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绒感觉到他的动作用力了一些,用大拇指在纪绒的嘴唇中央按下去,碾着他揉捏了一圈。
“绒绒。”赵泽成又说,他靠纪绒很近,声音轻而沉,“我好想你。”
说罢,按在纪绒唇上的力道消失了,更柔软的东西热切的贴上来。
赵泽成的唇还没有被雨水浇冷,居然要比纪绒的暖上许多。
但贴上的一刻,纪绒什么也没感觉到,他只觉得脑袋里翁地一声,当初在教室里听到暴毙两个字时遍体身寒的感觉再次侵袭了他。
纪绒的脑子里自动就生成了赵泽成七窍流血的画面。
说来很可耻,纪绒大概真的很无药可救,钱露的文章写了这么多,赵泽成骗了他这么久,所有狐妖都在骂他,诅咒他,但纪绒还是想赵泽成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纪绒的挣扎开始变得疯狂,他奋力挣脱了赵泽成的压迫,膝盖往上一顶,在赵泽成的轻呼声中,将人朝后翻了过去。
“你别碰我!”纪绒朝他大喊,“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啊?!”
船只可能开出了暴雨区,风雨变得小了一些,月光也些微的透出来。
赵泽成怔愣在雨里,他的眉头似乎皱了皱,问纪绒:“什么?”
黔冰毕竟只是个小学刚毕业,涉世不深的小女孩,赵泽成并没有花很多力气,就从她身上知道了来龙去脉。
当事人当天第一次看到钱露那篇讨伐他的,在狐妖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纪绒估计也看了的文章。
黔冰在他边上冷冷地问:“没骂错吧?就是你吧?”
他们同坐在纪绒的房间,黔冰被赵泽成用特制的绳索捆住了,但表情并不畏惧,还时不时翻他的白眼。
赵泽成说是,黔冰便切了一声,道:“人渣。”
赵泽成抬头看她,黔冰有一瞬间畏惧的抿了抿唇,但很快眼神又坚毅起来,似乎是在说:“你今天就是弄死我,你也是人渣。”
赵泽成又越过她,去看纪绒挂在墙上的他与纪绒两个人的合照。
赵泽成没有反驳黔冰。他想象了一下,纪绒看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与表情,纪绒在公路上失魂落魄地走着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钱露的文字,虽然过于恶意浓重,还有些人身攻击,可阐述的基本上都是事实。
只是以前的赵泽成没有想过,这样做是不是人渣。
他从前不是很在乎性命的,人的也是,妖的也是,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
上面有指令,他就去做。
要达到什么,便去执行。
与他在学校教学,凭借abcd给分,没有什么不同。
但这一次好像不一样,赵泽成有了喜欢的人,是只小狐狸,是他伤害的群体的一员。
赵泽成第一次学会换位思考,知道从纪绒的角度出发,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样一个,作恶多端,不值得信赖,甚至有可能会给他造成伤害的人渣。
怪不得他的小狐狸要跑。
黔冰大概以为赵泽成一动不动都在看她,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道:“你想怎么样啊?”
赵泽成把头侧开了,没同黔冰解释什么,伸手打了个响指,绳索便自动散开。
赵泽成问“什么?”他的脑子里一下闪过很多,越来越亮的月光叫纪绒脸上的泪痕也变得清晰可见——纪绒在悲伤,而不是生气。
这个认知让赵泽成推翻了原先的理解,他看着纪绒,一些细小的,原先没被注意到的事情忽然清晰起来。
比如纪绒的离开太像计划已久,严丝合缝,不像是突发行为。
赵泽成怔愣片刻后,开口问纪绒:“绒绒,你为什么要跑?为什么我碰你会有事?”
纪绒抬起头来看他,人却往后缩了缩。他自己功课这么差,没想到居然还有教授别人的一天。
纪绒说:“你们不是亲自抓了陈子蜜吗?”
