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岩石风化千年,冰霜冻结,不时有呼呼风声自远处而来。从这里往前看去,神秘幽深,人走进去,几千年,几万年,不再归来。
其实也挺好看的,有种悲凉的壮美。沈玥想。
她叹了口气,眨眨眼睛缓和一会儿,才自怀中的布环拿出来。
印着米老鼠图案的卡通碎花布,中西结合的典型,款式老旧得不像样。但料子却是极好,柔软舒适。
宠物店里好看精致的项圈很贵,沈玥于是从针线包里找出了一些碎布料,缝制成三条细布条,又填充上从枕头里掏出的棉花,编织成环,球球于是拥有了自己狗生中的第一只项圈。
又土又陋,充满爱意。
项圈已经十分老旧,洗得泛白,但大概是这丑布料特别实用,项圈得以一直保存至今,沈玥一直将它带在身边。
但现在不需要啦,永远不需要了。
沈玥轻轻吻了一下项圈,亲昵地吻上笨狗狗的鼻子。而后,郑重将那只项圈放在岩石上,留在空荡荡的裂谷口。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项圈,转身离开。
但,就在她快要走下山坡时,沈玥听到风里一丝细微的动静,像狗爪子在地上抓爬出的轻微吧嗒声。
下意识回头看去,沈玥的视线里出现一抹灰色的身影。
她觉得自己大概终是疯了吧。
那片灰色的皮毛逐渐变得清晰,哈士奇步伐缓慢蹒跚,毛发凌乱,正缓慢向着裂谷口走出来。
“……球球?”
沈玥呆愣地看了好久,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她呼吸急促,颤抖着手脚踉跄往那边扑去,险些跌倒。
球球饿得皮毛紧紧贴在肋骨上,脚步虚浮。望见沈玥哭着向自己奔来,虚弱呜呜出声,尾巴有气无力地摆动起来。
“球球!”
沈玥抱住了她命途多舛的狗狗,泪水落在球球凌乱脏灰的皮毛上,和着尘土污渍,又顺着针尖般的毛发滴落,砸进尘埃里。
球球还活着。
太好了,那么往后余生,一切遗憾和悲伤都有了弥补的余地。
也有了再次感受温暖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沈球同学上线hhhhhhhhhhhhh~
话说今天才看到站内多了个标签叫“萌宠”,不知道大猫会不会被分到“萌宠”里吖哈哈哈哈哈。好像大家挺喜欢云吸宠的,不同小动物的特性也不一样,总之应该能写出一些好玩的故事。
也许以后还可以开类似的“萌宠”文?
不过我会弄一个崭新的背景,毕竟写没写过的东西才有意思嘛。
试问谁不喜欢可萌可A的小动物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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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终章】又变猫了
意识恍恍惚惚间,付沉感觉自己回到了冈仁波齐下,那个隐秘的山洞里。
他站起身来,四下打量自己黝黑的洞穴。灰白的毛蹭在岩山上,留下他自己的气味。很舒心,很安全。
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雪豹舒服地躺在洞穴里,爪子在干草上舒服抻展开,尾巴尖随意轻拍着,白雪落下的斑驳光影映在澄澈的眸子里,它的眼里装着整个冬天。
冬天没有捕到猎物的日子里,付沉就躺在山洞中呼呼大睡。外头的雪下啊下,逐渐就小了,停了。
一丝阳光照射在洞穴口时,雪豹懒洋洋醒了过来,撅起尾巴抻了个懒腰,睡得酥软的骨头架子都使不上劲儿。
它抬起后爪挠挠耳朵后边,随后睡眼惺忪地踏出洞穴。
冰雪已然消融,高山草甸上开满细碎的白色小花,雪豹灵活纤长的灰白身影在草甸间穿行,长尾巴拖拽在身后,微微翘起,沾染上淡淡花香。
它自己也不知道要往哪儿去,大雪封山,于是睡了很久。
醒来第一件事情不是去捕猎填饱肚子,而是往山下走去。
