒也没有再遇到赵泽成。
学校里的人烟越来越少。不少科目靠前的同学已经拉着行李箱去搭校门口的地铁。
纪绒的运气不够好,最后一门考被排在最后,不幸成为全校最后一波放假的同学之一。
考完后,教室里爆发出一阵解放了的欢呼。
纪绒抱着书顺着人流出来,被冬日的冷风吹着,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寒假已经来临,一年也快过去了。
他在这半年经历了太多事,不说跌宕起伏,也算是曲折离奇,便叫这半年过着格外地长,以至于忽然就要结束,倒叫人有些无措。
班级群里先前沉寂许久,到了期末倒是热闹。
之前对答案的一堆,这会儿又都在发自己的行李多少。
纪绒一般没有静音的习惯,走到哪里都在发出叮咚的声音。
他听了一路,终于忍不住要拿出来处理一下,但刚刚按开,又被身后的一辆中型货车按了喇叭。
纪绒便有些无奈的往后退了退。
车辆在他前面不远处停下来,外壳喷着xx搬家,一副很专业的架势。
纪绒忍不住想不知道是哪个小土豪,搬个行李回家也要这样做作。
他没有多想,往前又走了几步,看司机先走下来,穿了一件橘黄色的制服,然后是两个搬货的穿着一样衣服的员工。
副驾驶的人下的最慢,似乎在处理什么,下到一半,手撑着车门没有动。
那只手很好看,指节分明,精致又让人觉得有力,纪绒多看几秒,便觉出有些熟悉。
这只手也很快动起来,赵泽成处理完手里的东西,从副驾驶跳下来。
两个人都愣了愣。
纪绒这才反应过来去看,车辆的后方并不是学生公寓,而是与学生公寓外部建筑相似,但纪绒更熟悉的教师公寓。
赵泽成也往前几步,走到他眼前来:“怎么跑来了?”
纪绒实话道:“走错了…”
赵泽成的脸上眼见着露出一些尴尬与失望混杂的表情,不过他恢复地很快,又自如地对纪绒讲:“我正好搬家。”
“那边的工作不做了,以后就都住这边了,方便一些。”
纪绒不知道说什么。赵泽成身后的工作人员已经行动起来,两两一组,把车里打包好的纸箱往里运。
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他忍不住猜测,里面都是些什么,该摆在什么部位。
赵泽成会不会替换掉什么,会不会扔掉他喜欢的配饰。
纪绒像一个家庭里对新家没有话语权的孩子,因为拥有过而现在已经与他没有干系的东西而有些苦涩。
“那你忙。”纪绒很客气的说。
“绒绒。”赵泽成忽然喊他。
纪绒刚想抬起来的脚步便顿住了。
赵泽成好像斟酌一番,才提出来:“要不要帮我?”
一定是冬天的室外太冷,而校园里人烟稀少,无处可去,纪绒才会答应他。
他也没有轮到搬什么重物。
事实上,除了工作人员一开始抬的几个大的纸箱,剩下的箱子都不过抱个满怀的大小。
里面也并没有纪绒想象中会让公寓发生翻天覆地的东西。
大多数是一些带有宗教色彩的瓶瓶罐罐,很普通的被褥衣物,最大的一件则是组装吧台。比原有的要宽出一倍,也更长。
他们将小东西都先安置好了,最后才将原来的小吧台拆掉,将赵泽成带来的这一个安上去。
快装完时,赵泽成忽然说:“下次你再复习,我们就可以面对面…”
他说道一半便停下来,纪绒也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