“他男朋友…被她活活吸死了。”
纪绒这时候想起来刚刚幻想中的画面还觉得后怕,声音也不自然的抖起来:“我在网上看见了,她男朋友七窍……”
“绒绒。”赵泽成打断了他。
纪绒闻言与他对视,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他冲赵泽成摇了摇头:“我不想你出事。他们都骂你,但我不想你出事。”
赵泽成很轻地笑了一声。
纪绒感觉到自己忽然被一股力道猛地抓过去。
雨好像渐渐停了,纪绒浑身湿透,落进赵泽成同样不堪,但好歹比他要温暖一些的怀抱。
赵泽成紧紧地抱着纪绒,庆幸之余,又有点好笑,他告诉纪绒:“我不是普通人。”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改到头秃……写的不好也体谅一下吧,作者跪在这里了
29
船只又向着预设的方向行驶了一段,最终停靠在距离j岛最近的y市。
两个人方才浸在雨里感觉倒还好,雨一停下,湿透的身体暴露在干燥流动的空气中,反而很快遍体身寒。
赵泽成就近开了一家宾馆,把纪绒推进标间的洗浴间,自己则拿了条毛巾去外面的公共浴室。
纪绒早脱了那件厚重的雨衣。
热水自蓬头喷洒出来,浇筑在他的身上,大约冲了几分钟以后,纪绒的体温才同神志一起有了些回温。
纪绒在热水的冲泡下回忆今晚特殊的变故。
赵泽成不是纪绒猜想中的那样继续按部就班地过着以前的生活。
赵泽成在找他,且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他的所在地,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孤身便来了。
光是这样想一想,纪绒就觉得有一些不切实际。
因为仅仅是在赵泽成出现前的几分钟,纪绒还在猜想,被处死刑的人换成自己,赵泽成也大概无动于衷。
可赵泽成刚刚抱他抱得那么用力,又好像很在乎他,给了纪绒一点不可避免的幻想。
幻想若是刑场中央的人换成纪绒,赵泽成会悲痛难当,奋力营救,或者…至少不该是面无表情。
可随即,纪绒又觉得自己或许再次犯了高看自己的错误。
他伸手将热水按掉。
过高的水温使得纪绒的身上手臂上红了几块,像生了什么过敏类的皮肤病。室内的温度也还很高,满室氤氲的热气。
纪绒的手还停在旋钮上,已经开始发起呆来。
一直到热气跑了大半,寒意重新回笼,纪绒才动了动,擦干身体,没得选择地套上旅馆提供的浴衣。
赵泽成没有发呆这个步骤,已经早就洗完了。
他仿佛就专门在等纪绒,门一打开,纪绒就看见赵泽成从床上站了起来。
纪绒被他搞得顿住,他手还维持着用毛巾擦头发的动作,看赵泽成越来越近。
不多时,纪绒的手便被更大更热的手掌覆盖住。
纪绒一时还没有从小心翼翼的“暴毙”设定里出来,下意识便抽开。
赵泽成也没强求,只是继续拢住了毛巾,替纪绒左右擦拭。
纪绒垂着头,他头发细软,是很容易干的类型,已经不再滴水,只是还半湿着,偶尔贴到他的脸颊。而赵泽成的动作轻柔,几乎让纪绒觉得这样没有效果。
他的视野里是自己几根垂下的发,赵泽成半露的胸膛,以及他们的同款浴衣,随意打结的棉质腰带,和他与赵泽成面对面地两双一次性拖鞋。
不知是什么缘故,赵泽成的拖鞋比他的要大,这样看,还有点像情侣物品。
纪绒不自然的动了动脚趾。
赵泽成则稍停了下动作。
纪绒感到毛巾被拿开,视野里赵泽成的手肘出现又消失,大概是换了一面,又重新替他擦起来。
纪绒抬手抓住了赵泽成浴衣的袖口。
赵泽成的动作便停住了,问纪绒怎么了。
纪绒想了想,问他:“真的没事吗?”
赵泽成很轻地笑了一声,为了证明没事,还伸手掐了纪绒一下,告诉他:“真的没事。”
纪绒便不再问了。
而事实证明,太过温柔的擦拭果然没有什么效果。
这一天擦干头发所花的时间要比纪绒从前长得多。
等他的头发终于被擦到毛巾已经吸不出多余的水分时,旅馆的门铃响起来。
外面的人扯着嗓子喊:“赵先生的外卖!”
赵泽成提了两大袋子进来。
两床中间的小床头柜明显是不够放的,他把屋里唯一的茶几搬到纪绒的床边,将食物一一码开,都是各色的肉食。
赵泽成一边放,一边说:“我记得最早出去开房,买的是粥,当时是真的不知道你不爱喝。”
不用赵泽成说,纪绒也想得起来,那一次和这一回情形太像了,只是当时好歹有个沙发,这个宾馆则太低级,连椅子也没有。
纪绒没有和赵泽成一同回忆,他专注眼前,问赵泽成:“要去前台借一把椅子吗?”