肚子很饿,可心情却很好。路过一朵淡粉色的小花,它将花摘下,衔在嘴里,仿佛带着礼物,赶赴一场约会。
下山路途遥遥,越往下走,越觉得气候温暖,山上凄苦的严寒被抛在了身后。山坡上渐渐有了稀疏的灌木,各色绒花缤纷,雪豹的爪子踏进春天里,渐渐褪去了皮毛。
人足踩进春天的泥土里,一步步往山下走去。付沉穿着他最寻常的那套袍子,一边哼着歌儿,一边将手枕在脑后,呼吸着清冷空气里微渺的花香,淡粉的小花随意插在腰侧。
走到山下,又走出去许久,付沉十分有耐心地前进着。而后,当他终于看到前边散落着的白色毡房和几座水泥房子时,才想起自己要来干什么。
顿时心情变得更好了。
试验田里的作物生长良好,学者们正捧着几个本子记录,不时发表针对性的评论。没有人注意到翘着条长尾巴的付沉。他颇有兴致地左右环顾着,踏进营地里。
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自己在做梦,因为在朦胧的记忆中,这时候的他还只是一只好奇的雪豹,偶然间来到人类的营地游玩。
付沉顺着记忆中的小路寻去,绕过一大片草场和羊圈,来到一座毡房后面。
付云在阳光下凝神注目,小心将线头穿进针头,正要缝补自己因出任务而破损的裤子。他稍稍按耐住雀跃的心情,悄无声息走过去,突然自身后一下捂住付云的双眼。
“猜猜我是谁?”他快乐道。
付云噗嗤一声笑出来,“小猫睡醒了?”
他于是松开手,自腰间取下那朵淡粉的花,“给你一朵小花。”
猫咪盘腿在草地上坐下,大咧咧笑着。付云仔细端详了会儿那朵漂亮的小花,抬起眼眸来,温柔地笑着问他:“逃出来了么?”
奇怪的问句,猫咪不知怎么的却理解了他的意思,“逃出来了,被沈医生救了。”
“那就好。”付云说着,突然坏笑着伸出那支花,怼到他脸上搔弄着,“你该回去了。”
付沉被他弄了一脸花粉,又痒又难以呼吸,不得不挣扎起来,“哥,别弄我啦!”
意识天旋地转,付沉咳嗽着就发现自己脱离梦境,醒了。
病房的灯光刺得眼睛生疼,脸上似有绒毛细细搔弄着,湿热轻微的气流拂在面颊上痒痒的,原来梦中的感觉是这个。
他睁开眼睛,正好同一璀璨的金色眸子对视上。雪白的大猫正在他面颊上轻嗅着,没料到他醒了过来。
付云惊喜地打了声招呼:“喵~”
声音叫出口,他才愣住,眉头一皱,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妙。
付沉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虚弱地开口问道:“怎么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付云一脸严肃,似乎连他自己也没预料到这个情况。大眼瞪小眼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大白猫伸出柔软的粉色舌头,轻舔了舔他的鼻尖。
付沉面带微笑,又虚弱地合上眼,听见趴在他胸口的大白猫发出三声奇怪的喵喵叫。
语言不通,他却瞬间意会了,“哥也是,晚上好。”
付云满足地钻进被子里,将脑袋藏进他的颈侧,抱住他舒服蜷起身子。难怪猫咪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抱着他团成球,因为抱着自己爱的人躲在暖融融的被子里,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变回了雪里拖枪,不过至少目前他还算正常,还是等明天早上医生们来查房再问吧。
难怪方才掀开被子跳下床时,感觉自己有点不太对劲儿。当时一门心思都放在隔壁床的猫咪身上,倒把自己给忘记了。
付沉的气息又渐渐平稳起来,陷入昏昏睡眠之中,一只手仍搭在他脊背上。他们两个都消瘦得厉害,互相抱着硌得慌,却还要紧挨在一起。
至于这么黏糊么?明天早晨给沈医生看到,又要闹笑话了。付云一边百无聊赖想着,一边虚弱地睡过去。
第二天沈玥来查房时,碰巧同头顶着一只大白猫的付沉对视上。
沈玥:“……”
付云:“喵。”
付沉;“沈医生,他怎么回事啊?”