赵泽成正好把东西都摆完,揭开的盖子都放在一边,直起腰来看了纪绒几眼,道:“不用了吧。”
说罢,立刻又道:“要我喂你吗?”
纪绒愣了愣,他不清楚这个是赵泽成模仿先前与他开的玩笑还是什么,但纪绒很快摇头拒绝了他:“不要。”
“嘶…这个回答,好像不够过关。”赵泽成说。
纪绒没明白,赵泽成便背书一般,平直地叙述道:“参考回答:看出来了还问。我要吃那个先。当然要啊,拿餐具好累哦。”
赵泽成笑眯眯地看着纪绒,问他:“选一句?”
纪绒:……
他还没说什么,赵泽成已经自作主张地走过来。
纪绒觉得自己就像一根被提线的木偶,本人因为迷茫而无比木讷,牵住他的线是莫须有的期待幻想,而牵线人的狡猾的赵泽成。
所以赵泽成叫他往西,他就只能往西。
赵泽成从身后拥上来,他的身上很暖,肌肉多,前胸比纪绒的后背都要硬,却也很踏实,安稳地托住了纪绒的战战兢兢。
“我没事的。”赵泽成仿佛知道纪绒什么,第一句便开口道。
他一只手揽着纪绒的腰,另一只拿着筷子,头靠在纪绒的肩头,先夹了一块红烧排骨。
赵泽成拉长了声音啊了一声,像哄什么小孩一样把肉递给纪绒。
纪绒张嘴吃掉了,不过没怎么尝出味道来。
接下来的几口,也都差不多。
纪绒看赵泽成一味塞给自己,忍不住说:“你自己吃点吧。”
不过赵泽成没有吃,他照旧喂纪绒,只是语气正色了一些,用严肃的声音喊纪绒的名字,同他道:“纪绒,之前的事,我要和你道歉。”
赵泽成离纪绒太近,姿势也过于亲密。
纪绒这时候才意识到赵泽成是真的狡猾,因为这样,他一道歉,自己就好像连不原谅的权利都没有。
“骗你是我不对,一开始我去酒吧,是为了抓陈子蜜,”赵泽成说,“我看得出来你和黔诺是狐妖,所以你过来的时候,我没有拒绝。”
“后来在房间里,因为他们忽然找到重要线索,所以就走了。”
赵泽成说着笑了笑:“在学校又遇见,真的是意外。”
“那时候我们的线索链恰好断了,上头怀疑是你们族内在帮他,”赵泽成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多花几天,才能打入你的内部。”
“再去找酒吧找另一只狐妖,和他上床,那样打入吗?”纪绒问。
赵泽成的筷子停下来。
隔了大概有一分钟,他告诉纪绒:“对。”
纪绒的上下嘴唇抿在一起,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其实在纪绒的价值观念里,忠实,专情一类的词汇,所占的比例本来就不该很高。他们自己就是靠不断换人吸取精气活下去的族群,也不该付诸真心,也不该强求他人。
只是纪绒付了,所以就还是会难过。
正沉默着,赵泽成拦腰一抱,将纪绒整个人翻转过来,两个人成了不得不面对面是姿态。
“那是以前,以前没认识你。”赵泽成又说,“除了刚刚说的,别的都没有骗你,我说喜欢你,也是真的。”
“以后不会了。”赵泽成说。
从纪绒的角度,能看见赵泽成的手动了动,握住了他的。
赵泽成的手比他大很多,又总是暖的,很容易骗人成功,握住的时候,让人家以为他万般珍惜。
纪绒从前很信,但现在却难免不安怀疑。
纪绒没有说话,赵泽成拿过一旁的纸巾给他擦嘴,纪绒也没有反抗。
但赵泽成擦完了,盯着他往前倾的时候,纪绒还是躲了一下,躲掉了这个吻。
当天,两个人是分开睡的,第二天早上起来,赵泽成的床位上已经空了。
中间的床头柜被留了三个字,赵泽成说他去买早饭了。
纪绒便自顾自起来洗漱。
镜子中的人衣衫凌乱,因为浴衣的袋子松了,而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卫生间又没有别人,纪绒便没有管。
他按部就班地刷完了牙,再要换上昨天洗净烘干的衣物时,纪绒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对。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几秒钟,眼神眯起来,疑惑地松开,又眯起来。
几次三番以后,纪绒发现原本已经到他耳垂处的尾巴都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