“饿太久,病毒压不住了。”沈玥拿出一支小电筒,“张嘴。”
付沉将猫从头顶抱下来,叉到沈玥面前。付云顺从地吐了吐舌头,又被翻看了眼睑。
“没什么问题,抑制剂还在起作用,只是这段时间内的效应而已。”毛乎乎的大白猫看起来软软的,沈玥没忍住,顺手揉了揉猫耳朵。
“算是因祸得福么?虽然被种了病毒,体内却多了一层保障。”沈玥笑笑。
付云郁闷至极。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变回了雪里拖枪,虽然没有像以前那般糟糕,但居然说不了话,只能喵呜喵呜地叫,就算发脾气也一点气势都没有。
太气人了。
例行检查结束,两个病患都没有问题,沈玥又带着一大票人呼啦啦赶往下一间病房,架势堪比皇帝视察。
沈玥刚走,付沉就把付云叉过来,呀呀嚷着将脸埋进他柔软的肚子里。
付云气得用后腿蹬他的脸。
他变成雪里拖枪的时候也快有头寻常豹子那么大,看起来也算头猛兽了,怎么还整天被这只雪豹抱来抱去,跟搂个玩偶似的?
才踹没几下就累了,身体还没恢复完全,付云觉得自己现在比一只鸡还弱。于是哀叹一声,一脸抗拒被抱着。
付沉乐呵呵喘着气,揪出他后颈提起来,在毛茸茸的猫嘴上亲了一口,“不跑了?”
“喵。”不跑了,认输。
原来那些养猫的同事,他们家里的猫看起来十分野性十分抗拒,不是没有原因的。
身份对调,付云第一次感受到噬元兽们的难处。
啧啧,太难了。
出任务的时候才刚刚至秋天,付云清楚地记得,那时阳光正好,灼热耀眼。
转眼间便已至深秋,气温下降许多,夜晚需要盖上棉被了。
但身上有着厚实的皮毛,旁边还躺头巨暖和的雪豹,付云每天晚上都热得想从被子里钻出来。
先前在寒冷的高原上,每个寒冷的夜晚他都疯狂想念同猫咪一起窝在暖融融被子里的感觉。现在他回到了温暖的平原,被窝舒适厚实,还长出一身皮毛,劳苦功高的雪豹很快遭到了嫌弃。
付沉的抵触情绪十分强烈:“不行!就要一起睡被窝!”
反抗之后他又立刻妥协,迅速变回人形,不由分说将大白猫提拎进被窝里,“我变成人睡就不热了!”
付沉每次都忘了自己的体温比他要高出一些,于是每天晚上付云都梦到自己在非洲大草原。
又是一个被热醒的早晨,付云无可奈何钻出被窝,蹲在床头冷冷注视着呼呼大睡的付沉。闹铃一响,猫爪子便迅速拍掉,随后爬上他肚子团坐好。
付沉很快醒了过来。
“……什么玩意儿这么沉?呃。”
他将付云一把薅过来,一口下去亲得响亮。
“我保证今晚去领薄被子,我保证!”
付云喵了几声,不轻不重挠了一下他的侧脸,随后跳下床,示意付沉快换衣服。
他们打算趁着因伤休假,去探望探望老杜。
付云见到醒来的老杜时,还是很难将他同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联系起来。
一场大病过后,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岁。身子瘦削脆弱,目光呆滞反应迟缓,需要叫上很多声才会给个反应,勉勉强强才能辨认得出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医生说是大病后的后遗症,可能一辈子就是这样了。”杜宾正在给老杜喂粥,一边仔细擦掉他嘴角的米粒,一边淡淡说道,“我觉得没有关系,老爸能醒就很好。”
付云撑着床架直立起身,老杜只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挪去了别处,显然对这只大得有些稀奇的白猫不感兴趣。
付沉也点点头:“能醒就好,好好照顾他,未来的日子说不定还能康复。”
杜宾笑了笑:“是啊,未来还长着呢。”
窗外有一只灰色的鸟落了下来,停在窗边叽叽喳喳叫唤。声音引起了老杜的注意,他混沌着,缓慢转过头去。
杜宾于是将他推到窗前去看鸟。
窗外银杏的落叶纷纷扬扬撒了一地,金黄耀眼,秋日的阳光穿透稀疏叶间,将灿金的叶子打得通透,脉络中流淌着秋意。
老杜定定看了一会儿,突然口齿不清地支吾着道:“该…该去接杜宾…放…学。”
付云闻言,扬起头看去。那张一直迷茫的脸上出现了慈祥温暖的笑容,如同每一位等待孩子回家的父亲。